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 作者:塔塔西(上)【完结】(4)

2019-02-18  作者|标签:塔塔西 情有独钟 怅然若失 虐恋情深 悬疑推理

  阿Bei没有回应瑟琳娜的话,自顾自地做着手头的事情;瑟琳娜也不再没话找话地和阿Bei聊天,或是低头发着呆,或是向来来往往的宾客打招呼。每一次当她面向大厅,她都是满面春光的;每一次当她转过身后,她又总是阴沉着脸。

  一个穿黑色连体裤的女人拎着手包从楼梯上下来,又快步地穿过人群,转个弯,消失在一束梦幻般的气球背后。整个过程只有短短的两分钟,看女人的衣着,妆容,气质,挺拔的身姿,从容不迫的神色,轻快稳健的步伐,那感觉,全然比台上的模特不相上下。像是偶然闪过了一道美丽的风景,让人难以捉摸,却念念不忘。

  “信不信,楼上有好戏看了”瑟琳娜挺直了腰板,得意地说着。

  又一会儿,严晓娉也急急忙忙地从楼上快步走来,一溜烟的功夫便见不着了人影。

作者有话要说:  

  ☆、南非之歌

  酒吧提前上班,也提前下了班。过了12点,零零碎碎的,也就那么几个人。尽管想保持一贯的优雅,在瑟琳娜与身旁的男人道别,转身拿起台面上的黑色手包,又起身离开高脚凳的那一刻,她还是摇摇晃晃地往前跌了一个踉跄。一旁的男人牢牢拽住,倒也没让周围的人看出尴尬。

  严晓娉神神秘秘地凑上前:“一会儿下班吃烧烤去,我请客!”

  “再说。”

  “不说等我发了工资吗?发了啊,”严晓娉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双手握着,震地哗哗响:“发了小费了!”

  事情来得太突然,那女人似乎是凭空冒出的。她径直地走来,平静、优雅,目光直视前方,也不用看,信手从大维的托盘里拿了杯酒,又信手泼向跟前的男人。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甚至让人觉得:很美好?

  男人正谈着事。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他也是吃了一惊,却很快地镇定。他从容地摊开双臂,低头看了看胸前的酒渍,微微耸了一下肩膀,笑意盈盈地看着眼前的女人,似乎在说:“你满意了?”

  女人扬起脖子轻蔑地看了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人群里传来细碎的讨论声,却也在男人转身的一刹那变得异常安静。

  事情来得太突然,严晓娉过了半响才晃过神。男人转身的时候留意到了这个把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的服务员,又看了一眼胸口的酒渍,然后微笑着说道:“抱歉,能帮个忙吗?”

  男人在便签纸上写下一排字,告诉严晓娉:他还有事,帮忙去这个地方找这个人,他知道他要的衣服。离酒吧不远,隔着两三条街,是一家品牌男装店。男人从钱夹里抽出两张大钞,两百块钱,这并不是用来买衣服的,是用来打的。

  他依旧保持着谦和温润的笑容:“如果可以的话,请尽快。”

  严晓娉跟金胖子打了招呼,匆匆忙忙地跑下楼,又匆匆忙忙地跑出门。仅仅过了十分钟,她又匆匆忙忙地带回了一件全新的衬衫。灰色略紧身的休闲衬衫,有几处藏蓝的拼接,用印花的塑料袋装着,这显然不是男人所需要的。

  “自作主张,给你买了这件,”严晓娉找到男人的时候,他还聊着事儿,侃侃而谈,落落大方,除了胸前的酒渍外看不出任何的异状。男人向另一个男人说了声抱歉,转身搂过严晓娉的肩膀,就像是兄长一般地搂过,没有半点逾越。

  “这会儿都已经十点半了,我想那边都关了门。不过,酒吧后面的男装店还开着,老板就住店里,所以,我自作主张,给你买了这件。就八十块钱!原来一百五,砍的。”严晓娉得意地说着,上下打量了一眼男人,又有些迟疑:“应该能穿吧?”

