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 作者:塔塔西(上)【完结】(12)

2019-02-18  作者|标签:塔塔西 情有独钟 怅然若失 虐恋情深 悬疑推理

  爸爸还是铸造厂的技术骨干,夏果已经从一个叛逆少年彻底变成了一个问题青年。考不上高中,托爸爸的关系在车间里找了份轻松而枯燥的工作,呆不住,跟着一帮游手好闲的兄弟在大街上混日子。

  他是个不长进的混混,但这跟夏蓓无关。在夏蓓眼里,夏果永远是那个最疼夏蓓,最值得夏蓓信赖的哥哥。同样疼夏蓓和为夏蓓所信赖的还有爸爸。

  尽管离开了六七年,但那种熟悉的感觉还在。依旧是简简单单的三居室,依旧是被漆成暗红的旧柜子,依旧是被磨了皮的折叠板凳。那老式的收音机还在,收音机上叠了不少磁带,还丢着一个银色的随身听。

  小时候跟哥哥睡一张床,或许是怕哥哥长大了,怕妹妹长大了,爸爸找了些砖头,自个儿砌了一堵墙,把原本他们住的大房间割成了两间,还都是带窗的。自己又准备着搬去小房间里睡。墙砌好了,门也装好了,又找来了一蛇皮袋的生石灰。可惜,石灰还来不及上墙,半个月不见人的母亲就向法院提出了离婚诉讼。她甚至没有回过家,甚至没有找爸爸商量过。她是铁了心的要离开,离不离,她都走定了。

  那被隔出的新房间夏蓓还来不及住,甚至来不及看上一眼,陈新平就连哄带骗地把她从小学校里拐出。也就在那一刻,夏蓓对陈新平就只剩下了恨意。

  到的时候家里没人,房门钥匙还照小时候的那样被藏在窗台的一个角落里。隔壁家的董阿姨最早看见夏蓓:“哎你谁啊?怎么随便进人房门?你是?你是夏蓓?哎呦,蓓蓓你回来了,那个,那个,胖子,快去叫你夏叔叔。”董阿姨兴奋地说着,而夏蓓却是木楞地看着她,看看她,又看看手里的钥匙。

  最先跑回家的是夏果。他跑得气喘吁吁,到门口了,却又抖了抖衣服,卖起关子来:“哎你丫比的谁啊?怎么进我家来了?”

  夏爱群也急冲冲地赶来,临来还顺道去菜市场买了条鱼,买了两斤甜瓜。啤酒鱼和甜瓜都是夏蓓的最爱,即便“被拐”了六七年,爸爸也从不曾忘记。

  爸爸:“来了咋不给我打个电话?你还这么小,一女孩家家的跑这么大老远,唉,还真是有你的。咋就不提前打个电话呢?你妈虽然不让我们见你,好歹还留着家里电话。”

  “能不提那个女人嘛?”夏果不耐烦地说着,把切好的甜瓜瓤递到妹妹手上:“那个女人要是知道蓓蓓来找我们,蓓蓓还能出来。开玩笑!”

  哥哥记恨着母亲,夏蓓也一样。

  那隔出的小卧室还在,爸爸憨笑着:“本来是想给夏果改成书房的,就这小子不长进。留着吧,就想着哪天你回家的时候也能住上。还真回来了。”

  爸爸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给夏蓓梳头,哥哥也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架着她,让她摘到高处的柿子。听饭桌上的爸爸训着话,让哥哥踏实一点,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事情;听饭桌上的哥哥不耐烦地顶嘴:“知道啦,知道啦,烦不烦啊,蓓蓓难得回来,还这么唧唧歪歪。”就这感觉,跟小时候的一模一样,这就够了。

  黄淑萍打来电话,问夏爱群是不是蓓蓓在这?

  夏爱群唯唯诺诺,夏果抢了电话:“黄淑萍是吧?在,你女儿就在我这,咋个?送回去,凭什么啊?你说啥,你说妈?我去,你还好意思提这个字?别跟我废话!蓓蓓就在这,这是蓓蓓的家,她想在她就在,她不想在,这嘎达还就是她家。哦,你要过来啊,你来啊你来啊,你顺便看看你儿子这会儿啥德行,啊呸,你没儿子,你这辈子都没儿子。艾玛,算求,你最好别过来,省得你后悔一辈子!”

  夏蓓不知道电话那头的黄淑萍是什么样的反应,而电话这头的夏果在最后一刻砸了电话。大吸了一口气,抓了包烟,转身进了厕所。电话一旁的爸爸抹了抹泪,沉默着走开。

  那才有的温馨在刹那间烟消云散。气氛凝重,所有人心里都是沉甸甸的。过了半个小时,哥哥才从厕所里出来。夏蓓看着他,他面露迟疑:“看什么看,拉屎!”

