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秋+番外 作者:林明景【完结】(5)

2019-06-28  作者|标签:林明景 情有独钟 边缘恋歌 三教九流 年代文

  我说:“先生,我好喜欢不打雷的雨天啊。下大雨的时候,甭管外头发生了什么,此刻只有你与我在一起。先生……我好爱你啊,是情人的那种爱。”

  他道:“我也是。”语气里没有半分迟疑。

  我在他的怀里动了动,忽然想起一事,不知该不该开口,皱着眉心犹豫道:“哥,有件事,我不知道……”“说。”他的唇贴在我的后颈上。我深吸一口气,只好说:“哥,你挪一挪……你顶着我了。”

  “嗯。”他应了,却不动身,反而贴得更紧了,手掌轻轻搭在我的腰上,黑暗中我听到他轻笑了一声,沉着声音道:“你这次惹的麻烦,哥没法帮你了,要不,你试着自己解决看看……嗯?”

  “才不……让我嫂子给你弄去,”我嘟囔着,一股凉意从尾脊往上蹿,随后身子就立即开始发热,心里却暗自不好意思地笑,道,“哪有哥哥这样要求弟弟的呀。”

  他从我身后起来,将我整个人圈在了他的身下,发梢扫过我的鼻尖。他笑:“那,我的夫人,我可以要求你么?”他俯下身来亲吻我的眼、我的唇和颈窝,解开我衣领的扣子。我只觉口中突然干得要紧,贴着床席的背燥热得冒汗。我自是知道他要做什么的,心中不免开始发慌,但听到他的声音,我又不禁想:这是我的先生,他做什么都不打紧,都不必我忧心。只要是先生,一切都无所谓。我从小笃定一个道理,只要是有先生在的地方,都是可以安心的,如今,也应是如此。

  先生的手好看,勾人,掌心是暖的,握住我的时候,突出的骨节和青筋更是让我移不开眼,只得被迫将那场景看了去,脸上烫得不行。不知先生是从哪学来的做法,竟逼得我头顶发麻,舒惬得不知所措,下意识地抓紧了先生的背。

  先生让我唤他的名字,我说不出话,他便停下来,硬掰着我的脸,待我双眼迷茫地望着他,认真地念出“林慕”二字时,他才满意了,低头,任我再如何唤他,也都不停下。

  一写起和先生相处的细节来,便有无数的回忆涌上心头,无论提起哪一件,都是甜的。先生从没有让我心伤过。就连想起童年和少年时的岁月,也都因为时间的冲刷,只留下了对当时的一个美好的影子。只可惜,我是那种不记事的人,许多事情的细节,都是由先生记着的。所以如今想要回想,成年之后的事还尚好,成年之前的,却是怎么想也只得个大概了,于是现今要写先生,也只有青年时几件深刻的事。我想,若是先生在,一定并不止这寥寥几页纸张的回忆。

  余下的,我记得一些事情,但确切是哪一年、哪个时候发生的,却已没有印象可供我凭证了。如今我反倒是拼命想要忆起分家前的日子,想忆起先生第一次为了我和他人打架的样子。我懂得了……那是我被邻居的小孩子笑“没爹没娘没家回”的时候,十二岁的先生冲出来,抄起一块砖头就往那男孩的脑门上砸,没砸伤,倒吓得他屁滚尿流地跑回了家。先生把我背回家去,我那时瘦瘦小小的,趴在他的背上,竟像他背着个娃娃似的。他骂我,说为什么不骂他啊,我说他说得对呀,我不就是没爹没娘么,爹娘都不要我们了……他生气地把我放下来,吼道:“你没爹没娘,可是你有家啊!哥就是你家!”

  先生和我小时候住的地方,是城郊的砖楼,一栋有三层,一层住得下五户人家。那砖楼前有一棵树,就在路边,经常有鸟儿在上面筑巢。我调皮,喜欢爬上去掏鸟窝,先生怕我摔下来,总是站在树根下看着我。我倒也掏不出鸟蛋,只是坐在粗壮的枝干上看风景,看够了,就小心翼翼地爬下来。先生担心,每次都想把我抱下来。有一次确实是让他抱了的,他说,你看,你就是树上那只鸟,玩累了,就回到树林里来。

  先生那时稚嫩的脸,定是很可爱的,只是我已记不住了。后来分家后,我们便带着弟妹,搬到了城中心的大院里。

  我记得正是二十五周岁那年的冬至,弟妹的学校不放假,于是他们都不回家了,独剩我和先生在家里。我们的生辰离冬至差不远,只隔两天,于是先生便说要合在一起过。往年弟妹在家,我们是只过冬至、不过生辰的,再往前,就我们二人的时候,甚至什么节日都不过。所以那一次,算是我们过的第一个生辰。先生早几日就准了用人的假,让她回家去了,偌大的院子里只有我们两个,倒有些像从前的光景了。

  那日清早,我们悄悄地跑去林家的祖坟,翻进墓园去,给父母的那一方小小土包上了三柱香,擦净他们的碑。平日里,林家的墓园都是有人守着的,那日他许是回家团圆了。母亲在生我们时,差点没了命,她是把稳婆的手臂咬下了一块r_ou_,才拼命保全了母子仨。若不是母亲,如今,我也无法和先生并肩站在这里。林家的老人们要送我们走时,母亲当场哭白了脸,晕倒在地。想来,我和先生那不可为人说的关系,也早有先兆——我们才满周岁时,家里请了仙姑来算卦,她一算,就大惊失色,道:赶紧将这两个孩子送走,他们会断了林家的血脉。我一生不曾信任何天命,唯独信她算的那一卦。后来母亲的身体无法再生,父亲只得娶妾,生了弟妹。母亲在我们十四岁时就走了。

