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蜂飞舞 作者:公渡河(上)【完结】(47)

2019-07-05  作者|标签:公渡河 都市情缘 天作之合 因缘邂逅 近水楼台

  邢衍点点头,何其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她有没有跟你说起别的?”

  邢衍不解:“什么别的?”

  “明示或暗示,让你当妞妞的父亲。”

  上次他也在这里开过类似的玩笑,邢衍激动得差点没把桌子碰倒。如今再一次听到他以不是玩笑的口吻说出来,邢衍的内心有诸多的情绪,但跟那次不一样,这次他显得尤为平静,像地下的熔浆,在看不见的地方缓慢地流淌着。

  “没有。”他答道,语气像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何其盯着邢衍的脸看,似乎要在上面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这显得他很没心没肺。他又问:“真的没有?妞妞也没有?”

  邢衍沉默了。他不是个死人,即使他迟钝如何其,也不可能不注意到妞妞眼里期待又盼望的目光,还有她母亲看着他时,偶尔欲言又止的表情,更不用说当他带着妞妞出现在她母亲的店门口时,旁人都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他们三个人。

  他有时候会想,是不是自己做得太过了。

  一看到那个小姑娘,邢衍就不由得生起了一片怜爱之情。

  但他从没想过当她的父亲,更不用说成为一个女人的丈夫。

  拥有家庭?他二十多年来从未有过这种渴望。

  大概他生来就是喜欢男的,以前他活得太过压抑痛苦,以至于连这点都没有精力注意到,直到遇见了何其,身体里的另一部分也随之唤醒。

  爱上身体构造跟自己差不多的另一个个体,同样的染色体,同样的□□官,同样低沉粗哑的声音。

  何错之有?

  愤怒、埋怨在他的眼里一闪而过,邢衍多想告诉何其:别再说这些话!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

  怒吼着——爆发——

  把全部的情绪都宣泄出来,然后静静地坐在一边,看着何其知道真相后目瞪口呆的样子……他不能这么做。

  他尽量使自己的语气不那么生硬:“妞妞只把我当作玩伴,她还是很挂念自己的父亲的。”

  何其却好像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默默地笑了,他说:“我看你的样子才像她的父亲,”他有些无可奈何地摇了摇脑袋,说道:“你怎么想的,让她拿着冰淇淋骑在你肩上,不怕给你下一场冰淇淋雨吗?”

  片刻之前在他胸腔里不住翻涌的y-in霾被何其的笑容一扫而空,像大雨过后,从高处厚厚的云层刺透下来的一道亮光,邢衍的嘴角也不由得扬起了一个弧度,他解释道:“妞妞她一定要骑马,我只好给她当马骑了。”

  “这么高的‘马’,她居然一点也不害怕。”他又说:“我见过他父亲,他可不会把她举高,他只会数落她和她的母亲,真的很可恶。不知道你记不记得他的模样。”

  邢衍说:“记不太清了。”

  “他根本和你比不了,云泥之别你懂吗?所以我觉得……”

  “何其,我认真地跟你说,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好好听,行吗?”

  他的两只手都搁在桌板上,交叉握着,这是一个相当严肃的动作。平时他傻里傻气,让何其总是对他的态度不以为然。现在他被他眼神中透露的坚定给镇住了,安静地闭上了嘴点了点头。

  “我没有意愿做妞妞的父亲,之前没有,以后也没有。”

  沉寂了一会儿后,何其了然:“我明白了,以后我不会再提这件事。这次又是我说话不经过大脑,你原谅我吧。”

  邢衍笑了:“为什么你总是对我道歉,明明没有做错事。”

  “大概习惯了,我怕我说话伤到你。”

  “我又不是玻璃做的。”

  “但你的心是玻璃做的。”

  “明明平常你总是对我大呼小叫。”

  “那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每当那种时候,我都不想控制自己。所以在我能控制情绪的时候,请你接受我诚心的道歉吧。”

  “那种时候是哪种时候?”

  “就是你犯白痴的时候,你只要不犯白痴,我就不会骂你了。”

  “怎样才算不犯白痴?”

  “嗯……说让我高兴的话,做让我高兴的事。”

  “怎样才能让你高兴?”

  “这个有点难,你要努力发现让我高兴的方法,我不会告诉你的。”

  “何其……”

  “嗯?”

  “我现在就很高兴。”

  “哈?”

