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联拍掉伸进自己衣角的手钻出被子，光着脚哒哒哒跑到衣柜前，刚触到门把手却愣在原地，这才想起来自己似乎除了正装没有一套穿的出门的衣服，寻思着衬衫配西装裤会不会被那个男人嫌弃。
叶青也起来噼里啪啦翻衣柜，找出一套衣服丢在床上。
“穿这个。”
“呃…不用了，其实我……”
“我可不想看你约个会穿的和出差一样。”
“……谢谢。”
端木联不好意思的缩了缩脖子，背过去慢吞吞的套上叶青丢过来的连帽衫，俩人的体格相差甚远，即使是小码穿在端木联身上还是显得宽大，松松垮垮的领口露出好看的锁骨，过长的袖子垂到掌心，加上棉麻质感的九分裤，整个人看起来像个学生。
叶青推了推眼镜把人上下打量个遍，将这具瘦小的身体抱在怀里，他没见过穿着正装和睡衣之外的端木联，如今眼前一亮想不到竟如此青涩好看。
“你这个样子，让我有种诱/拐未成年的罪过。”
“又说这种话……”
叶青套上t恤，外搭一件薄外套，衬的人挺拔英俊，少了在公司的严肃正襟，多了分亲和，似乎连那细框眼镜都没了往日的严厉刻薄的感觉。
如今正是夏秋之交，盛夏的燥热差不多消耗殆尽，秋老虎攀上夏天的脚后跟依旧生出些暑意，不过还是被早到的秋风吹散，所以早秋两件的穿搭正好，端木联挺喜欢叶青的穿衣风格，闲适的邻家亲切感，比穿正装自然得多。
坐上副驾系好安全带，端木联有些忐忑也有些殷切，他知道叶青既然主动提出就说明对今天的行程有所打算。
虽然是本地人，但端木联对这座城市的记忆只停留在十多岁前，在外镀金好几年回乡竟像个初来乍到的远漂游子，所以当他看到叶青把车停在艺术馆旁边时又惊又喜，兴奋的在座位上搂住自家领导的脖子连声说叶青你真好。
被羞涩的恋人主动拥抱令叶青有些意想不到，毕竟当初给他整了个画室都没见人激动成这个模样，想必是被工作给憋坏了，像个埋头书生偶见江山更迭，革故鼎新，忍不住热泪盈眶感慨遗世独立，错过多少良辰美景。
端木联与叶青一前一后检票入馆，前者握着票根笑咯咯的小跑着进入展区，馆内规模相当，收藏了许多名家名作，有端木联熟知的也有未曾接触的，有豪放洒脱有小桥流水，有繁杂多变也有精炼概括，每件作品都像星辰一般在纸上生辉。
端木联陶冶在画卷中欢喜的不得了，不止是欣赏到大师作品的愉悦，更多缘于带他来的是叶青，也许这个人的兴趣并不在此，却愿意付出时间与精力讨他欢心，他从没奢望过这个日无暇晷，缄默无情的大老板能为他做到这般，而现在他不仅感受得到对方汹涌的关怀与照料，还意外收获一份沉甸甸的安全感，名为偏爱的糖衣药丸像致幻剂一般，使他深陷在危险而不稳的情愫中无法自拔。
端木联在一框画前驻足，呆望着被精致装裱的印象派油画《向日葵》。
当然眼前的不是真迹，但也是出自大师的临摹作品，唯妙唯俏，细腻独到，不失原画的本真也透露着临摹者作画的习x_ing。
端木联翘起嘴角端详了好一会，一名叫梵高的落魄画家在一周不到的时间内创作了一组闻名于世的花卉写生，这个系列一共六幅各具特点的向日葵在战乱中被打散破坏，像作者颠沛流离的一生，被误解被愚弄，被社会的爪牙撕扯，然而这个失去一切只剩梦想的画师还是挺直腰板与无情又不公的命运作对，他曾说过：“有位画家看到的色彩和别人不同，其他画家就会说他是疯子。”
端木联翘起嘴角，他想，这也许就是自己渴望却遥不可及的所谓理想吧，他孑然一身挤在无情的职场中看到的色彩和他应有的色彩太矛盾，用着本该拿着画笔的手翻阅文件。
如果他也一无所有，是不是就可以像梵高一样不顾一切的追逐心中那抹皎白的月光。
他曾送过叶青一幅向日葵，也是这般明灿灿的，当时他只是懵懂的猜测男人表里不一，外冷内热，想使这个沉闷的家伙增些色彩，百转千回之后，却不曾想自己竟潜意识的把这个全能才干集一身的人奉为圭臬，伺为耀眼的星，让他挪不开眼睛。
透明画框倒印出叶青的影子站在身后，像电影里的超级英雄那样，在他即将与一切背道而驰时是这个人掘出他心底的柔软，他被救赎，被征服，被蛊惑。
端木联回头冲叶青咯咯一笑。
“我很喜欢梵高向日葵系列的作品，一个人穷困潦倒，精神崩溃，感情受挫的时候，还能创作出如此富有生命力的作品，他一定是个坚强的人。”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坚强往往是信仰的衍生，而信仰可以说是一种精神寄托，是贯穿一生的意识准则。”