  男人扒开塑料袋,略瞄了一眼:“能穿,就好些年没有穿过这类,这么年轻的衣服了。”

  “明显的话里有话,他就是嫌这件衣服太low了。”嘴里的羊肉还没有嚼完,大奶又饶有兴致地分析起来,一边说,一边抖着手里的竹签子:“一般商场是九点半,十点钟关门,超市、百货大楼、奢侈品店,差不多都这样。但你说的那家可不一样,高级定制懂吗?他告诉你去找谁谁谁,这意思再明白不过了。管它几点钟关门,你去了总没错。你还怕十点半关门?还讨价还价给买了件80的!亏你想得出来!别说他那种成功人士,说不上多帅,但很有味道的是不,就咱,没个两三百的也不好意思穿出门啊。不过,能给个一百二的小费也算不错了,至少他没有把衣服摔在你脸上。”

  Coco:“至少,他换了衣服也还是挺有味道的。”

  “对头!有些人能把80的衣服穿出8000的味道;有些人就能把8000的衣服穿出80的感觉”大奶说着,又重重拍了小杰一掌:“对不,小杰!”

  “我上次,那明显是货不对板!”小杰愤愤不平地说着:“图片明明就是阿玛尼的板,哦,寄到我手上就成电焊工服了。什么玩意的东西。”

  大奶:“这关键啊,还得看身材!你要跟那模特似得,电焊工服也能穿出阿玛尼高级定制的感觉。可惜啊,跟猴精似得。”

  小杰:“我日你大爷!”

  “哎小杰,这个就你不对了,”明子跟着说道:“大奶说你跟猴精似得,这是她不对。但你也没必要日她大爷啊。多重口味啊,老人家也受不住啊。好歹一爷们,要学会:有容……乃大嘛!”明子一边说着,一边比着抓奶的手势。这一说,一桌子的人也都笑得四仰八叉。

  严晓娉说请阿Bei吃饭,可事实来的不仅仅是阿Bei 一个人。对于今晚上的意外,撞见没撞见的人都是童心爆发,好奇心大涨,正瞅着机会想跟严晓娉一探究竟,又恰巧撞见了严晓娉得意洋洋地展示那张百元大钞。

  于是乎,两个人的烧烤变成了酒吧的集体聚会。尽管明子提出要AA,可严晓娉收了小费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又说了“要请阿Bei吃饭”,于是乎,这顿烧烤由严晓娉买单也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情。可看着一桌子的狼藉和散落一地的竹签子,显然,这区区的一百二十块钱是远远不够的。看到这,严晓娉开始担忧自己最后的一笔生活费是不是也得全军覆没?

  可担忧又如何,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

  明子仰着脖子大喊了声:“老板,买单!”又一次提醒说:“AA哦。”

  严晓娉:“不说了我请客吗?”

  老板愣了愣神,指着阿Bei说道:“刚这小伙子买过单了啊?”

  噗,大维最先笑出声,似乎是感觉到了阿Bei凌厉的目光,这又赶忙垂下脑袋。

  “啊,不是哦,”老板想了想,又跟着补充了一句:“是刚这美女买的单。”

  这一会儿,那几个小伙连同Coco、大奶都笑喷了,使劲地拍着桌子、垂着大腿。严晓娉也笑着,却只是冲着阿Bei抿了抿嘴,又一低头,露出少女般的羞涩浅笑。

  似乎是习惯了夜生活,这会吃饱喝足,却尤不尽兴。大奶提出换个地方接着乐去,男孩们一致同意,Coco说要回家,严晓娉也说困了。难得这么早下班,能好好睡一觉,就好好睡一觉。自然,阿Bei也要离开。能和大伙儿一桌吃烧烤,这是第一次。

  Coco打的,阿Bei和严晓娉步行,走的又是同一个方向。

  凌晨两三点,路上也没什么人,徐徐的晚风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桂花香,磬人心脾。人行道上立着一排欧式的仿古路灯,昏黄的灯光引来飞蛾,稀稀落落,不停地在玻璃上打转。绿化带上的景观灯还亮着,照得苍劲的老樟树越发的青葱茂密。一边的商铺还亮着小彩灯,红的绿的黄的,如繁星般点缀,又勾出了岁月沉淀在这些老民居上独有韵味。

  再没有任何一个夏夜能如此美好。

  夜色太美,美得让严晓娉不由得哼唱起来。一种听不懂的语言,一种别具风味的韵律。

  “这是什么?”

  “一首非洲民歌,大概讲的是关于夜色中的大草原,没听过吧?”

