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的。”王戌沅承诺道。
班主任的办公室不远就是徐子昂的教室，王戌沅站在走廊上，透过窗户看到教室里的情形。他一眼就看到了低着头做练习的徐子昂。时间在他身上像是静止一般，纷繁杂乱的背景在他周围也落得一片纯净。
有谁看得出他心里在泣血？
王戌沅突然很羡慕那些无知的老师同学，他们不用像自己一样，心疼得手足无措。
至亲离世，从来不能浅言两三，一笔荡开。
徐子昂上完四节课后走出教学楼，居然在大门口看到了朝他微笑的王戌沅。他不自觉地露出一个笑，又强忍住，“你怎么不去上班？”
“没关系，陪你比较重要。”王戌沅笑道。
徐子昂知道对方的话不过是作为一个父亲说给儿子听的，可是他还是不自觉地多想。
这样的自己真恶心。徐子昂低下头，躲过王戌沅的视线。
“怎么了？”王戌沅感到少年的情绪突然有些低落，“你想吃什么？爸爸带你去。”
对方口中再三的“爸爸”让他绝望。徐子昂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去吃食堂。出去再回宿舍太麻烦了。”
“小昂，我已经和你班主任说了，以后走读。”
“不用，”徐子昂连连摇头，“学校功课任务太重了，我不想走读……”他抬头瞄了王戌沅一眼，见他皱了皱眉，又连忙吞吞吐吐地说道：“我周末会回去的……和……爸爸……一起……”他说完，又不安地看了男人几眼。
“好吧，”王戌沅叹口气，“爸爸尊重你。这次中饭也不想出去吃吗？”
“不……”徐子昂摇摇头，又担心对方会留下来陪他吃食堂——王戌沅怎么可能吃得惯，“你去忙吧，我不送了。”他飞快地说完，转身就跑掉了。
王戌沅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无法掩饰地失落起来，他明明是个擅长与人交往的人，却始终搞不定这个儿子。明明以为已经亲近起来，但下一瞬，又回到了原点。
但没过多久，徐子昂就被迫回到了王戌沅的家。他生病了。
6
徐子昂本以为只是小感冒，并未在意。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症状越来越严重，直至昏倒在教室的那一瞬间他的心里才蓦然闪过一丝懊恼。
徐子昂醒来时，偏头就是发现了趴在床边睡着的王戌沅。他想抬手轻轻碰一碰对方，这才发现自己手上还吊着水。
本就浅眠的王戌沅一下就醒了。他看到徐子昂睁开了眼睛，一时喜不自胜。他心里后怕得要命，但又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个少年心里压了太多事，病过一场，或许还能将郁气发散出来。
王戌沅说什么也不准徐子昂住校了。可能是突如其来的生病导致的脆弱，又或是潜意识里的渴望，徐子昂点点头，没有再坚持。
而这场生病带来后果还有一个，王戌沅的父母知道自己突然多了一个十七岁的孙子。
王戌沅抗拒医院，一直都是由家庭医生照料身体，好在他体格健壮，也并未有太多麻烦医生的时候。这次徐子昂生病他下意识地就打电话给了王家的私人医生，自然也瞒不住他的父母。
他其实也并没有隐瞒徐子昂身份的意识，只是这件事太过突然，而他独自生活已久，竟然忘记了告诉父母。
二老得知这个消息，先是震惊，然后便是狂喜。他们虽然嘴上不说，但其实心里焦急王戌沅的成家问题已久。没想到现在一来便来了个十七岁的孙子！
徐菁他们也是知道的，虽然感叹徐菁的早逝，但唏嘘过后，更重要的是看到自己的孙子。
于是第二天，当王戌沅回到家时，看到的便是围在徐子昂周围嘘寒问暖的二老。
徐子昂显然有些无措，他幼时生活在异国，之后虽回故土也总是独来独往，头一次遭遇如此热烈的关切与问候。王戌沅看着男孩手脚都不知放在何处，却依旧耐心地回答两位老人的询问和脸上藏不住的笑意，心突然变得很暖。
这种感觉太让人欢喜了，王戌沅突然有些后悔，为何曾经那样抗拒组建一个家庭。好在，他现在有小昂了。
这样一来，徐子昂想要住校的念头自然不了了之了。王父王母甚至嫌王戌沅这太小了，想要接徐子昂到他们那去，王戌沅恶趣味地在一旁看着小孩儿满脸通红，抬起水水的眼睛无措地看向他，才开口说道：“好了爸妈，我这离小昂学校近，还是让他和我一起住吧。”
晚上睡觉自然还是睡在一起，徐子昂缩手缩脚不敢乱动，王戌沅则干脆一把抱住他，将那瘦小的身躯圈在自己怀里。
