第二十一章
程旭告诉他说，祖父老了，很多事情自然而然就记不得了，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只要他时常同祖父说说话，聊聊天，祖父很快就会想起他来的。
乔继宝对此深信不疑。
因为就在第二天，乔老爷子真如程旭所说的那样，认出乔继宝来了。一如过去的十八年，依然爱他，关心他，宠溺他。
虽然，这只是短短的一个晌午的幸福。就在吃过午饭后，乔老爷子再度将乔继宝错认成了别人。
即使如此，在不明真相的乔继宝心里，还是知足了。没有对死亡的忧虑，乔继宝有时甚至会觉得，这样的祖父，也还蛮可爱的。
他经常会看到自己的祖父，拉着百般无奈又不得反驳的程旭叫“乖孙”，拉着徐管家叫过世许久的祖母的名字。
脾气上来了就会很固执，吃饭变得很挑食，有时候甚至会和乔继宝抢一块蛋糕吃，还经常会忘记自己是早已经退休的人，而摆出一副乔氏董事长的架势就要给全家上下包括仆人在内，开一次董事会。
最趣味的是，一向威严重诺的乔老爷子，在发病后会耍赖皮了！
无论跟乔继宝玩些什么，只要是有输赢的游戏，逢赌必输。输了就会一直耍赖不认账。乔继宝有什么办法，当然是让着自己的爷爷喽。
日子如此过下去。
有时候乔继宝也会在祖父睡后，呆呆的坐在祖父床边出神的想着，人老后，是不是都会变成这个样子？慢慢的，什么都记不得了，变成一个老小孩。那样的话，不就会认不出自己曾经爱过的人了吗？那样的话，爱，又要怎样延续下去呢？
乔继宝的小脑袋里，从来没有想过如此“深奥”的问题，要不是这次祖父生病，恐怕永远都不会认真去思考。
可是当他把这个疑问告诉程旭后，程旭却不在意的笑了。
“人总是会老的，小傻瓜。”
他说。
“阿旭也会变老吗？”
“当然。”
“那若是有一天，阿旭也忘记了宝宝该怎么办？”
如果连你也忘记我，那我该怎么办？
我最最最深爱的人，有一天不再记得要爱我，我该怎么办？
只是这样想着，心，就好痛，好痛。
“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会趁自己还清醒时，将你的名字一遍遍刻在我的身上，提醒我永远记住你。”
他没有马上回答，却在沉默后一字一顿的如是说着。
乔继宝听着眼眶就泛出泪来。
“但我还是希望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
程旭又笑着抹干乔继宝滑落的泪水，将小人揉进怀里。
“因为那样的话，我就没办法再照顾你了……”
如果老天允许，我会尽量活的比你久。我宁愿在生前背负痛苦，看着你先我一步离开；也不愿意在生后看不见你的地方，担心你如何活下去。
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比我更让你需要。
秦贺这几天过得如同地下道里的老鼠，每天躲在红灯区破旧的小阁楼上不敢轻易出门。
现在外面，至少有三方势力都在找他——
程氏公司的人；
黑道的人；
还有……警察。
“真是该死。”
秦贺咒骂一声，将没吸几口的廉价香烟扔到地上踩熄。
这个满是蟑螂、灰尘、屎尿味的肮脏地方，他秦大少真是一天……不，一个时辰也呆不下去了！
但是他偏偏该死的连下楼去买一包像样点的香烟的胆量都没有。
每隔一个星期，秦淑芬就会把秦贺一周内所需要的食物以及生活用品送过来。但是为了省钱以供秦贺有机会跑路，秦淑芬送来的东西几乎都是超市或地摊上淘来的便宜货，根本满足不了奢侈惯了的秦少爷。
这还不算什么，最让秦大少受不了的是。这个又脏又乱的贫民窟似的地方，根本没办法每天洗澡，也没办法像以往一样去找女人，来满足自己旺盛的性欲。
其实，就在小楼对面，秦贺所居住的屋子窗外。就有一家家简陋低档的色情酒吧。
每当夜幕来临时，那一整条街都会花花绿绿的亮起彩灯，小姐们也开始站在门口骚首弄姿的卖弄风情，招揽特定的族群——有钱人不会到这里，穷人们也玩不起小姐。
如果是在往常，这种最底下的妓女根本入不了秦大少的眼。可是在沦落至此的如今，秦贺已经没有那种本钱再去挑剔了。
这附近的房屋大多已破旧不堪，隔音效果都不是很好，伴随夜深，可以清晰听到来自对面的各种银靡的声音。这让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入睡的秦贺，听出一股火来，并忍不住就开始自慰。
每一天、每一晚，都是如此的生活。
躲避被抓捕的提心吊胆，生活脏乱下的暴躁不安，没有女人抚慰的无法释放，都让秦贺几近疯狂。
不，他不想，也不能在这样下去了。
他该怎么办？
去找他的表弟夫程旭认错？不……那只能是自投罗网，那个男人要比他想象的心狠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