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喜欢丞相+番外 作者:红尘晚陌(上)【完结】(24)

2019-02-16  作者|标签:红尘晚陌 甜文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青梅竹马


  蒋溪竹对两人的挤眉弄眼视若无睹,径直进得厅来,彬彬有礼地向宋祯问候道:“舅舅,外甥知道您心有怨气,先给您赔过不是,请您消消气,借一步说话。”
  宋祯看着蒋溪竹这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就有些来气,可是理智尚存,知道蒋溪竹从来不是什么没分寸的人,听他进得门来又是见礼又是道歉,便能维持着仅剩的那一点儿耐心,顺坡下了这个驴。
  宋祯瞥了蒋溪竹一眼,仍旧满面怒容,站起身来,重重“哼”了一声,转身进了蒋府前堂的屏风后。
  蒋溪竹给了蒋阁老夫妇一个“无妨”的眼神儿,示意两人回避,目送二老起身出去,才跟着转了进去。
  半晌,宋祯面色发青地从屏风后转出来,脸色仍旧不是什么“和颜悦色”的姿态,却明显没有方才那兴师问罪的嚣张气焰,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整个人都蔫了下去,心不在焉地向蒋阁老和蒋夫人见了个礼,活像有老虎追他一样,慌里慌张地告辞了。
  蒋溪竹转出来时,宋祯已经腿脚麻利地走没了影儿,蒋溪竹驻足而望,也只能看见府门口丰城侯马车扬起来的微尘,不知是笑还是叹地摇了摇头,回过神来,就对上了蒋夫人满是疑问的眼神。
  “君迟。”蒋夫人迟疑半晌,还是没把到了嘴边儿的话咽回去,皱眉道,“朝廷的事情,母亲自然是不懂,可是……”
  蒋溪竹看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京城中门阀世家盘根错节的关系,不是想维持就维持的,同样也不是想散就散的,至于那些看得见看不见的利益与人情交往,就比想象中更复杂一点了。
  丰城侯虽然是亲舅舅,但是说到底,更是荣损与共一条船上的客。
  更何况在很多人以那不明所以的目光看来,丰城侯是得罪不得的——丰城侯的嫡长女宋璎珞被皇帝钦点入宫,要知道,皇帝荒唐胡闹不肯立后已经闹出了八仙过海一样的神通,强迫是强迫不出结果的。如今却突然封了贵妃,不说别的,光凭这一点,丰城侯就足够在京城里横着走。
  蒋溪竹迟疑了一下,到底没有截口打断蒋夫人,只是听她说完,才安抚地笑了一笑:“母亲多虑了。事出紧急,儿子得知消息的时候并不早,没来得及知会舅舅,如今已经和舅舅互通有无,他会理解的。”
  “这样最好。”蒋夫人不无担心的点点头,面色还是不算舒展,不要怪娘多嘴,“前些日子,皇上遇刺的事……是不是和这也有关系?”
  蒋溪竹笑笑,不说是也不说不是,挽过蒋夫人的胳膊,与她相携而行:“母亲,很多事情不是您看到的那样……儿子送您回房。”
  蒋溪竹的声音很轻,他自己却不知道是说给蒋夫人听,还是在说给他自己听。
  蒋府的回廊寂静,深宅大院,行人走过都能听见沙沙的脚步声。
  契丹和谈之事他确实比丰城侯等人早知道了片刻,可是他方才说与蒋夫人的“表面之事”,却不是这一件。
  尚在不久之前,他还是那个清高自傲的丞相,自以为凭一己之力能掌控这翻覆的朝局,而如今方才知道,自负能干的另一个意思,就是无知——就像宋祯全然不知道契丹人手中捏着的把柄一样,他也完全没有想到,那个他自以为了解至深的李承祚,完全有另外一副面孔。
  那嬉笑怒骂匆匆而过的岁月仿佛突然之间没有了真实之感,朦朦胧胧雾里看花,仿佛一场有悲有喜的旧梦,曾经的坚持成痴,曾经的抱负成空,他除了粉饰太平若无其事地将这不只是荒谬还是本真的生活继续下去,可是以前那些赤诚而坦率的心境,终究再也回不来了。
  蒋溪竹觉得自己心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迷茫,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在责怪李承祚的,甚至于李承祚自己都是这么以为的,可是知道他知道契丹和谈之事的时候,他才知道,那原来不是责怪——被信任的人伪装骗过他可以不计较,被倾心以待的人排除在计划以外他也可以理解,百无一用是书生,可到底是圣人门下虔诚读过贤者之言的读书人,他不至于满心怨怼地悲愤于怀才不遇,他只是懊丧于自己的无力与无能。
  他拜别了蒋夫人,缓缓叹出那一口气,转身回房。
  他的天地终究是太小了,他想,只是看到满庭的芳菲落尽就仿佛看到了天下凋敝,其实,这也不过是悲春伤秋,而不知兴亡。
  蒋溪竹闭了闭眼睛,踱步到桌案前,从一本儿不起眼的旧书里翻出那折的整齐的传书,犹豫了一下,又重新夹了回去。
  京城的风从来是不休止的,只会从一个地方吹到另外的地方。


