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鳞 作者:胡酒肆【完结】(5)

2019-06-28  作者|标签:胡酒肆 甜文 励志人生

  泉慵走过他边上的时候直接把他拉到床上,被子劈头盖脸往他身上一罩,他把脸挣扎出来的时候只看到门边泉慵睡衣的一角。

  怎么会冷呢?他在地上,从来没冷过。

  泉慵打扫干净,又缩回床上。

  第二天家里遥控电池没电了,泉慵找了半天没找到新的,打发万树出去买。

  万树向来不拒绝,拿了钱就往大门走。

  泉慵看着他像往常一样跟他说了声拜拜,转头下一脚在玄关处踩空,他整个人在泉慵的视线里晃了一下,撞倒了大门边的鞋柜,倒在了地上。

  “万树!”泉慵音都走了调,冲到他边上要把他扶起来。

  万树于泉慵的一片惊慌中抬起头,一条殷红从他额角蜿蜒而下,他脸上尽是迷茫。

  他看见泉慵眼角都发红了。

  泉慵抱住他:“……不出去了,我叫宫叔来,这几天什么都不要做了。”

  宫叔十万火急地赶过来,边给万树包扎边说:“……我以为什么大伤,没事就是磕到了,还没有他……”当初那会伤重,后半句在泉慵不佳的脸色中咽下去了。

  “你怎么了,是不是精神不好?”泉慵又转向床上躺着的万树,“这几天躺着,没事别下来。”

  泉慵送走了宫叔又回到万树房间。万树这时候才开口:“突然没力气,不知道怎么了……”

  泉慵上了床,跟他躺在一起,捏捏他在被子下的手:“没事,太累了,先睡个午觉。”

  “嗯……”万树闷闷地应了声。

  就连万树自己也以为自己是太累了。

  但当他打破第三只碗,没有谁再说这是因为精神不济了。

  宫叔把万树带到他开的私人医院,给他做了个全身检查,还是没检查出什么。

  “不是一直没力气,是突然就没力气了?”

  “嗯,就突然一下,然后就又好了。”

  宫叔看起来很严肃:“这块不是我擅长的,我有朋友这方面比较厉害,在北京,我叫他过来。”

  泉慵看起来有点烦躁,但没说什么,带着万树回家了。

  回到家万树照例被强制待在床上。

  他看到泉慵精神也很不好,但还是放柔声音跟他说话:“宫叔跟他朋友都很厉害,还有我妈在美国的朋友,没什么他们搞不定的。”

  “我好像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今天一直很沉默,几次想开口,却到现在才把话说出来。

  “圈层好像……接起来了。”

  泉慵表情很迷茫,像是在说这又怎么了吗。

  “没化鳞的人是出不了圈层的。我就像是偷渡出来的,现在圈层接好了,在叫我们回去。”

  他终于明白万树什么意思了。

  “你要走?”泉慵的声音有些干哑。

  万树却摇头:“不走。只是会身体虚弱,不回去也可以。”

  泉慵松了口气。

  他在接下来几天把万树料理得很好,万树几乎用不着下床。可泉慵还是在某个早晨,看见他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他从来没见万树冷得发抖过。

  他过去抓住他的肩膀,逼他跟自己对视——万树连瞳色都变浅了。心疼和畏惧让泉慵脸色糟糕透顶:“你跟我说清楚,不回去会怎么样?”

  “会有点虚弱……”万树声音还是小小的。

  “你这叫有点虚弱?!你明天就回去。”

  万树眼睛倏地瞪大了。

  泉慵接着讲:“不就是……不就是几年么,等你成年了化鳞出来,你还可以回来找我。”

  万树抓住他的衣袖:“不是的泉慵……不是的,不是所有人都能化鳞的,我的鳞片,又黑又厚,你不知道我吗……太厚了,蜕不掉的……我蜕不掉的!”

  万树的鳞片如他所说,厚厚的覆在他背上,深深地长进r_ou_里。

  “刮下来也没用!要它自己掉下来!我做不到的,我做不到的泉慵!”

  万树的话犹如惊雷,轰地一声,把他炸得脑子一片模糊。

  怎么突然就这样了,怎么突然就这样了。他六神无主地想。

  “你跟我说,你不回去会怎样?”

  万树几乎要哭出来了:“我回去就出不来了,泉慵,泉慵!”

  “说啊。”

  他的眼泪终于掉下来了:“……会死。”

  死一样的寂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泉慵说:“明天你就走。”

  万树一下扑过来抱住泉慵:“我不要走!”