  “扯。”

  “真的,具体的歌词我也翻译不了。以前有个邻居是南非的,教了我好些非洲民歌。”

  “接着扯。”

  “信不信,我就出生在美国,12岁以前都是,隔壁邻居不仅有南非的,还有墨西哥、斯洛伐克的。我就是一南非黑人老太太带大的。”

  “美国人?”

  “算是吧。”

  “那好好的日子不过怎么来中国了?”

  “是不是你也觉得美国就是好,美国人就是好?从小到大都这么问,还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严晓娉莫名地发起火来,便连步伐都快了几拍。蒙头走了一段,似乎又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站立,气呼呼地坐在一家咖啡馆前的铁艺长椅上。

  “我没有这样说。”阿Bei静静地走上前,在严晓娉身旁坐下。沉默了一会儿,也轻轻哼唱起来:shosholoza shosholoza shosholoza shosholoza “哪,非洲民歌嘛,我也会啊,不过就会这两句。”

  严晓娉莞尔一笑,又嗔嗔地说道:“才不是这样唱的。”

  “那你教我?”

  “听着!”严晓娉清了清嗓子,这又得意地唱起。唱了一会儿,又突然安静了下来。

  “我在美国出生,12岁以前都没有回过一次中国。我的父亲母亲算是青梅竹马,初中就一个班。妈妈成绩好,每学期都是年纪第一,又长得漂亮。爸爸暗恋妈妈,又不敢表白,思来想去的,就觉得自己怎么着都得在成绩上超过妈妈,就这样,才能引起妈妈的注意。然后呢,爸爸还真就做到的。这都是我妈妈说的,好多次,她都是用他们俩的爱情故事来哄我睡觉。现在想想,她这明显是□□裸地晒幸福啊。”

  “后来呢?”

  “后来一块上了高中,上了大学,一块出国深造。虽然有全额奖学金,但也不得不一块在餐厅里刷盘子,一块做waiter。我现在也算是子承父业吧。来美国的第二年,我妈妈就怀了我。因为这,她不得不放弃学业,也因此放弃了还算丰厚的全额奖学金。我父亲研究生毕业,却只找到了份化工厂质检员的工作。那时候国内在搞改革开放,爸爸想回国看看有没有好的机会。然后呢,他遇上了他的高中老同学。从高一起,那家伙就一直追着我妈妈不放,还仗着他是镇长公子的身份作威作福。也因为他是镇长公子,所以,他有着最得天独厚的优势,哗,一下子就发了大财。老同学聚会的时候,他就问我爸爸:为什么想回国发展啊,美国不是挺好的吗?美国遍地都是黄金,是条狗都能混出个人样。他并不是唯一一个这样说的人,认识不认识的,都觉得他在美国的日子应该是,应该是锦衣玉食的。住着两三百平的大别墅,开着程光瓦亮的敞篷跑车,手底下有百来号人供使唤,然后逢年过节的时候给这些亲戚带些金链子做礼物,反正美国遍地都是黄金嘛。”严晓娉继续说着:“就这样,我爸爸又回到美国,也彻底放弃了回国发展的计划。至少在他没有绝对成功之前,他不打算带着老婆孩子再回国。他发誓要混出个人人样,至少看上去有个人样。”

  “后来呢?”

  “后来?”严晓娉沉默了片刻,跟着又说道:“他们就被杀了。”

  有那么一瞬间,那个裸死的女人又从阿Bei的眼前闪过。那瞪得浑圆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血水四溢,蔓延,吞并一切。

  “半路上遇到抢劫的,他们就被杀了。”严晓娉静静的说着,“他们就被杀了”没有任何描述,没有任何形容,简简单单的六个字。

  阿Bei的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双惊恐、无助、怨恨、死不瞑目的眼睛。岁月流转、时光荏苒,可这一幕依旧抹杀不去。阿Bei没再说话,只低下头,静静地坐着。两个人挨得近,似乎只要稍稍再一挪动,便可以自然而然地牵过严晓娉的手,或者搂住严晓娉的肩膀。不是暧昧,不是轻浮,只是一种安慰,一种温暖。可阿Bei还是静静地坐着,只微微斜过眼,偷偷瞄着。

  Shosholoza,Ku lezontaba,Stimela siphum\\\' e South Africa……严晓娉又一次轻轻哼唱着这首与黑奴与“前进”相关的非洲民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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