第25章
  京城的风向东歪西倒,冷不冷不说,倒是抢在春之将近的时候,吹趴下了一拨又一拨的墙头草。
  无论满朝文武愿意还是不愿意,各怀的是忠心还是鬼胎,和谈的事情总算在桃花落尽之前敲定了——皇帝一锤定音,直接命军机处拟了圣旨,命裴帅之子裴文远回京奏军前战报,同时邀契丹使者一同回京。
  还没等百官被李承祚这十八道转弯一样的态度迷惑的找不到北,皇帝就已经马不停蹄地给所有人准备了下一个谈资——他赶在契丹和谈之前,丝毫不知道“低调”为何物的,大张旗鼓地纳了宋祯的嫡女为宫里唯一的贵妃。
  这一前一后两道圣旨实在巧妙,前一道圣旨顺了林阁老的意思,后一道圣旨立刻平了丰城侯的面子,百官似乎太了解李承祚那内里是个纨绔的构成,丝毫没看出这是个所谓“平衡之道”。
  李承祚乐得旁人看不出来,高高兴兴地做出一副打了胜仗天下太平的昏君模样,时不时地跑去新鲜出炉的宋贵妃那里“饮酒听乐”,做了个不知死活的甩手掌柜——他胡作非为旁人倒是不算要紧,也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不敢多嘴,以至于,对他的荒唐行径,唯一进了心思的是太后。
  李承祚百无聊赖这些时日,没等到那群太岁头上动土的契丹人,也没等到心心念念又别扭着劲儿的蒋溪竹,倒是先等到了太后紧锣密鼓的一场病,整个人如同抢劫撞上了官府的倒霉贼人,终于再也不知道如何作死,只好低眉顺眼地去太后面前装乖顺儿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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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的寝宫九重宫门琉璃瓦,本该金碧辉煌,可是太后身在病中,连带得宫内的光线都平白黯淡了颜色,双交四椀菱花槅扇窗紧闭,太后半倚在榻上,殿中鎏金的香炉中,燃着安神静气的檀香,香烟袅袅,萦绕着朦胧了几度春、光。
  李承祚就坐在太后床边特意为他安置的椅子上。
  太后侧过眉目,瞧了他一眼:“皇上这几日清减了,哀家的身子骨不好,拖累皇上了。”
  她说的温和又自讽,腔调之间却绝对不是客气,李承祚当然不会耳聋眼瞎地把这两句当真,忙低了低头,面有讪色:“母后哪里的话,儿子惶恐。”
  “惶恐……”太后顿了顿,笑了一笑,眼神却是没有什么温度的,“先帝一生决断,姐姐也是脂粉中的英雄,不像哀家是个不好与人决绝的x_ing子……皇帝的脾气青出于蓝,到底还是与哀家不同。”
  李承祚听出太后的不悦,更知多说多错,干脆闭口不言。
  太后也没有要他说出个是非曲直的意思,没听到回应,也不见气恼,只是轻咳了两声,见李承祚面带忧色地凑近来,一举手止住了李承祚要为自己顺气的动作:“你是哀家带大的,可如今,哀家也看不懂皇帝了……”
  李承祚桃花眼中神色一顿,眉头微皱:“母后何出此言?”
  “宋贵妃。”太后不动声色地向后倚了一倚,“皇帝何时认识的她?”
  没料到她会问这个,李承祚一时语塞。
  和宋璎珞的相识的过程,牵扯着李承祚年少时候“不务正业”的那一段破事。
  他生为太子,自小众星捧月万众瞩目着长大,可从小目睹的是后宫林妃与皇后那不声不响的争斗,听得是大道理说了一筐也找不到一条出路的“满腹诗书”。至交故友自然也是一个没有,左右的牵绊,不过一个和他同样还是半大孩子的蒋溪竹——那时他已懂事,明确的知道,在自己羽翼不丰的时候,所表现出的任何情感都会是负累,如果左右都是沉重,他宁愿自己一个人来担。
  前些日子,蒋溪竹不搭理他,李承祚回想这些年月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似乎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在蒋溪竹面前粉饰太平的……以至于粉抹地太多,卸去伪装之后的那张脸,只会让蒋溪竹觉得陌生,皇帝选择x_ing的拿此事当玉米地里的棒子,一撅一扔,就当掰过了,纯粹过个手瘾。
  说到底,对于这种情况,即使他贵为皇帝也并没有多好的办法,很多东西他不能宣之于口,很多东西也需要他自己去体会去摸索。
  就比如,人人都在说,天下是他的,可却从来没有人告诉他,“天下”这个东西本身,到底是什么。
  那时候他不肯在军中老老实实攒些阅历军功,偏偏选择了欺上瞒下地跑了出去,要去见识见识只闻其名未见其实的“江湖”,这一见,心就野了……
  然而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熊孩子往事,对太后和盘托出,显然是不合适的。
  李承祚顿了一顿,刚想胡编个“才子佳人”的恶俗故事将太后糊弄过去,就见太后难得非常凌厉地瞪了他一眼,仿佛预见了他即将到来的胡说八道一样:“皇帝!哀家久居深宫,但不是老糊涂!”
  李承祚:“……”
  知子莫若母,更别提太后不是亲娘胜似亲娘。
  李承祚迟疑了一下,认命的只能实话实说,却仍然话留三分点到即止:“她是国师故友之徒。”
  国师就是子虚道长——如今的武当掌门、李承祚武学上真正的师父;也是不知怎么被契丹人抓住了、如今作为“塞外偶遇的贵客”,被契丹人拿来跟李承祚讨价还价的那个倒霉鬼,兼是非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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