  泉慵手上用力,一寸一寸把他推开了:“你要我看你死吗,你不如让我死了。”

  万树满脸绝望,他用力要抱回去,可他现在身体虚弱,没几下就被按了回去。他跳下床要跟上泉慵,在门口处撞上泉慵重重甩上的门。

  落锁的声音好像响在他的心门上。

  泉慵中午来送饭的时候一句话都不说,甚至也不看他,放了饭就要走,万树一下扒上去:“泉慵,让我留下吧,泉慵……”

  那双曾经牵着他直往前方,无时不刻不在,无时不刻不温柔的手,坚定地把他拽开了。

  主人毫不犹疑,转身就走。

  门被再一次锁上,万树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要被抽干净了。

  他手足无措地坐在地上,满脑子都是泉慵决绝的背影。

  他心里又惊又怕,又伤心又绝望,晚上根本睡不好,醒了好几次,每次都哭s-hi了枕头才睡下去。

  第二天一大早,泉慵捧了一碗热粥进来,把万树从被窝里晃醒:“把粥喝了。我跟宫叔,学校那边都说好了,你喝完粥就走吧。”

  万树愣愣地看他。

  泉慵好像有些受不了他这样看他,眉头一紧:“起来。”

  万树摇摇头。

  他把碗一搁:“好,那现在就走。”

  万树纹丝不动。

  泉慵眉头皱得更紧了,半晌突然动手去拽他。

  万树剧烈地反抗起来。两个人都一句话不说,彼此强硬地用蛮力要对方妥协,就像两头倔得要死的公牛。

  论力气还是泉慵更胜一筹。他把万树一路拖出大门,两只手抱起来,像抱他进来时那样把他抱出去,万树的挣扎让去海边这段路走得无比艰辛,但路再长也被他走到头了,他把人强行扔进水里:“赶紧回去。”

  万树挣扎地坐起来,刚要说点什么,就听泉慵说:“我换锁了,你进不去了。”

  万树整个人都僵了。

  他根本想不到泉慵会这么做。

  他再也进不去那栋承载他六年岁月的房子,他的,家了。

  “你还能去哪?”

  除了冷冰冰的大海深处,他还能去哪?

  等他回过神来,泉慵已经不见了。

  他宛如一下被打回原形,变回那个七八岁的孩童,在深冬的早晨,坐在冰冷的海水里,嚎啕大哭起来。

  泉慵离开海边,到他最经常去的甜品店坐了一整天,甚至没吃多少东西。

  最后店打烊了,他被赶出来,不得不回家。

  他踏着熟悉的小路走回去,隔得远远的,他就强行刹住了脚。

  有个熟悉的身影蜷在路边,靠在门上。

  那一刻泉慵几乎也要崩溃了。

  他的心一抽一抽地疼,呼吸也变得艰难。这是他带了六年的小孩啊。他看着他一点一点长个儿,手脚慢慢抽长,长得眉毛是眉毛,眼是眼的,好容易把人看开朗了点,当初那个说话结巴又怯懦的小东西,都快要消失不见了。这时候又偏偏有一只手蛮横地c-h-a进来,要把他们撕开。

  他走近那个身影。

  好像听到背后的动静,万树身子颤了颤,转过来——他的发色也变浅了。

  “哥……”

  奔涌的悲伤终于决堤而出,泉慵咬牙切齿地道:“滚!”

  他神色憔悴,说这个字时的神情仿佛路边的野鬼。

  万树看着他,眼里的光晃了晃,终于暗下去了。

  他没再说话,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步一步往海边走。他体力不支,中途还摔了一跤。海水慢慢漫过他的头顶,他也不曾回头。

  泉慵看他走进海里,像看着无际的大海,埋葬了过往无尽温柔的光y-in。

  生活给予你许多磨难,许多离别,苦难的尽头,到底是什么?

  泉慵在高三下半年办了住宿,一个月回家一次,他也没请钟点工来打扫,每次回家,里面都是一层灰。

  泉慵成绩一直很不错,他毕业后考到外省一所不错的本一,大一大二时放假会回来看一眼,后来把房子卖了,在大学附近买了一栋新的,在那里住下,打算毕业后在那个城市找工作。

  他偶尔还是会跑回这个城市跟老同学聚一聚,一般是在随便哪个同学家里打地铺,住两三天就走。

  大四毕业那阵又是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同学各种聚,今天在这个家里玩一晚上牌,明天在那个家里醉生梦死。

  泉慵聚来聚去觉得自己聚成了傻子,不想陪他们乌烟瘴气,当即就要订明天的飞机票飞回他干净整洁的小房子,被他从小的狐朋狗友之一大市死活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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