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锯战 作者:僖瓜团子/ronnie_vfs【完结】(8)

2019-06-29  作者|标签:僖瓜团子 ronnie_vfs

  他垂了眼睛,看烟头在手指尖一明一灭。然后他想到傍晚时梁轩狼狈、难堪的表情。徐飞叹了口气,伸手狠狠地爬了两把头发:他意识到自己还是太刻薄。

  这并不是梁轩的错。

  是他自己过得太愉快,愉快到自我催眠似的犯蠢,忘了他已经是个大人,而这是个现实的世界。

  隔天拍戏时徐飞瞅了个没人的空当,溜进了梁轩的拖车。梁轩看到他时还挺吃惊,喝水的动作都有些僵住。徐飞关了门,在门口窘迫地站了一会,又清清嗓子,才道:“我昨天……我昨天和你说了很过分的话。对不起。”

  梁轩没动。徐飞觉得浑身都发痒,抓了抓脖子,又说:“我真的没生气……但我可能是有点郁闷。你那球打得太直接了。”

  他呵呵地傻笑了两声,又干站了一会,眼见着梁轩依旧是一张扑克脸,也撑不下去了,反手握住了门把手,道:“总之……我很抱歉。我希望我们还是朋友。”

  梁轩放下了手里的杯子。“当然。”

  徐飞点点头,又冲着梁轩讪讪笑一下,转身拉了门出去。

  剧组在一片和谐清平的氛围下结束了所有的拍摄。制片本来还想搞个杀青派对什么的,但许多演员都归家心切,李善一又心急火燎地要剪辑、制作,最后也不了了之,隔天就包了架专机回去。李善一和梁轩几个坐了头等舱,徐飞窝在后边,又把《一路向南》的原著翻了一遍。蔡家俊坐他边上,睡得昏天黑地,脑袋都枕到了徐飞肩膀上,嘴角还淌了口水,一点演员的形象也无。徐飞换着角度给他拍了好几张照片,留以后敲诈勒索。

  到了平海,老庞就在机场外头等他。徐飞钻进了他那辆二手君威,椅子一放,外套拉链一解,脚一翘,长长呼出口气。老庞嫌弃地去拍他的腿,徐飞动也不动,横亘在那里躺尸。老庞也拿他没辙,怨声载道地转弯开上高速,一边问他:“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这不应该你给我打算吗?”徐飞嗤笑。看老庞拿眼睛杀他,只好说:“没什么打算。休息一阵吧。这戏拍得我累。”

  老庞斜睨着打量他:“我看不错。你肌r_ou_都有了。”

  徐飞就爱听这话。赶忙卷了袖子给老庞看胳膊,又撩了衣服展示他轮廓极其模糊的腹肌。老庞冷笑三声,不予置评。

  到十一月,剧组那里又打电话过来,要徐飞去给几个片段重新录个音。这些多是现场拍摄时收集到的效果不好,只能在后期再录制一次。有时碰到些有想法的导演和制片,剪辑时候看着不好,还会让演员回去重演。那就更费力气。

  录音时徐飞碰上了蔡家俊。俩人迅速地过了,又厚着脸皮去李善一那里看了点儿效果。只是剪辑还没完成一半,东一榔头西一锤的,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等出了录音室,外边寒风瑟瑟,吹得徐飞直打喷嚏。他拿了围巾,把自己半张脸都裹住了,问蔡家俊:“就不坐电瓶车了吧?不然得被吹死。”

  蔡家俊也同意:“新京太他妈冷了。”他们俩都是南方人,以往总嚷着南方的冬天多么多么y-in冷,真到了北方,才感觉到那种扑面而来的狂风,简直能把人的腰给压弯。俩人就着仅有的一点阳光走了一路,终于出了制片厂,蔡家俊忽然道:“那是梁轩吧?”

  徐飞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是梁轩,也裹得厚厚实实的,只露出张脸,鼻子和脸颊都冻得通红。

  “我去给他打个招呼。”蔡家俊说。徐飞阻拦不及,这人已经跑过去,和梁轩嘻嘻哈哈地说了点什么。梁轩应了几句,又往徐飞这里看过来。徐飞冲他点了点头。

  10年的末尾,在小花旦冯子珺铺天盖地的绯闻里度了过去。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突然之间,好像每一个新闻网站、每一家报纸媒体,都在刊登冯子珺和一个高大英俊的年轻人深夜外出的图片。尽管像素模糊,但也依然能够分辨出年轻人挺拔的身姿、硬朗的线条。还有冯子珺挨着他时灿烂的笑脸。

  就连徐飞的爸妈都在谈论这一桩绯闻。“冯子珺和那年轻人是挺般配的。”徐妈最近在看冯子珺演的电视,特别迷她:“叫什么,梁轩吗?”