他低头看徐子昂又是一副又羞又气的模样，不禁亲了亲对方粉嫩的脸蛋，笑道：“晚安！”
吹皱一池春水，当事人却安然自若地沉沉睡去。
徐子昂靠在王戌沅怀里，慢慢放松僵硬的手脚，甚至朝着对方的胸膛更靠近了一点，去听男人沉稳的心跳。
“晚安。”徐子昂轻轻说道。
这一觉睡得很好，第二天醒来，徐子昂的病气已去了大半。
王戌沅免不了又是一阵自夸，他本是闹腾的x_ing子，一得意忘形，又开始“调戏”自家儿子，“小昂，你要怎么感谢爸爸？亲一个吧！”
徐子昂笑了笑并不说话，他两颊泛着嫣红，眼睛又亮又润，勾唇微笑的样子落在王戌沅的眼里陡然令他心一跳。
这小子长得太好了，明明是儿子，王戌沅心中不知为何却生出一股如同担忧女儿一般的情绪。
两人洗漱完吃了早饭，王戌沅又想起买床的事来。王戌沅虽有些粗神经，但对待徐子昂的事情上还是挺仔细的。他早感觉到每次徐子昂和他睡在一起时总有几分不自然，本来也是，十几岁的男孩子，谁还会和爸爸睡。
“小昂，我们今天一起去买床吧。你喜欢什么样的？”
“买床？”徐子昂一愣，这几天过得太过美好，他几乎忘了有些事情只是暂时的。他垂下眼，笑了笑，“好啊。”
王戌沅还是第一次和徐子昂出门买东西，一种微妙又兴奋的感觉在他心中蔓延开。应该牵着儿子吗？但儿子都这么大了……哎，好可惜没见到小昂小时候，不然牵着萌萌的小昂逛街的感觉一定很木奉。
但另一边的徐子昂却有些心不在焉，他的目光滑过琳琅满目的家居用品，余光扫到王戌沅身上，又不敢过多停留。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的样子，宽阔的肩，挺拔的背，拿着酒杯的修长手指，吞咽时凸出的x_ing感喉结，还有笑起来神采飞扬顾盼生辉的脸……这些吸引他的致命因素都没变，甚至变得更加诱人，他知道对方说话的声音，怀抱的温度，知道他做得一手好菜……随着时间的流逝，他隐秘的心思不但没有消退，反而日渐加深……
徐子昂还陷在回忆里，突然听到一声悦耳的女声，“旭远，好巧。”徐子昂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打扮时尚，气质优雅的女人正朝王戌沅招手。
王戌沅循声抬头，对方是他公司的同事，算是他非直属的上司——沈莉。王戌沅冲对方笑了笑，又拍拍徐子昂的肩：“ 莉莉姐，这是我儿子。”
“儿子？”沈莉扑哧一笑，“你得了吧，和我还撒这么蹩脚的慌，小情人就小情人，当我没见过你泡男孩子？”
沈莉刚开口说几个字，王戌沅就恨不得上前立马封住对方的嘴。但对方语速快如滚珠，丝毫不给王戌沅制止的机会。
王戌沅有些僵硬地看向一边的徐子昂，声音都没有了以往的活力：“小昂……”
徐子昂却表现地很平静，并没有过多表情。
沈莉这才察觉气氛有些不对，王戌沅向来是风流爱玩的，本以为对方不过是和她开个玩笑……
“这不会……真是你儿子吧?”她有些不确定地皱起眉。
王戌沅无奈地挑挑眉，徐子昂却出声道：“阿姨，我确实是爸爸的儿子。”
老子在儿子面前丢了面子，对王戌沅来说实在是新鲜的体验，他想对徐子昂解释，但这有什么好解释的？难道说对不起，老爸我男女通吃，是A城著名的人生玩家？
而对徐子昂来说，就像是幻象破灭，大梦终醒，他脑子里不断回想起好友周嘉亦的话：“什么？你要去追王戌沅？做梦吧，他是这片最有名的渣攻，有多少小受吊死在他身上了!他可看不上你这样清纯的学生仔。”
07
两人好不容易和缓的关系又降到了冰点，徐子昂提出要节约时间回校住，王戌沅也没有脸面留他。倒是王母知道后好一通埋怨，骂道：“是不是你出门撞上你炮友，让小昂讨厌你了!”
王戌沅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虽不中，亦不远矣。
王母尤不解气，继续道：”你之前没成家，爱玩也没什么，现在你有小昂了该找个人定下来了，别带坏小孩子。”
近两年和母亲的话题就没有逃开过“成家”这个主题，王戌沅撇撇嘴，“老妈，徐菁刚走，你就想给小昂找后妈啊。”
王母这时也觉得有些不妥，但看着自家儿子一脸浪子相，又气道：“不找后妈！你让我孙子回家住，不然和我住，不指望你这不靠谱的老爸！”
王戌沅：“妈……”
周嘉亦来市一中找徐子昂时，对方正坐在学校cao场的大榕树下发呆，和煦的阳光透过树翳的缝隙落在他白净的脸上，让他的肤质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