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进酒 作者:唐酒卿【完结】(436)

2019-12-28  作者|标签:唐酒卿


  “厥西的铜矿要继续做,就得跟厥西布政司打交道,”沈泽川折扇转动,拨开手边上搁凉了的茶,“今年开春以后还能不能这么顺利,得看阒都是个什么意思。”
  江青山坐镇厥西,境内生意往来他最门儿清。如果阒都勒令他掐掉这条贯穿西北的茶道,那对于茨州确实是种打击。
  “往好里想,”孔岭抚膝,“也算瑞雪兆丰年。”
  “对于我们三州而言确实如此,但是樊、灯两州的百姓就遭了秧。”沈泽川这段日子惦记着樊州,“翼王年前把两州粮仓占为己有,没下雪前就饿死了不少人,我为此事辗转反侧。”
  “我们二月要对端州用兵,”周桂说,“樊、灯两州最好就在现在解决。”
  茨州守备军只有两万人,结合敦州也就三万人,他们二月要面对端州的边沙骑兵,再分出精力对付翼王,茨州防御就会空虚,到时候如果八大营从丹城摸过来,那就真的分身乏术了。
  “眼下取樊州也是个时机,”姚温玉拨着茶沫,“翼王这样贪得无厌,境内百姓早已怨声载道,他做不长久,不如先由我们发出檄文。”
  “茨州如今与南北战场达成协议,与年前的‘剿匪’情况不同。我们这次先发檄文,翼王若是不肯投降,执意要打,那就给阒都留下了可以出兵的理由。”孔岭不太赞同,他一向以“稳”为主。
  “成峰先生说得在理,但是年前府君已立,如今再和阒都维持表面安稳也没有益处了。”姚温玉这口茶没喝到口中,他看向沈泽川,“依我之见,阒都现在即便有了理由,也不敢出兵。”
  孔岭仍然认为不妥,他说:“如果在此刻坐实了谋反的罪名,今年厥西的生意就势必会受到影响。别的不谈,若是江青山借此强行封查奚家铜矿,那岂不是得不偿失?府君,就我拙见,悄无声息地出兵樊州当为上策。”
  姚温玉再道:“府君占据中博已是不可扭转的趋势,就算没有这纸檄文,江青山也会想办法封查奚家铜矿。”
  他们意见相左,各执一词。
  沈泽川折扇叩在指尖,片刻后说:“神威,起草檄文吧。”
  他们在书斋内谈了一宿,这会儿看着事情都安排得差不多了,费盛就唤人上早饭。大家就这么随意地用过,赶着时间回去休息,晚上就要继续详谈出兵的安排。
  孔岭起身时见姚温玉要出门,便侧身替他掀了帘子。姚温玉俯身行礼,乔天涯便入内推着人走了。待到都散完了,周桂沿着廊子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地追上孔岭。
  “哎哟!”周桂一手抚着胸口,一手前探,喊着,“成峰,成峰!”
  孔岭驻步等着他,说:“你有事就早叫我嘛,这廊子里滑得很,要是不留神给摔了,伤筋动骨一百天!”
  周桂平复着喘息,摆手感慨道:“前年还能沿着田头跑几里,今年是真的不行了,这还真是风雪催人老。”
  “追得这样急,”孔岭围紧风领,挡着凛风,“为适才的事情而来?”
  “我与你好些日子没赏雪了,”周桂欲盖弥彰,“近来夫人看得严,成日都在府里看孙子,今日正好。”
  孔岭便叹,愁道:“你还是不要学着旁人那般遮遮掩掩了。”他缩起手,避着风,继续说,“不必劝我,我意见不改。”
  周桂只好说:“倒是不要因此和元琢留下了芥蒂。”
  “你当我孔成峰什么年纪?”孔岭跟他并肩走,“元琢能直言不讳,就是心中无愧。政见相左在所难免,应声附和才是大忌。我明白,元琢明白,府君既然没有寻我们私谈,就是态度了。”
  周桂因为高仲雄那件事苛责自己,如今行事总要问过沈泽川,不再擅自决定。近来商谈公务,也让帐内幕僚不要自鸣得意,担心他们再与姚温玉起摩擦。
  周桂看庭院里枯柳折枝,被风吹得跌在雪地里,刮到了墙角。他缓回气,有些沮丧地说:“我就是怕生分……”
  “水清则无鱼,”孔岭抬手拂掉白鬓的雪屑,敛了些神色,认真地说,“天下衙门哪能真的清澈见底?你也在茨州做了那么些年的州府,知道不仅往上复杂,往下也同样复杂,贪污受贿这种事情,杀不尽,也杀不完。你前几年已经管得很好了,府君不明白吗?府君从头到尾就没有迁怒你,杀了那两个幕僚,也是给你提个醒,不是警告你。你最近这样小心谨慎,反倒容易让府君记着这件事。”
  御下难,奉上也难。
  周桂走几步,怅然道:“……我岳丈当初不肯保举我入都,也是算定我不是那块料。有些事情,我没个分寸,紧了松了都靠摸索,这事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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