  徐飞忙着吞他妈妈做的蛋黄酥,只含含糊糊地唔了一声。

  春节过去,徐飞又过了个生日,《一路向南》那里发来通知,让他去新京汇合,片子即将首映。当天还有个活动,要剧组演职人员一起去烈士陵园祭祀。徐飞穿了剧组要求的黑色西装,跟在人群里,一眼看见最前边的梁轩。他依旧留着板寸,神情肃穆,好像根漂亮的电线杆子。徐飞花了很大力气才把视线从他的身上挪开。

  首映非常成功。两集放完,全场掌声如潮,连李善一上了台都没有停歇。李善一连连抱拳致谢:“谢谢大家……谢谢新线……谢谢新京影业……”

  徐飞也用力地鼓掌。他一直很喜欢李善一说故事的方式,对自己在《一路向南》里的表现也挺满意。不管能不能火,他反正是过了瘾。

  首映后又是宣传提问。新闻厅里十几个演员,徐飞混在里边,没打算出头。实际上也轮不到他出头——各家媒体的麦克风全对准了梁轩:他是《一路向南》里的绝对主角。

  “梁轩,”有新京影业的合作媒体按着剧本走流程:“这次饰演在职军人,你有什么感受?”

  也有混进来的八卦报纸,不怕死地问:“听说冯子珺和你要订婚了?”

  梁轩全都不温不火,毫不怯场,老油条一样,答得简短干脆、滴水不漏。旁边的新闻助理偶尔低声提点两句,问题过得飞快。

  “哎,你看,”蔡家俊也答完了,凑到了徐飞旁边,看着梁轩羡慕得不行:“这是天生的明星啊。”

  徐飞耸耸肩:“只能怪你自己命不行。”

  蔡家俊偷偷拐了他一肘子。

  结束后李善一发话,一个人不准少,要请大伙去喝酒。既然导演有这个兴致,那大家自然轰然应诺,又纷纷凑趣,要李善一请喝贵的。李善一心情好,真的就包了大半个场子,嘱咐众人:“好好玩,随便喝。”特别壕气。

  徐飞去给李善一敬酒:“导演,多谢您。”他是真心实意。拍《线人》那会儿,他还染着毒瘾,没敢在拍戏的时候抽,但也因此浑浑噩噩的,好的时候超常发挥,差的时候就屡屡搞砸。制片方对他很有意见,还是李善一拦下来,又好意指点他。现在又给他这样的机会。

  李善一和徐飞碰了碰杯。“你很不错。”他说:“今年有什么片拍吗?”

  “我朋友要拍个小成本的文艺片。我去帮个忙。”徐飞道:“导演你要是有什么计划,尽管通知我。”

  李善一就笑:“就知道惦记我。行,要是我筹备的片有适合你的,就给你经纪人打电话。”

  徐飞又和他聊了两句。看旁边又有人过来,就告个罪,回去了角落。不远处正好是乐池,有支乐队在奋力表演,唱些八九十年代的摇滚老歌。徐飞撑着脑袋看了半天,突然发现主唱的胳膊上纹了个“天下太平”,好像随时随地可以去街上走标语。他笑得差点把脑袋给碰到桌子上。

  “当心。”有人说。

  徐飞抬起头。梁轩站在他对面,伸手把桌沿的啤酒杯推到了中间去。“差点要掉。”他又说了一句。

  徐飞哦了声。梁轩坐下来,在这个小角落里弯腰盘腿,瞧着十分难受。“好久不见了。”他说。

  徐飞却发现他的脸颊发红。“你喝了几杯了?”

  “陪李导喝了一杯。”梁轩道:“蔡家俊他们过来要和我喝酒。推不掉,又喝了一杯。后面制片又过来和我喝……”

  “喝了三杯。”徐飞惊叹:“所以说酒量都是慢慢练出来的。”

  梁轩皱着脸笑了笑。徐飞忍不住地看他,看他泛红的脸,迷糊又明亮的眼睛。看他粉色的、微s-hi的嘴唇。看他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又一次自投罗网,坐到徐飞的对面。

  “你头发长长了。”梁轩说。

  徐飞下意识摸了摸脑袋:“还好吧。就长了一点。”他看向梁轩:“你倒是没变化。怎么还留着这种板寸?”

  “我年初接了个戏。演个残疾退伍的兵。”梁轩道:“所以……”他拿手指在头顶上画了个圈,没把话说完。徐飞觉得他真是可爱得过分了。

  他扬手要服务生再拿杯啤酒过来。梁轩却又忽然盯着他的胳膊,半晌说:“你有新的纹身。”

  徐飞一愣,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右手臂。“啊,对。”他卷高了袖子给梁轩看:“就前两个礼拜,纹了个子弹头。算是给《一路向南》做个纪念。”

  梁轩的手伸了过来。

  “挺好看的。”他的指尖轻轻按在了徐飞的手臂内侧。徐飞只觉得痒,抬起眼睛,就看到梁轩也在安静地望着他。

第7章

  “你没有揍我。”梁轩说。

  徐飞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我干嘛揍你?”

  梁轩微微歪过脑袋,想了好一会儿。“因为我总是……我什么都不懂。又总是很不合时宜。”他严肃地说。

  他的视线又垂落下去。徐飞才发现他的手指还按在自己的胳膊上。角落里灯光昏暗,他们两个凑近了,影子重叠在一起,像一出默片。但周围人声鼎沸,乐队的主唱声嘶力竭;鼓手骤然敲起一连串强音,仿佛要把天花板上的吊灯砸落下来——一切都是那么喧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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