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浪边 作者:凉蝉【完结】(57)

2019-07-02  作者|标签:凉蝉 甜文 情有独钟

  “叫什么初阳,说全名!”

  张敬从宋丰丰兜里掏出一块五零钱,钻进小超市买了根冰木奉。

  三个人齐齐坐在花圃边上吃,盯着羽毛球场上的人。

  良久,张敬才慢吞吞问:“我这样真的很过分吗?”

  “扮嘢。”宋丰丰哼了一声。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跟喻冬说:“对了,我从教练那里打听到龙哥的一些事情了。”

  “扮嘢”,是教练对十年前的莫晓龙同学的评价。

  他对龙哥印象深刻,深刻到已经过去了十年,提起龙哥,教练还是忍不住唉声叹气。

  莫晓龙是一个从小学开始就小有名气的少年足球运动员。他初中任挑,高中也任挑,最后进了市三中,成为了立刻就能上场的选手。

  那时候孙舞阳教的还不是尖子班。莫晓龙是他的学生,顽劣,难以管教,但奇妙的是,在同学之中人缘很好。

  他的同桌是个学习很好的学生。因为有他的帮忙,莫晓龙的成绩才不至于特别难看。

  说起对龙哥的印象,教练一口气说了很多个形容词,勤奋啦,努力啦,但是学习的脑筋不行啦,等等等等。

  “他很会做梦。”教练笑着说,“他的目标是考同济,同济啊。”

  宋丰丰问为什么是同济。教练回忆了很久,只隐约记得似乎因为莫晓龙的同桌打算考同济的建筑学专业。“人家那是有成绩傍身的,他莫晓龙有什么啊?”教练说,“人做梦,他也跟着做梦。”

  后来就出了事。

  龙哥参加了省里的比赛,球队拿了第一名回来。但回到学校,他才发现同桌已经好几天没来上学了。一问之下,才知道是被人揍了一顿,伤得太重了,没办法上学,也不敢来上学。

  那是在任何学校,任何地方,都会出现的隐秘暴力。

  整个学校都传遍了这件事,莫晓龙要找到当事人并不困难。

  那几个学生也没来上学,全都停课在家。处分已经下来了,记了大过。

  所有人都觉得事情应该已经结束,一方道歉了,受处分了,另一方也接受了赔偿,没有吭声。

  但龙哥却埋伏在打人者上学的必经之路上,把人拖到了海堤。

  他力气比这些养尊处优的学生要大得多。每一拳、每一脚都足够重。

  然后就是再也兜不住的开除。

  “我只打了一个,还不够。”警察调查到学校,龙哥不回避也没撒谎,只是对着老师们恶狠狠地强调,“我还要打的,你们信不信?一共五个人,我知道你们住哪里。”

  宋丰丰听得都呆住了。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呢?”教练说得快要哭了,“为什么自己毁了前途?他也不是什么条件特别好的家庭的孩子,连高中都读不了了啊,就这样出社会去混了啊。”

  教练喝多了,吃多了,说起话就停不下来

  他和孙舞阳为莫晓龙求了很多次情,但无力扭转处理结果。莫晓龙离开三中之后没有再读高中,开始跟着自己的叔伯兄弟做生意,卖电脑配件。做做这件事又做做那件事,渐渐混成了龙哥,胳膊上纹着密密麻麻的纹身。

  “他同桌叫什么,教练想不起来了。他还打电话问了孙老师。”宋丰丰说,“孙老师记得姓梁,后来确实考上了同济的建筑学专业。”

  宋丰丰和喻冬出门遛狗的时候,在码头附近看到了龙哥。

  现在正是钓鱿鱼的好时机,大的小的、公的母的,全都从更南的海域往这里游。龙哥的鱿鱼船又要出海了,一个晚上能搞几百斤,气焰非常嚣张。

  一看到宋丰丰和喻冬,龙哥立刻高兴起来,问他们要家里地址,说是第二天早上给他俩送鱿鱼过去。

  “庆功,庆功。”他重重地拍着宋丰丰的肩膀,“你可以啊,踢得这么好。”

