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口 作者:本北【完结】(5)

2019-06-24  作者|标签:本北 豪门世家 虐恋情深 青梅竹马

  这郭勇,年纪轻轻仕途却形势大好,自己不免有些飘飘然。他原是有妻子的——郭父死后,郭家日子过得愈发惨淡,到了婚配年纪,因为成分不好,郭勇谈对象成了老大难,只得讨了杨湾村一名新丧的寡妇做老婆。这寡妇死去的丈夫是村里有名的混混,时常喝高了参与群架,也曾被人误伤,最多脑袋缝上几针。这天却不走运丢了小命。寡妇与丈夫感情不深,并不伤心,欢欢喜喜嫁给郭勇。

  哪知结婚没几个月,郭勇被办公室的小秘书迷得神魂颠倒,时常夜不归宿,竟是跟小秘书做了一对野鸳鸯。这事原本轮不上寡妇知道的,便是知道了,她也奈何不了郭勇。差错就出在这小秘书身上,她使了一招仙人跳,向上头举报郭勇x_ings_ao扰,将了郭勇一军。这事自然而然叫寡妇给知道了,她气得亲自给小秘书作证,说郭勇不老实,作风有问题,不是个为民服务的料,叫郭勇坐实了职场x_ings_ao扰的罪名。那个年头被贴了作风问题的标签,这便是断了一辈子升官的念想了。

  郭勇丢了官帽子,这风光的人生便划了终止符。从前逢年过节,送礼的能从家门口排到镇上,如今失了势,门可罗雀,冷清极了,不时还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个中心酸只有郭勇夫妇知晓了。郭勇成日里闷头买醉,气自家婆娘不晓得审时度势,几句话葬送了自己的锦绣前程。那寡妇之前正在气头上,如今气消了,冷静下来,发觉没了丈夫的官帽子,不但少了送礼的拍马屁的,自个出去办事也碰了不少壁,时日长久,她心里更是懊悔得不行,只一张嘴还强撑着罢。此是后话。

  郭勇被换,叶卫新是欢迎的,这位前县长是有些酸儒的心理,颇有些瞧不起叶卫新这些农民的后代,胆子也不够大,改革的手脚甩不开来,实在不是能带领吴圩发家致富的人选。

  叶卫新联手章强,巴结上了新来的县长,在镇上以低价拿了地皮,贷款办了五金厂,日子虽不算大富大贵,倒也过得丰衣足食,此间过程就不赘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第一更~有没有朋友看呀,冒个泡呗~

第4章 第三章

  北风尽,春燕归,田埂上开出不知名的花骨朵儿,暖风拂过淙淙流经叶家村的长河,河边的柳树抽出今年第一条枝芽。

  这日天色却并不好,雨丝密密绵绵,雾蒙蒙的。叶卫新为了拿单子去了宝j-i出差,家里只杜洁瑛和叶燃母子二人,隔夜的米饭兑上水,往灶台上一烧,撒几片青菜叶,就是早饭了。杜洁瑛从碗橱里拿出自家腌制的白萝卜干,用筷子捡了些到碗里,拌了些麻油,权当下饭菜。萝卜干装在玻璃罐子里,切成中等粗的条状,上头撒了芝麻五香粉。

  叶燃捏着汤匙,埋头小口小口嚼米粒。他其实吃不惯这稀饭,会闷酸水,但杜洁瑛也没时间另做早饭,他便跟着一起吃了。

  “等会我去塘边捶衣服,你一个人在家,小心煤气灶。外头有人敲门也不要理的,我自己带了钥匙。”杜洁瑛喝了稀饭,边擦嘴边吩咐。

  叶燃点点头,杜洁瑛爱怜地摸摸他毛茸茸的小脑袋。

  叶燃记忆里的父亲,不善言辞,逢人皆是乐呵呵,像个仁心的弥勒佛。邻里四舍,若是缺了哪样物件,或是需搭把手的,找叶老三支会一声,就成了。父亲是最善心的。

  而母亲——母亲是美丽的。

  某日傍晚吃过饭,他因口渴摸到厨房,无意窥见母亲洗碗的背影。

  九十年代正是金庸武侠剧春秋鼎盛时期,叶家村的人家吃过晚饭,无事便聚在十九寸老式电视机前,磕着瓜子儿,笑看古灵精怪的俏黄蓉,如何寻那憨憨的靖哥哥开心。叶燃年纪小,只知儿女情仇,分清好人坏蛋罢了。

  那晚,他躲在门后呆望母亲背影,只觉胜似杨过那白衣胜雪衣袂翩迁的姑姑。可是,年幼的叶燃却隐约伤心害怕,仿佛那美丽背影,因这苍凉静谧的黄昏,亦染上一层薄薄忧伤。

  偌大的堂屋空荡荡的,两边的白墙前阵子才刷过,原来开裂的痕迹、鞋印都被粉刷一新。墙上贴着时兴剧集的剧情画报,是黄日华、翁美玲主演的《s_h_è 雕英雄传》。

  用麻绳吊着的白炽灯悬在房梁上,老化得有些厉害,灯光昏沉沉的,叶燃揉揉眼睛,拽了拽长凳,脑袋凑近课本,一丝不苟往田字格上抄着“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他撑起胳膊肘,托住下把,撅着小嘴,用鼻唇沟夹住铅笔头,暗自念诵:“花落知多少”。

