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着拿你喜欢的就好。”杨奥说道，沉入江则赞同地点点头。
杨帆原本一直耸着的眉头又开始有些上扬起来，一双漆黑的眸子又开始亮了起来。他傻笑着点了点头，便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他去找靳向了。”杨奥简单说道，他以为这个回答，多少肯定会让沉入江有些神情变化。
“找靳向，他找靳向做什么……”出乎意料的，沉入江的眼皮连动也没有动一下。他只是将视线侧移到玻璃桌面的一角，轻声地喃喃着。
“我还不敢查得太紧。”杨奥回答到，视线落到沉入江的侧脸上，他瘦得使侧脸的线条都变锋利了不少。刚才在门口的时候，发现他好像也高了一些，所以看起来更是瘦了一点。
“没事。”沉入江转回头，视线却正好与杨奥的相撞，空气中竟是有些一瞬间的凝结。沉入江又侧开目光，正巧放到那拿着三杯橙汁回来的杨帆身上。
又想起了什么一般，继续问道：“东南亚这边，一共拿回了多少？”
“八百万左右。”杨奥回答得很快，“还不够我们做想做的事情。”
“我知道……我还有几个地方没去。”沉入江接过杨帆递来的橙汁，喝了一口。
“入江。”杨奥突然叫道。
放下手上的玻璃杯，沉入江看了他一眼：“嗯？”
“如果薛风间的监视松动了，就让我去吧。”杨奥道。
“不行。”沉入江拒绝得很快。
第97章 096.
客厅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凝固，沉入江拒绝得几乎是不容置疑。杨帆刚坐下来就被这气氛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杨奥知道这条路不好走，沉入江年纪比他小了四岁，简而言之，大了四岁的他……凭什么非要沉入江去经历这种事情不可？
“为什么？”杨奥面色复杂地看着他。
“你有你该做的事情。”沉入江重重地叹了口气，“你做的事情我做不来，如果你替我做了我该做的。那沉入江的‘死’，再也没有任何意义。”
沉入江坚决得有些狠的语气，让杨奥与杨帆跟着为之一震。不管多少次，听见沉入江死了这种话，不论是从什么人的嘴巴里说出来，都会让他们有着一种恍然。
其实他说得也不是不对，过去的沉入江的确是不复存在了。虽然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但他给人的感觉，的确与过去有了很大的差别。那双目光中的担当与坚毅，本不该是才二十一岁年纪的他就该有的。
“入江，要不我陪你去吧……”杨帆的声音有些虚，不过还是够坚定。
“你们的差异，随时都会让薛风间发现。一切保持原状就好，没必要担心我。”
沉入江话音刚一落下，房门被打开的声音随着杨沐婷惊喜的声音一齐响起：“大哥三哥，你们来啦！”
三个男人之间的谈话也随之结束，杨帆站了起来，赶到门口处帮杨沐婷接过她手上的袋子：“你这是去买了什么啊这么多？”
“当然是做饭的，你这只会吃的白痴走开啦。”杨沐婷白他一眼，这样就显得杨帆的问题特别弱智，虽然就是如此。
杨奥的目光从他们的身上收了回来，转眼就看见沉入江起身回房去的背影。他朝着同自己打招呼的杨沐婷点了点头，又思索着要不要跟上去。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沉入江已经进到房间里，顺便已经把门关了。
晚饭和以前一样，基本上都是杨沐婷煮的。小姑娘的手艺相当不错，甚至比沉入江的还要好。将来谁要娶了她，想来也是天大的福气。脑子聪明不说，x_ing格里的成熟也总是知世故而不世故。
晚饭桌上，沉入江一边听着杨沐婷和杨帆斗嘴，嘴巴里一边嚼着炖的正有嚼劲的牛r_ou_，目光时不时转向那一直盯着自己看的杨奥。像这样一顿晚饭，他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享受过了，因此心里是说不出的放松。
一餐罢了，杨帆自觉到厨房里帮妹妹收拾。沉入江本也想进去帮帮忙，不过硬是被两人给赶了出去，他抓着头发，只好走到了阳台上。
卡尔加里的夜色与上海的到底还是有着差异，且不说那建筑格局，就连空气中氤氲着的钢筋混凝土气息也不太一样。杨奥此时正倚在栏杆上，骨节分明的中指与食指之间夹着一根被点燃的香烟，目光出神地望着不远处的卡尔加里大学cao场。
那cao场上灯火阑珊，从高处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块椭圆形的绿色珠宝镶嵌在地面上一样。夜风携着凉意抚摸着□□在衣物外的皮肤，老实说习惯了东南亚的酷热，一时间回到加拿大还有些适应不来。
虽然现在是盛夏七月，但是夜间的气温还是足够凉意逼人。
