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终 作者:玖拾陆(五)【完结】(4)

2019-02-16  作者|标签:玖拾陆


  穆连诚不置可否。
  青连寺里的和尚就是这么说的,便是想要质疑,人家也是一句“出家人不打诳语”。
  至于真假,穆连诚真的很难确定。
  虽然他认同练氏的想法,世间没有这么巧的事情,可他们也不可能把穆堂从地里挖出来再问一问经过了。
  况且,就算穆连潇他们到的时候,穆堂还活着,也难说穆堂最后有没有开口。
  一切都是未知。
  练氏啐了一口:“那个穆堂,以为出家了就真的是个和尚了?这么死了真是便宜他了!”
  穆元谋盯着桌上的茶壶,道:“水太烫了,换一壶。”
  珠姗这才上前,端起茶盏要出去,转身时却绊了一下,踉跄了两步,虽是站住了,也没有砸了手中东西,壶中的水却洒出来了些。
  地上s-hi哒哒的。
  珠姗怯怯看了穆元谋一眼。
  穆元谋的眉头皱成了川字,喝道:“还不滚出去!”
  珠姗吓了一跳,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直到站在庑廊下吹着冷风,整个人才一点点静了下来。
  朱嬷嬷迎面而来,压着声问她:“怎么回事?我怎么听见老爷训人了?”
  珠姗哆哆嗦嗦道:“是我不小心洒了水,妈妈,我还是头一回碰上老爷训人的,我……”
  朱嬷嬷摆了摆手,安抚了珠姗两句,想抬脚进屋的,一时也有些犹豫了。
  她伺候屋里头这两夫妻很多年了。
  前些年事事顺心时,那是再和睦不过了。
  穆元谋除了在吃穿用度上讲究些,爱整齐爱干净,旁的也不难伺候,练氏平日里也不为难底下人,风毓院里做事舒坦极了。
  后来,穆连慧回京,这院子里的气氛慢慢就变了。
  尤其是这一两年,不顺心的事情多了,练氏没少发脾气,整日里都闷得喘不过气来。
  为了长房那两夫妻,为了穆连喻,为了穆连慧,甚至为了一些在朱嬷嬷眼里根本不值得练氏伤身子生气的事情而生气。
  可就算如此,穆元谋还是老样子,一直成竹在胸的模样,在练氏急切时,反过头去会让她莫要急躁。
  这样的穆元谋,今日里开口训人了,声音重到朱嬷嬷从外头过来都听得见。
  “是不是为了大n_ain_ai的事体?”朱嬷嬷附耳问珠姗。
  珠姗点了点头,复又摇头:“不单单是大n_ain_ai,二爷说,穆堂死了,青连寺里说得不清不楚的,不晓得世子他们见没见着穆堂最后一面。”
  朱嬷嬷一听“穆堂”两个字就头痛,干脆不进去寻晦气了。
  屋里头气氛沉闷,穆连诚劝了练氏几句,便离开了。
  回到尚欣院里,听到娢姐儿的笑声,他整个人才轻松了一些。
  蒋玉暖见穆连诚回来,盘旋在脑海里的问题又涌了上来,可她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继续闷在心里。
  宫里的诏书未下,延哥儿抓周的日子先定下来了。
  周氏和杜云萝商量着,再拖下去,等穆连喻回京了,越发不合适了。
  穆连潇挑了个日子,给姻亲家中发了帖子。
  因着穆连喻新丧,抓周一切从简,请的只有各家姻亲,也不置办席面了。
  杜家那儿,甄老太爷这几天腿痛犯了,他们老人家不来了,就让二房跟着三房的一起过来。
  甄氏抱着延哥儿欢喜不已,可再是欢喜,当着吴老太君的面,神色还是要端着些的,免得叫人说侯府长房没把穆连喻的死放在心上。
  吴老太君多看了夏安馨两眼,夸她看着就是贤惠能当家的孩子,不愧是夏老太太调教的,夸得苗氏与有荣焉、心花怒放。
  按说应当礼尚往来,夸一夸在吴老太君跟前长大的蒋玉暖,可苗氏晓得定远侯府里的事体,根本不想提起二房来,干脆不提了。
  杜云萝问起了娘家状况。
  甄氏道:“你三嫂就这两日了,稳婆一直住在府里等她发作,云荻媳妇肚子大,我就没让她过来。”
  杜云萝颔首,今日人说少也不少,唐氏不来也好。
  依着帖子,除了穆家族中,还请了周家、练家、徐家、杜家、蒋家的人,陆氏娘家不在京中,也就没有使人去请。
  而徐家那里,原本除了逢年过节使底下人走动送礼,徐氏已经多年不来往了,这回穆连康回来了,徐氏整个人精神气就不一样了,也给娘家递了帖子。
  穆连慧那里也送了帖子,她却说身子不适,只让一个婆子来观礼。
  人陆陆续续都齐了。
  一来看孩子抓周,二来,不少人在打量穆连康和庄珂。
  尤其是庄珂,那双与众不同的眼睛,叫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花厅里并排摆了三张翘头大案,上头放了印章与儒、释、道三教经书,又摆了笔墨纸砚、算盘账册、枪箭虎符、玩具吃食,各式各样的都齐全了。
  穆连潇这两日身子好了不少,又是延哥儿的大日子,周氏和杜云萝劝他躺着都躺不住。
  一早清早,等延哥儿梳洗沐浴之后,便抱着去了祠堂里磕头祭祖,这会儿又亲自把儿子抱到了大案上。
  延哥儿岔开圆嘟嘟的双腿坐在正中,东张西望着。
  