  “坐在楼顶上吹着风,像这样跟你聊天,我觉得十分的高兴,是一天中最高兴的时刻。”

  “……谁……谁管你……”

第43章 chapter 43

  何其从衣柜里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掏出前些年淘汰掉的诺基亚旧手机给了邢衍,大晚上的出去用自己的身份证办了张卡给他带在身上。邢衍拿到手机的时候受宠若惊,何其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连手机都没见过,但仔细想想又没这个可能。邢衍虽说游离在主流社会之外五年之久,再怎么说也是生于斯长于斯的现代人,不是从史前穿越过来的原始人,手机早几百年前就普及了,他怎么可能没见过。

  但何其看他开心得好像得到了什么宝贝似的,忍不住问他:“一个诺基亚老人机就让你高兴成这样?不是吧你。”

  邢衍从他手里拿过手机,愉快地问他:“上班的时候我可以打电话给你吗?”

  “不可以!”何其冷酷地拒绝了,然而他的拒绝并没有打击到邢衍。他拿着早已被淘汰,品牌连手机都不再做的诺基亚坐在自己床上,把何其的电话号码一个键一个键地输入通讯录,然后按下了通话键,何其的智能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发出欢快的铃声。何其瞄了一眼,果断地按下了红色的挂断键。

  “有事就方便联系了。先说好,你前几个月的工资上交充公,为了养你,我的积蓄都快花完了,你得把这些钱都还给我。”邢衍认真地听着,安静地点了点头。他继续说:“以后房租水电费对半,网费我自己出,可以吧。”邢衍当然没有异议,又疯狂点头。

  何其摸着鼻子,突然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说:“好像终于有了柴米油盐的感觉。”

  邢衍也有同样的感觉,他们在这一刻才算真真正正地开始生活在一起。过去的一个多月,何其对他从不多过问,也不谈钱的事情,好像他们之间并不存在这个问题一样。但邢衍明白,他也隐隐地有所察觉,何其的工资要养活两个人是有点困难的,他大概已经捉襟见肘了,只是没听他抱怨过。何其一个人默默地扛下了这份压力,他从没在钱上跟邢衍计较过。邢衍真心觉得何其是个温柔的老好人,尽管他极力地否定“温柔”这一点。

  两个人一同生活,不只是睡在同一个屋檐下,还意味着要面对共有的难关,相互鼓励扶持。其他人都是怎么做的呢?邢衍不是很明白。

  同x_ing的好友生活在一起,他们会做些什么?同x_ing的情人生活在一起,他们又会做些什么?

  什么样的举动才不算越界?他和何其的那条边界线又在哪里?

  有工作意味着邢衍独立了,他终于能站在和何其平等的位置,而不是何其养的一只米虫,时时刻刻要被他担心在家有没有好好吃饭,钱有没有给够,是不是今天又饿肚子了。以后他也能对何其报以同样的关心,担忧他的同时有了些许的底气,不再像以前那样看他心情不好,话到嘴边在心里翻来覆去思考许多遍,最后还是问不出口。

  邢衍觉得,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好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但又好像还是和从前一样,什么都没有改变。

  何其单纯地松了口气,说来惭愧,他发现自己快要养不起邢衍了,还好他找到了工作,剩下的钱支撑到他一个月后发工资,应该勉勉强强够的。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是一个相当伟大的人,心胸开阔,毫不吝啬,所有能想出来的褒义词此刻都可以安在他的身上。

  连何其都不禁想褒奖地摸摸自己脑袋,欣慰地说:了不起!居然坚持了一个多月也没把那家伙给赶出去,你(我)真是个古往今来的大好人!

  第二天一大早,也是邢衍工作的第一天,他和何其在同一时间被闹铃叫醒,慌忙地轮流使用洗澡间。何其觉得像是回到了学生时代,男生宿舍的每个早上也是在混乱中度过。

  “今天就是你重生的第一天,要好好工作啊!”

  在长坡下面,分道扬镳的岔口,何其如同一个长辈,拍了拍邢衍比他高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嘱咐道。

  邢衍腼腆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他有种回到过去第一次上台参加某个比赛的错觉,得到了比自己小几岁的何其的鼓励,他显得很不好意思,小声地说了句:“我会加油的。”

  何其有些受不了类似日式青春片的煽情,他随意地摆了摆手,大大咧咧地说:“反正你今天好好干吧,别被人第一天就辞退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心里还想邢衍会不会在后头偷偷摸眼泪。在穿过有车辆来往的马路时,他告诉自己这个时候绝不能回头,要帅气地离开,像外国电影里便签化的硬汉,只留给观众一个坚定的背影。

  大概父母送小孩去上学也是这样的感受,但硬要说邢衍是那个被送的小孩,那他的成长期也未免太长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长到叛逆的青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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