  这一天睡得很早,早早地躺下,却也只是躺下。窗外的天还亮着,灰白灰白的感觉。草丛里蛐蛐刺啦刺啦地叫着,声音很响,却又瞬间安静了下来。啪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砸在窗户上。又啪啪的两声。

  窗户和房间一样被隔成两半,夏果从那一头探出脑袋:“□□的,别砸啦!”楼下有棵柿子树,树底下站着三四个吊儿郎当的少年。很快,便听见夏果那头开门关门的声音。

  蛐蛐又开始高歌,刺啦刺啦个不停。

  夏蓓的记忆中曾有这样的一幕:哥哥抓了一只蛐蛐,想逗她玩,特意翻出一截鱼线拴在蛐蛐的大腿上。蛐蛐带着鱼线往前蹦,一跳一跳的。可眨眼间的功夫,鱼线那头的绳结就只剩下了一条大腿。哪会儿不知道其中的道理,指着那截断腿哇哇大哭着,非说哥哥是大坏蛋,是哥哥把蛐蛐给掰碎了。

  想到这,突然来了兴致。又从厨房里翻了一个空罐罐。

  那只蛐蛐还在叫着,听声音,应该就在窗户外的柿子树下。哥哥已经出门,有微弱昏黄的灯光从爸爸的卧室门缝里透出。夏蓓蹑手蹑脚地出了门,又一溜烟地跑到柿子树底下。蛐蛐闻着人的动静,瞬间失声。东翻翻,西翻翻,小心地提起砖头,又小心地扒开杂草,摸摸索索,却是毫无头绪。

  听隐隐约约,又有蛐蛐在院子那头叫着。寻着声音走,那一只或者无数只蛐蛐也就跟《爱丽丝梦游仙境》中的小兔子一样,一步一步,诱使夏蓓走向某一个特定的目的地。

作者有话要说:  

  ☆、裸死的女孩

  眼前是一片废弃的铸造车间,好像是五岁那年,铸造厂扩建,钢架搭好了,水泥砌好了,设备也在运来的火车上。就在那个时候,老厂长的儿子携款潜逃。逮不着儿子逮老子,老厂长锒铛入狱。铸造厂是国有的,换一个厂长继续经营。只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换了一拨领导人,也就再没人理会新厂房的后续工程。

  新厂房成了烂尾楼,四周长满了一人高的茼蒿草,月色微寒,晚风萧瑟,这零零落落的断壁残垣也显得分外落寞孤寂。却也是这种落寞孤寂的感觉,莫名地吸引着夏蓓。偌大的车间一眼见到底,空空荡荡,过道里堆着些砖头,还有废弃的脚架。墙上的石灰开始脱落,墙体斑驳,被破了墨汁、油漆之类的东西。应该还有人在墙根撒尿,黄黄的一大滩。墙上被图图写写,诸如:XXX是个大屁股,XX喜欢XXX之类的。都是小孩们的“闲言碎语”。小孩?那个时候的夏蓓还不是只有13岁?

  扶着墙,沿着没有扶手的楼梯一步一步地往上走。墙上沟沟壑壑,像是被钥匙划过一道,一道又是一道。

  二楼也空着,靠墙隔出1/4的楼层。应该是做办公室用的,隔出了几个小房间,过道外就是铸造车间,也来不及做扶手。从上往下,看得见楼下车间里的一草一木。

  楼梯口直通天台,甚至没有做任何的防水设置。仰头就可以看见矩形的夜空,还有夜空中皎白的圆月。从未见过这么圆的月亮,很美,很大,便连陨石坑都清晰可见。爬上天台,夏蓓枕着胳膊仰头躺在地上。

  记得五六岁的夏天,家里热得睡不着。爸爸总会带着夏蓓上天台乘凉。铺一床凉席,凉席四角点上蚊香,爸爸就坐在一旁,用蒲扇扇着风,驱赶那些惹人的蚊子。就这样一直扇着,扇到小女儿彻底睡熟了,这才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抱回家。

  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上一阵,隐隐约约地,似乎真有一阵清风拂煦着。

  醒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浑圆的明月还在天上悬着,似乎小了一点,却又更亮了。

  “啊,啊……”有奇怪的叫声从楼下传来,说不上的感觉,像是痛苦的伸吟,却又像是有一双软绵绵的手在挠着夏蓓的后背,挠得人直痒痒。

  夏蓓小心地挪到楼梯口,小心地探过脑袋。楼梯旁是一对陌生的男女,女的弯着腰,弯成了九十度直角,两条胳膊直直地摁着楼梯,裙子被掀开,搭在高高撅起的屁股上,屁股紧紧地抵着男人。(此处省略275字,你们懂的。。。)