  第493章 抓周(月票90+)
  
  杜云萝依着甄氏,小声道:“也不知道他会抓什么?”
  “你小时候抓了一只笔,你父亲刚想夸你,扭头又抓了一把姜糖。”甄氏低声答道。
  这事体从小到大,杜云萝听甄氏说了无数次了,每次听都让她想要娇娇求饶,不说那姜糖,她好歹也是先抓了笔的,不算丢人了。
  再看延哥儿,双手往前一撑,撅着屁股就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在大案上走了两步,圆溜溜的眼睛居高临下看着桌面。
  突然之间,延哥儿弯下腰去,伸手就往前抓去。
  延哥儿抓的是虎符。
  那是用木头仿造虎符的样子雕的,很小一只,正好让延哥儿能握得住。
  延哥儿刚抓住虎符,另一只手又要往别处探去,就被穆连潇一把抱了起来。
  “看来我们延哥儿,以后也想领兵当大将军。”穆连潇笑着在儿子脸上亲了一口。
  延哥儿被打断了,也不恼,回头在穆连潇脸上吧唧吧唧留下一串口水。
  将门出身,抓个虎符自然是赢了一堆赞美之声。
  吴老太君也高兴,让穆连潇把延哥儿抱给她。
  延哥儿抓完了周,姻亲们也没马上就散,三五成群的凑在一道说话。
  杜云萝拉了拉穆连潇的衣角,压着声问他:“延哥儿还想抓呢,你打断他做什么?我瞧着他在往那把枪伸手。”
  穆连潇扑哧就笑了,上下睨了杜云萝两眼,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听见了。”
  听见了?
  杜云萝微怔,很快又想明白了。
  他那是耳力好,听见她和甄氏说话了。
  “见好就收,谁知道延哥儿下一手会抓什么。”穆连潇弯着眼道。
  杜云萝的后脖颈一下子烧了起来,要不是在人前,真想狠狠踹他一脚。
  抓糖怎么了?
  她就爱吃甜的,怎么了?
  就算延哥儿也学她抓糖,这世上就不许有爱吃甜食的大将军了?
  杜云萝抿唇瞪着穆连潇,穆连潇笑意更浓。
  这厢两人低声说话,那厢传来桂氏声音。
  “连康媳妇,潆姐儿和洄哥儿,抓周时抓了什么?”桂氏堆着笑,问道。
  花厅里头热闹,桂氏的声音却不低,一时之间人人听见了,便都止住了话,转头看向庄珂。
  族长老夫人正跟吴老太君说话,听了这一句,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
  她前回就训过桂氏了,还当她会收敛些,哪知道转过头就又去寻庄珂麻烦。
  人家从关外来的,谁知道兴不兴抓周。
  可不管如何,这又是何必呢?
  庄珂静静看着桂氏,道:“浒三婶娘,我在关外时没有给孩子们抓过周。”
  桂氏咯咯笑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哎呦瞧我,倒是忘记了,各地习惯不同,咱们兴这个,每个孩子都要抓,你们那儿不兴……
  不过啊,好歹是回京里来了,往后吃穿用度就是京里的规矩了。
  孩子们小,要矫过来倒是不难的,回头添两个管教姑姑,以后说话做事,就是京里气派了。
  哎,连康媳妇,你对京里的生活可还习惯?
  有什么不懂的,大可以问你两个弟妹,她们都是京里养大的,该知道的都知道。”
  庄珂还没什么表情,族长老夫人差点一口水都喷了出来。
  贬低不算,这还顺带挑拨起了人家妯娌关系,她从前怎么没看出来,这个儿媳妇的嘴这么刁了。
  而且,什么叫京里气派?
  庄珂除了那双眼睛,说话做事哪里没有京中气派了?
  连她两个妯娌都未必比得上!
  族长老夫人重重咳嗽了一声,恶狠狠瞪着桂氏。
  桂氏看婆母怒了,也就见好就收。
  庄珂一点也不想理会桂氏,面不改色说了几句“谢过婶娘提点”,就彻底忽略了桂氏。
  另一边穆连康皱眉想出声,庄珂转眸望过去,碧蓝的眸子浅浅含笑,止住了穆连康。
  徐氏看在眼里,低声与穆连康道:“今儿个是延哥儿抓周,何必与这种不知所谓的人计较,在坐的眼睛都雪亮的,孰是孰非都晓得。等圣旨下了,哪个又会说你媳妇闲话?”
  庄珂打了一通太极,这事儿也就揭过去了。
  蒋邓氏暗悄悄打量着庄珂,附耳与蒋玉暖道:“那就是你大嫂?那双眼睛,哼,透着一股子邪气,一看就不是正经人。”
  蒋玉暖垂眸,拽着蒋邓氏的袖口摇了摇头:“嫂嫂莫胡说,她、她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
  “皇……”蒋邓氏捂住了嘴才没有大声叫起来,她悄悄看了庄珂一眼,又转过头来,瞪大了眼睛与蒋玉暖道,“胡人的皇亲?”
  蒋玉暖不想细说。
  花厅里各自散了。
  蒋方氏和蒋邓氏跟着蒋玉暖回了尚欣院。
  等打发了下人,蒋方氏才冷声与蒋玉暖道:“瞧瞧,人家长房嫡长孙就是风光,娢姐儿百日、抓周,哪一次热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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