  冬至夜晚,城里是有热闹的。但不过也就是些吃食摊子,还有几个卖艺的人站在路边唱歌,面前围了一圈人,给他扔几分钱的硬币。用人不在,我们只得在外头晚饭,先生虽是会做一些,但汤圆是外头才有卖的,所以也索x_ing不开灶了。饭馆里没几个人,冷冷清清的,先生也不想喝酒,我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想走人了。路过卖热甜酒的地方,我扯着先生的衣袖,闹着买了两碗。后来,快是凌晨的时候吧,我们坐在江边的长椅上,望着桥上和对岸的人群,互相道了祝福。

  我那时说:“先生,我们以后每年都一起过生辰和冬至,好不好?”

  他的手藏在衣袖中,捏了捏我的手掌,道:“别说每年,一辈子都陪你过。”随后,他又压低了声音,勾着嘴角:“叫哥,叫一声听听。”

  我只得乖乖叫他。正巧那刻,对岸有人放了烟花,灿烂地在半空中炸开。我们望着彼此眼眸中倒映出的自己的影子,互相笑着。

  还有一次,约是十六七岁罢,确切岁数不清楚:我发了高烧躺在家里,先生去叫了医生来,又说要上学校去给我请假,路上会经过糖水店,问我要不要吃糖水团子。我当时许是烧迷糊了,扯着他一个劲地说不要,“我只要哥,我不要糖水团子,我只要哥”。那一整日他都只好呆在家里,陪着我,给我喂药水和盐粥。我睁不开眼,又怕他走了,就叫他在我旁边做点事情,发出声音来,好叫我安心。那种糖水团子,现在已经没有得买了,我确是没要它,要了哥,所以哥现在是我的。

  这些,便是我对先生的最为清楚的回忆了。之后的几年,浑浑噩噩的,似乎也就那么过去了。我常常和先生拥抱,吻他的脸颊。有一年冬天,我陪先生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到北边去看雪,还看了姑苏城和余杭的断桥。我不信佛的,但在寒山寺的时候,我突然起兴,进门将四方佛祖都虔诚拜了拜,祈求自己与先生能够长长久久。姑苏话唤的哥哥是“阿狗”,我如此一说,先生就笑道:“那你是什么,阿猫吗?我家养的猫。”

  成亲,也不太记得是何时了。其实只是句玩笑话,弟妹都从大学里出来之后,有一年,他们自作主张布置的堂。我们没有礼服,只在袖上由小妹缝了几处鲜红的图案。先生那日穿的还是平常的黑衣,但把碎发给捋上去了。他给了我一块贴身佩着的玉,刻着个小小的“林”字。我们也没有父母高堂、祖宗牌位,无牵无挂地在人间,于是站在大院中央,对着天地和彼此拜了三拜。就是那样结成了。

  我曾问过先生到底为何、又是何时爱上我的,他道,早已没有印象了。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成了习惯。回想自身,我却也是如此。他又说,当初他自己忧虑了好久,可是后来发现我也是如此,心里一想,一个人承受这样的情感和由此带来的负重,还不如两个一起并肩,或许还能得到些许慰籍,便横下心,豁出去了。我笑,幸好你豁出去了,不然林家就没有嫂子啦。他道,你个小兔崽子。

  弟妹去了外省谋生,一年难得回来。我毕业四五年,也找过几份工作,譬如到中学去做国文老师,但都做不了长久。更多时候我都是呆在家里,帮先生做一些财务上的事情。后来由先生的朋友介绍去了出版社做编辑,偶尔写一些东西,给先生看。先生总说我将他写得太好了,不真实了,我说,我眼里的先生就是这么好的。

第5章 1019:5

  大概就是那个时候了,接近而立之时的冬天,先生忽然咳得很厉害,像是撕扯着喉嗓。有时咳得猛了,就咳血。医生说是天干物燥,问先生平时咳不咳,我说咳的,只是没有那么厉害,那么叫人担忧,那医生便说是正常的,开了几剂清热解火的药。我和用人去翻食谱,天天给先生煮白萝卜汤喝。其实先生很挑食,但我让他吃什么,他都会吃。

  初春的时候,他的咳就停了。他感觉好了不少,便又继续拼命地工作。那一两年,先生的应酬总是很多,常常要陪一些政府的人喝到深夜。我就常伫在院门前,望着先生从街道的远处走过来,渐渐地从黑暗中走到我面前,步履疲倦地上前,紧紧地一把搂住我,就那样靠着我歇息了很久,才一起进屋去。从没有人看到过我们在深夜里的相拥。

  那年暮春,先生还带着我去过一趟香港。我对那儿的印象已不深了,只记得先生曾在一家铺子里给我买过一袋国外的巧克力,绿色的,是哈密瓜味,很好吃。大陆从没有这样味道的东西。

  到了盛夏——三十岁的盛夏,正是最闷热的时候,一天午睡起来,先生一边扣着自己的衣领,摸了摸自己的下颌,对我道,这儿似乎长了个东西。我永远记得先生那天的模样,面上是s-hi漉漉的,眼睛瞧着我,眸子里依旧是多年未变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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