  那年夏蓓13岁,懵懵懂懂。那种异样的、骚痒的感觉像小虫子一样在心眼里缓缓蠕动起来。很快,这种躁动又迅速地蔓延开来。听着女人低沉的伸吟,听着男人粗狂的喘息,夏蓓也情不自禁地把手指探入底裤。

  第一天她去了,他们去了;第二天她去了,他们也去了;连着几天,天天都是这样。夏蓓知道他们在做“伤风败俗”的事情,就好像她看见陈新平把手搭在黄淑萍的屁股上一样。她说不上这是种什么的感觉,是好奇心太重,想看个究竟?还是叛逆心作祟,明明知道不应该,但她偏不。总之,她喜欢看他们这样,也喜欢在偷窥他们的同时用自己的手指撩拨自己的敏感。

  随后的几天,夏蓓也陆陆续续地知道了他们是谁。

  和爸爸去菜市场买菜,回来的路上顺便买了份报纸。卖报纸的老妇人痴痴傻傻,一旁坐着正打着毛衣的是她的女儿:王萌萌。大概十七八岁的摸样,也是有些傻。

  去爸爸的办公室,一个小伙子正画着图。小伙子抬起头,微笑着问道:“夏师傅,这就是你女儿啊?”小伙子叫张春晓,是新来的大学生。

  在张春晓冲夏蓓打招呼的时候,她没有说话,不带任何表情,扭头看向一边。

  夏爱群轻轻地拍了拍女儿的后背,憨憨地笑着:“这孩子!”

  夏果倚着门框,歪着身子说道:“爸?你没觉得蓓蓓的话少得有点不正常吗?这黄淑萍都是怎么带孩子的?”

  “话少,那也比你这个混小子好!”

  夏果留意到了夏蓓的异常,也留意到:每天晚上夏蓓会在他离开后偷溜着出门。也终于,在第七天的晚上,他从巷口里突然跳出:“你干嘛?去哪啊?一小姑娘家家的,天天半夜三更往外跑,被人拐跑了都不知道!回家去!”

  “哪你呢,你还不是天天往外跑?”

  “你老哥是个男人,能一样吗?回家去!”哥哥摆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回去,回去睡觉去。再不回去,就给你送你妈那去!”

  夏蓓扭头离开,溜回家,躺回床上,看着柿子树折在窗户上的影子,就像是魔鬼瘦骨嶙峋的爪子一般。这爪子不是来招魂的,不是来吃人的,是来诱惑人的。

  在床上躺了一个小时,猛然坐起,就真像是听见了魔鬼的召唤一般。

  走了那么多次,荒草地已经被踏出了浅浅的一条路。沿着这条路走到废弃厂房,那种沧桑孤寂的感觉似乎更重了。一周前那浑圆的月亮已经被削掉了一半,月色朦胧。在外面还看得见路,进入厂房,月光被阻挡,只有一两丝月光从狭长的窗户间透入,昏暗,模糊,有些阴冷。

  夏蓓小心地绕过堆放在过道上的杂物,才走几步,突然听到“嘭”的一声。声音不大,有些沉闷,从身后传来。离得很近,很近。心里忽然一沉,就像是恶魔已经消无声息地躲到了身后,慢慢抬起那一双杀人的爪子,静待一场突然袭击。

  身后的空气变得更冷,冷得让人毛骨悚然,似乎连脊梁骨都被冻住。夏蓓屏住呼吸,慢慢的转过身,一点一滴,慢到不能再慢。可慢的,也只是她臆想中的速度。夏蓓应该是突然转身的,就如王萌萌突然出现在了夏蓓的面前。她□□地横躺在那一堆杂物上。后脑勺被磕出了一个大洞,鲜血慢慢地涌出,侵染了身下的每一块砖头,每一根木头,每一寸土地。

  楼上传来一声低沉的哀嚎,声音悲凉。也就在她抬头的瞬间,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过,是张春晓。

  再低头看王萌萌,她张着嘴,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被砸飞了出来,又或者是瞪着眼前的夏蓓。死不瞑目。血越流越多,像是不计其数的蚂蚁从巢穴里涌出,四溢,朝夏蓓袭来。

  脑袋一沉,再睁开眼,阿Bei已经躺回了病床。怀里的严晓娉睡得正酣,胸口微微起伏着。映着月色,那眉梢眼角间流露出曾几何时的相似。是王萌萌的眉梢眼角,是王萌萌的脸。她缓缓地睁开眼,嘴角微微上扬,露出凄冷诡异的笑容。

  浑身一震,猛一把推开,又像触电一样从病床上跳起。

  “啊!”严晓娉尖叫了一声,委屈地说着:“我都这么惨了,你还推我一把,你干嘛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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