  喻冬在他身边看来看去,只看到了龙哥的马仔,没瞧见他的朋友梁设计师。

  “他不住这里,住省城,有时间就过来玩几天。”龙哥招呼马仔赶快将鱿鱼船上的烤鱿鱼拿出来给黑仔和靓仔吃。

  喻冬和宋丰丰把狗仔抱起,一人拿了一只烤鱿鱼,又继续往前走了。

  他们知道了龙哥的一些往事,比起之前不知道的时候,更觉得好奇。他和同桌,那位姓梁的青年,之前之后发生的事情,只要稍稍一想,就像在脑子里过了几百遍跌宕起伏的剧情。

  宋丰丰没有喻冬想得这么多。他把鱿鱼一点点撕成条,喂给小狗吃。

  喻冬阻止他一会儿,没用,只好由他去了。

  小狗也不太喜欢吃这个,啃了几条之后噗噗吐了,转身跑到沙滩上刨沙子玩。

  夕阳把海面照亮。

  海鸟飞得很低,翅膀掠过水面,留下浅浅的痕迹。

  渔船拉响了汽笛。海军基地的号声远远传来。

  喻冬和宋丰丰并肩坐在海滩上,两人都没说话。

  以前凑在一起就有讲不完的话题,但现在渐渐都不太开口了。虽然沉默,但也不是毫无趣味。有时候宋丰丰指着沙滩上一个奔跑的小孩子让喻冬看,明明什么话都没有讲,但喻冬立刻就能捕捉到他的意思,两人齐齐笑起来。

  所有的事情都变得简单。上学放学,吃饭遛狗,偶尔去打球。

  喻冬的篮球打得越来越好,球场边上总是围着不少观众。宋丰丰固执地帮他看着钱包和衣服,不让别人碰。

  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

  有穿着迷彩服的年轻人听着MP3,从沙滩上跑步经过。

  小狗被那人迷住了,撒开短小的四肢往前狂奔,一边追一边汪汪大叫。

  喻冬头疼不已:“它真的是……见到谁都会去追。”

  宋丰丰:“它是母的还是公的?”

  “公的!”喻冬起身拍拍屁股上的沙子,“你从哪里拿来的这只傻狗。”

  他追上去,从跑步的年轻人手里接回了小狗。小狗在他手里挣扎片刻才安静下来,尾巴一甩一甩,任由喻冬抓起它前爪,一直抱回宋丰丰这边。

  “不傻的。我教练家里那只特别聪明,还会自己去买菜。”

  喻冬不太相信宋丰丰的话:“怎么可能?那为什么这只这么傻?”

  小狗开始嗷呜嗷呜地,专心啃咬他的鞋带。

  喻冬:“……你看!”

  宋丰丰:“那肯定就是养的人的问题了。”

  喻冬瞪他一眼:“肯定是跟着你学傻了,以后没事少来找它玩。”

  海水慢慢涨潮,越来越高,白浪一层层卷上来。

  宋丰丰告诉喻冬,他觉得吴曈最近变得特别奇怪。

  “没事老笑,下课就趴在走廊栏杆上往你们那边看,一天到晚心情好像都很好。我们班上的人都说他谈恋爱了。。”宋丰丰压低了声音,“他是不是在找郑随波?”

  “郑随波都快被他吓坏了。”喻冬耸耸肩,“他说吴曈肯定选理科,因为他理科成绩还不错。所以郑随波决定选文科,跟吴曈绝对不可能同班。”

  宋丰丰愣了:“不对呀,吴曈选的文科。”

  喻冬:“……不可能吧?他物理和化学不是挺好的吗?”

  宋丰丰:“临交上去之前改的。”

  喻冬忧虑地叹了一口气,为郑随波。

  他现在都没办法搞懂郑随波和吴曈的关系,只知道两个人从小就认识,就连幼儿园也是同班读的。

  “吴曈跟我说过他的理想型是郑随波。”

  喻冬:“……他连这个都跟你讲?”

  宋丰丰的眼神在暮色里有些紧张:“讲的啊,我们什么都讲。”

  喻冬“哦”了一声,继续低头甩动鞋带,和小狗玩。

  “他和郑随波都是男的。”宋丰丰又说。

  喻冬没抬起头,专心摸小狗的耳朵:“废话。”

  天色真的越来越暗了。海滩上有人点起了蜡烛,有人拿着手持荧光木奉在跑。

  宋丰丰已经看不清楚喻冬的脸了。

  但也正是因为看不清楚,有些话反而容易问出来。

  “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他问。

  喻冬没有立刻回答。宋丰丰紧张坏了,他不知道自己想从喻冬嘴巴里听到什么回答。

  在这一刻他甚至想的不是喻冬,而是吴曈。

  他想起吴曈笑嘻嘻地跟自己说“我理想型就是郑随波”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太清晰也太深刻了,宋丰丰还未来得及惊诧,就被吴曈的坦然和直白镇住,在那瞬间居然也不觉得那有什么不妥的。

  面前的人影抬起头,声音传过来:“你呢?你理想型是谁?”

  宋丰丰张了张嘴。

  虽然光线不足,但他完全可以想象到喻冬现在的神情。

  带一点戏谑,一点好奇,可能还有一点嘲弄和好笑的表情。不算太认真,但也不是随口问的。他太复杂了——宋丰丰理不清头绪,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他怕答错。

  “哦,我想起来了。”喻冬突然带着笑意击掌,“你喜欢阿娇。”

  宋丰丰一直紧绷着的那口气,突然一下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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