沉入江随着杨奥的目光注视那不远处的大学府，一直沉寂的眼眸，在看到那灯火辉煌的巨大校园瞬间，忽就有了些光，似是带着些不可察觉的向往。
“我很怕我什么也帮不到你。”杨奥吸了口燃到一半的烟，往空气中缓缓吐出烟雾，突然说道。
“你以前在加拿大哪里上学？”沉入江眼角余光瞄了他一眼，不答反问道。
杨奥有些不解地看向沉入江，正好看见他那消瘦的侧脸，回答道：“皇后大学。”
“哦？”沉入江着实惊讶了一下，“难不成也是商学院的？”
杨奥点了点头，又抽了口烟。
沉入江有些自嘲的笑了一声，皇后大学的商学院以其学术威望和严格的入学筛选而闻名。世界排名中高居第五名，是加拿大最难进，竞争最激烈的商学院。
在2014年，皇后大学商学院收到超过6000份入学申请，而每一年正式被录取的学生仅有大约400多人。这般看来，杨奥可算得上是个天才了。
“杨帆倒是完全没随你和沐婷。”沉入江说道。
“我刚上大学不久，父亲就没了。”杨奥递给沉入江一根烟，又替他点上。
沉入江接过他递来的烟，随口一叼。他记不清抽烟这个习惯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带出来的，江有汜以前也挺喜欢抽烟的，但是每次一和他在一起几乎都不抽，就因为沉入江不大喜欢那个味道。后来两人在一起后，江有汜几乎是戒烟了。
“那时候沐婷和小帆都还挺小的，我是父亲领养的，他把从那个地方领出来。他对他们两个人很好，对我也是。所以我必须要对他们更好。”杨奥只是说着，他好像只是随口在说，想到什么说什么。
“小帆也不是学习不好，他喜欢画画。从小就很有天赋，他说长大以后想要做一个设计师。但是父亲不允许，他希望小帆以后能接手家里的生意。我想着如果多努力一点，就能做到父亲所有的要求，这样小帆就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
这么说着，他忽然顿了顿，随后捻灭了烟头，往垃圾桶里随意一抛。继续道：“但是后来父亲没了，小帆也从来没有提起过想要画画的事情。沐婷从小就很听话，比小帆要让人省心很多。懂得为我分担，不过她越是这样，我就越是心疼她。当初父亲就是死在她面前的，那场车祸她也在场。父亲是为了保护她……”
沉入江也只是静静地听着，目光注视着夹在指间的香烟，燃着的烟尾上冒着袅袅的轻烟，一直升到它能到达的高度，最后被这微寒的夜风吹散。
像是在发呆一样，一直到杨奥说完，他才抬起头，又问了句毫不相干的问题：“你以前想读什么专业，或者说……你想成就一个什么职业和人生？”
杨奥的眉头微蹩，像是仔细思考起了这个问题。因为过去的时间太久了，有些事情没了执着后，自然也跟着淡出了自己的记忆。但也仅仅是淡出而已，那该留下的痕迹还是清楚的烙印在岁月的篇章之上。
“我想做医生。”
自打有意识以来，杨奥的记忆就是在孤儿院里。那个孤儿院的大人对他们其实很凶，只有平时来了人检查的时候，他们才会温柔得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他在那地方只有一个朋友，但是不久后他生病了。
是很严重的病，孤儿院里的那些人才不会花那么多的钱为他们治病，所以他唯一的朋友是病死的。
沉入江听到这个回答，突然就笑了一声。杨奥有些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他很少见到沉入江笑。可以说这么久以来从来没有过……其实沉入江笑起来挺好看的，那张一直冷硬的脸都变得柔和了许多。
他的确变了很多，他变得更加圆润也更加世故了，和过去那一点也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不一样很多。
又或者……他似乎逐渐变得更像另外一个他最熟悉的人。
“真巧啊。”沉入江捻灭了烟头，递给杨奥。对方便顺手帮他丢到垃圾桶里去。
抖了抖发冷的双臂，沉入江转过身朝着房子里走去。杨奥跟着转回了身，看着沉入江的身影。细细的咀嚼着他最后的三个字，这世间总有太多难以尽如人意的事情。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连仓央嘉措都不知道，他们又怎么会知道。他们不过是凡人，可凡人也有凡人的诸多愁丝。
也只能因势而变，顺势而为。
“你什么时候离开？”杨奥问道。
“下个月吧。”沉入江脚步不停，一边走一边说道。他的下一站是中东，那片区域可比东南亚要复杂得多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回来没两天的原因，沉入江颇有种时差没倒过来的感觉，他已经连续两个夜晚没有睡着过了。身体里也不知是何处，又或者是每个地方，似乎总是在隐隐地发痛，白天里倒是没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