“喔……”端木联似懂非懂，眨眼点头。
随后两人在馆内走走停停，叶青兜着手跟在端木联身后，比起欣赏精致晦涩的名画，他更钟情于看着恋人兴奋的背影穿梭在各个展厅，毫不掩饰的天真与纯粹在他眼里像发光一般夺目。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二十五
赏心悦目
端木联饶有兴致的逛了两圈收了心，怕叶青觉得无趣也就不再逗留，叶青见人心满意足便拉着他上了车。
僻静的艺术馆离人群熙攘的商业街有一段距离，端木联打开车窗任早秋尚未凌冽的风吹在脸上，点点阳光透过微微泛黄的树叶撒在柏油路上，斑驳陆离，摇曳成影，如果不去注意老化变脆随时准备掉落的树枝末梢，和风中夹杂着随时会误入眼睛的沙尘，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和谐，尽善尽美。
端木联不由自主的覆上叶青准备换挡的手，后者微微一愣。
端木联轻轻摩挲着对方宽厚的手背，这个人现在不是什么合作伙伴，也不是他的上司，是他所爱且爱他的人，心中有千言万语诉不尽，又怕对方无心倾听，思忖之后愣愣开口，“叶青，谢谢你今天陪我出来。”
“看来我得索要谢礼了。”
“……谢礼？”
“你都这么主动了，我想今晚也不用那么辛苦的克/制了。”
“叶青你太得寸进尺了！”
端木联气咻咻的收回手不再搭理对方，直到被领到玲琅满目的商场，脸上的红晕更甚。
叶青提了提恋人连帽衫上的兜帽，防止宽大的领口下滑露出太多春光，俯下身在人耳边轻声道：“给老婆添新衣了。”
端木联吓的倒退几步，再被领导逮回来，他跟在叶青身边看着橱窗里精致的陈设和海报，不知上一次看到街景是何时。
叶青带着他来到一家在整个商圈独占鳌头的商场，店内装修堂皇雅致，结合了当下流行元素，一走进就使人感受到其中的高档卓越，两个女导购一见叶青像见到人民币，立刻笑脸盈盈贴上来嘘寒问暖殷勤不断。
“叶先生，贵客啊，您能来真是小店的荣幸呀，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
叶青揽住端木联的肩膀把人扯近，说：“随便挑。”
“不用了叶青，那个……”端木联有些拘束，毕竟两个大男人逛商场这种事怎么想都不大对劲，而且还是和叶青这个罕言寡语的闷罐子一起，他甚至担心会不会出现叶青嫌麻烦把商场里的东西一通包了让他回家挨个试的情形。
好在领导今天意外的有耐x_ing，叶青取下一件有些卡通的t恤在他身上比划，嘴里念念有词：“你适合浅色，显得有活力。”
“噫，图案真幼稚。”端木联咋舌。
跟在旁边的导购见此情形觉得新鲜，竟会有人如此大胆的调侃这位拒人千里的大魔王，想必关系不一般，便上前招呼：“叶先生眼光不错啊，这是今年新款很受欢迎的嘞，非常适合这位小弟弟的呀。”
说罢又打量起端木联：“小弟弟长的斯斯文文真是讨人喜欢啊，我可是第一次见叶先生带人来这里呐，俩人什么关系呀？”
“朋友，我是叶先生的朋友。”端木联招架不住热情的导购，又怕叶青乱说话，只好讪讪敷衍。
叶青见状轻拍端木联后脑勺，把刚才的衣服丢给导购要求打包，顺便丢给她一个不要多管闲事的眼神，小女生立马识趣的噤声没跟上来。
“我不喜欢朋友这个称呼。”叶青俩手c-h-a兜说的轻描淡写，然而只有端木联才明白当事人心里有多么在乎。
“好好好，属下知错，求领导开恩~”端木联跟在叶青屁股后面觉得好笑，“你在这种细节上较真的样子，挺出乎我意料的。”
叶青没搭话，随手挑了一件衬衫左右端详一番，选定合适的尺码后招手叫来服务员包装好，端木联愣了几秒钟，竟有种公款消费，慷叶青之慨的负罪感，踮起脚尖压低声音跟领导咬耳朵。
谁知叶青听后非但不懂得收敛，反而 y- ín 语相向，气的人脸红耳热直瞪眼。
他说：“这是嫁妆，宁滥勿缺。况且我有撕衣服的坏毛病，当然得多备些。”
叶青表情一尘不变，罔顾恋人的拉拉扯扯，各个专柜挑挑选选来者不拒，看得出来领导今天一反常态兴致盎然，旁人不明就里敬而远之，心道这大魔王可能是修了佛，所以改头换面慈悲济世。
端木联劝阻无效拿叶青没办法，走边打量着偌大的商场，不管从规模还是服务来说都是一流，当下才刚刚入秋，大部分商品已经更迭，甚至连冬季的物品也一齐上架，仿佛空气都被感染，充斥着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