  村里的地有农户种了一片梨树。梨子个头大,汁水充盈,咬一口甜丝丝的,大家都爱吃梨,却又不爱种梨树,因为寓意不好。分离分离,农家最忌讳这个了。去年这会儿,有一个黄昏,下了学,他跟小翔子他们跑去梨树林玩捉迷藏。前夜刚下了一场雨,满地粉白残花。孩童在林间奔跑跳跃,童音漫漫,相互拉扯,间或动摇树干,枝桠抖动,又稀稀落落撒下一些花瓣,薄暮残阳,翠色和烟老。

  木质大门一阵声响,锁链发出金属撞击的声音。

  叶燃放下笔,走近大门,透过门缝一看,原来是周泗。

  他下了锁,开了门,放周泗进家来。

  “找我有什么事呀。”叶燃从西边的主卧拿了AD钙n_ai给周泗,又抓了一把金丝猴n_ai糖。

  周泗摆了摆手,道:“上周的班费,宋翔还没交呢,这都快一个礼拜了。你和他走得近,和他说说呗。”

  叶燃有些迟疑,似要说什么,转而抓了抓后脑勺,笑道:“后天吧,后天就可以了。小翔子他忘x_ing大。”

  周泗没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道:“记得交就好。”他环视四周,瞧见堂屋角落里的水缸,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那尊水缸是堂屋最显眼的物件,叶燃父亲没娶亲时就在自家大屋用着,杜洁瑛嫁进来,叶家就把这水缸并几床棉被作了彩礼。水缸已是有些年头了,因而粗质陶瓷的外壁着实有些斑驳。

  见周泗拒绝了自己的AD钙n_ai和n_ai糖,叶燃也不知该如何款待这位城里来的同学了,只得招呼周泗坐到长凳上。

  长凳隐约泛着油光,周泗小心翼翼地坐了一个边,两只手抱在胸前,努力避免挨到四方桌。桌上摊着叶燃的作业本,他想起叶燃数学很好,便问他:“董老师布置的最后一题你会写么?”

  叶燃刚想说会写,想了想,到嘴边的“会呀”给吞了回去,道:“不会,那题感觉超纲了。”

  周泗心里一块石头落地,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得意道:“不就是组个二元一次方程么,这么简单你都不会,笨死了。”

  叶燃道:“这么难的题都能写出来,你的数学真好。”

  周泗拈起金丝猴n_ai糖,剥了一颗扔到嘴里,含混不清地问:“那你要我教你么。”

  叶燃摇了摇头,道:“不用了。后天才交呢,我还能再想想。就算不会写,空着交上去,董老师也不会训我的。”

  周泗有些丧气,道:“你怎么这么没进取心,空着交上去,就算前边全对也就70分,这周的小红花就没啦。”

  周泗的忧虑令叶燃有些惊讶,毕竟这位县委书记家的孩子平时趾高气扬惯了,把他父亲的官架子学了十成十,几时会为同学着想了。

  周泗见叶燃没出声,认真道:“我认为这所不怎么样的学校只有你勉强能考上大学。”

  叶燃没吭声。

  周泗蜜色的脸上现出淡淡的红晕,转而y-in阳怪气地“哼”了一声,道:“快拿Cao稿纸,我来教你这题,真笨。”

  周泗听见大门的响动,一抬头,便望见门口一个抱着木盆拎着木桶的少妇,身影袅袅,逆着光款款走来。

  “阿妈,这是周泗,前几天刚转来咱们班。”

  “小朋友真帅,个子也高。中午留在咱们家吃饭吧。”杜洁瑛笑道。她方才推门,便瞧见堂屋的四方桌边上,两个小脑袋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讨论着什么,便自觉这两个孩子应是投缘的好朋友。

  “谢谢阿姨,下午我得早些回镇上,父亲有事找我。”

  既如此,杜洁瑛也不好强求小孩子这顿饭了。她目光一转,瞧见桌上就一个AD钙n_ai的空瓶子和一堆n_ai糖纸,便去主卧,把衣柜上架着的巧克力盒子拿到堂屋,笑道:“阿燃,新同学来了也不好好招待。小周呀,这是阿燃爸爸出差从北京带的糖果,是夹心巧克力。”

  叶燃很宝贝这盒巧克力,里边只有二十来颗,他舍不得吃,一个礼拜只允许自己吃两颗,还让妈妈放到自己跳起来都够不着的大衣柜上,到日子了,才让妈妈给拿一颗。上次小翔子过生日,他郑重其事地送了三颗给小翔子。这回周泗来,妈妈一次就抓了一把,足足有六颗。叶燃望着周泗剥开巧克力的金锡纸衣,眼睛都快喷火了。

  巧克力对周泗来说不算新鲜玩意,自打记事起,每每和周俨出席聚会,出入京城别院,抑或过年回沪上福开森路的外婆家,总会有各种寻常人家不常见到的吃食。况且他并不喜欢甜食,王念自他会说话时,就告诫他远离甜食,噬甜不但长蛀牙,对于男孩子来说也是缺乏自控力的表现。但周泗很满意自己被叶燃妈妈当做贵客,想着盛情难却,便自认为捧场地咬了一口巧克力。

  加了牛n_ai,甜到发腻,第一口巧克力的滋味并没有达到自己心中的“尚可”级别。他对杜洁瑛笑道:“阿姨,这巧克力可真好吃,但我最近换牙,甜食得少吃。”

  杜洁瑛刚准备叫周泗多吃些,听到这话,便也不好说什么了。倒是叶燃长舒一口气,他是知道周泗在扯谎的。上周体检,检查牙齿,周泗刚好站在叶燃前边,医生夸周泗牙齿长得好,周泗搭腔:上个月刚才换完一颗单尖牙。叶燃突然想起二舅挑牲口时总要看牙口,忍不住噗嗤笑出声,被周泗瞪了一眼。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5/32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