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搜肠刮肚，问了一句：“那个什么，我是奉旨探病来的，你好点了吗？”
池陆阳显然不是很好，本来就苍白的皮肤这会蒙上了一层灰色，头发松散地垂在脸旁，衬得整个脸好像瘦成了一小条，他带了一副金边的复古圆框眼镜，却遮不住眼眶下一片乌青。
“先进来吧，门口有拖鞋。”池陆阳嗓音有些沙哑，转身先进了屋，一会又补充道，“换不换都行。”
高小天忍不住想：这是体贴他还是挤兑他呢？
池陆阳好像因为生病，战斗力锐减，他靠着床头缩在床上，眼睛微眯，有气无力的样子，弄得高小天忽然也对他生出了千分之一秒的同情。
这间房子跟他住的面积一样，户型相反，白色的墙壁上到处挂着色彩艳丽的油画和摄影作品，奇形怪状的艺术品看似随意地摆放在书架里和窗台上，看起来一堆乱七八糟，实际上却又整整齐齐。
屋里的家具都是白的，跟那些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四周萦绕着一股奇怪的香气，应该就是他身上那种皮革的味道。
高小天没大心思参观艺术家的房间，想赶紧慰问完病号走人，他靠在沙发背上问：“你到底什么情况？是因为昨天淋雨吗？”
“是潘总让你来的吗？”池陆阳没有直接回答他。
“是。”
“你就跟他说我没事，感冒而已，休息两天就好了。”池陆阳声音沙哑，说完咽了一下口水，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高小天想说，噢，你没事儿就好，那我先走了，咱们回见。
但一张嘴，完全变了个味儿：“你这叫没事？你发烧呢吧，头疼吧，嗓子疼吧，浑身没劲儿吧？”
池陆阳笑了：“高总监真有神医潜质，我自己都没弄明白哪不舒服呢，高总监看一眼就把我的病状给概括了。”
高小天没理会病号的绝地反击，问道：“你吃药了吗？”
“吃了感冒胶囊，板蓝根什么的。”说完就开始咳嗽。
“你这是风寒感冒，吃板蓝根没用。”高小天想了想问，“你这有生姜和红糖吗？”
“你要干嘛？”
“我都神医了，不能光看病不开方吧，给你开点偏方。”说完又找补一句，“你敢吃吗？”
池陆阳又是一阵咳嗽,咳嗽完跟个“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昏庸皇帝似的，笑着说：“美人赠我蒙汗药，不吃也得吃。”
高小天：“……”
这他妈的调戏谁呢？生个病战斗力怎么还不降反升了！
高小天也不管他病号不病号了，直接怼过去：“等您那小身板好了再打嘴炮也不迟。这会还是老实躺着吧，啊！赶紧告诉我东西在哪。”
池陆阳道：“姜在冰箱里，红糖在第二个吊柜里，神医请自取。”
高小天懒得废话，到厨房拿了生姜和红糖，熟练地煮了一锅姜糖水。放在桌子上凉着。
他又问池陆阳：“你嗓子是不是发炎了，特别疼？”
“嗯，一咽东西就疼。”
“你等会。”
高小天说完转身出了房门，去自己家找出一盒药，又回来了。
他把药扔给池陆阳说：“吃这个吧，连着吃三天嗓子就不疼了。”
这暴风式关心，还真叫人不大适应。
“你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池陆阳看着小米粒大小的黑色药丸问，“六神丸是什么？”
“一种药。”高小天似乎有点犹豫要不要说下去，“我小时候身体不好，一着凉就嗓子发炎，我妈……嫌我总是生病，又要输液又要打针太麻烦，就想让医生把我的扁桃体切了，以后就再也不会嗓子疼了。”他把脸转向窗外，不知道是在看着哪里，“我当时特别害怕，心想割嗓子那得多疼啊，割了以后是不是就吃不了饭说不了话了，死活不肯。那个医生看不下去，就给我开了这个药，说以后嗓子疼就吃这个，不用割扁桃体了。这药很管用，是中药不是抗生素。我小时候经常吃，现在不怎么生病了，但也一直备着，你可以试试。”
池陆阳没听过这种事，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但很多七八十年代出生的中国孩子，不少人小时候有过类似的经历，割阑尾，割扁桃体，割淋巴结……一刀下去，一劳永逸。
以前的医疗观念落后可以理解，可为什么这么一件事从高小天的口中说出来，竟然让人觉得有些——悲伤？
池陆阳开口问：“那这药不会过期了吧？”
高小天真想把药抢回来，这时，门铃响了。
第9章 第 9 章
【这个世界，总有人偷偷爱着你——999感冒灵】
“高总监，帮病人开个门呗。”池陆阳一副我好虚弱啊，我动弹不了的表情。
高小天无奈地去开门。
开门的瞬间，他惊呆了。
门口居然站着一个女版的池陆阳！一样修长的眉毛，一样深深的眼窝，一样挺直的鼻子，还有一样的微微上扬的嘴角……
因为化了妆，这张脸显得格外明艳动人。
美女看到他微微眯了眯眼，然后笑着问：“池陆阳在家吗？”
高小天有点晃神，说：“在家呢。”闪身把人让进了房间。
大美女径直走向池陆阳床边，她穿着一件白缎的衬衫，荷叶边的袖口走起路来摇曳生姿，下面搭配了一条米色的过膝裙和同色系的高跟鞋，肩上的包也是米色的，看起来既精致，又优雅。
高小天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继续靠在沙发上，反正看看美女也是极好的。
“你怎么来了，是老潘告诉你的吗？”池陆阳问。
大美女一屁股坐在床边，伸手就去摸池陆阳的额头：“你生病了，我不该来看看你吗？”
池陆阳躲了一下没躲开。
“别动，你还发着烧呢。”大美女转头看了高小天一眼，“这位是谁啊，你也不介绍一下？”
池陆阳挡开美女的手：“这是我同事高小天高总监，今天来看我。这是我姐，池蓁蓁。”
“你好。”高小天简单打了声招呼。
原来是姐姐啊，怪不得这么像。名字挺好听的，珍珍，爱爱，莲莲……高小天的思绪有点跑偏。
他不想在这碍着人家姐弟说话，掏出打火机：“我去阳台抽根烟，这姜汤你赶紧喝了吧，凉了不管用了。”
高小天把姜汤端到池陆阳的床头，然后就去了阳台。
路过工作台的时候，他瞥见桌子上摆了好几张爱生活广告的手稿，心想，这人生病了还不消停吗？
看着高小天熟门熟路地关闭阳台的推拉门，怎么也不像第一次来，池蓁蓁笑着问：“这总监不像你以前的口味啊？吃惯了小甜点，想尝尝野味儿了？”
池陆阳：“……”
池陆阳是跟他们家出了柜的，父母移民多年，对同x_ing恋还算比较宽容，象征x_ing地挣扎了一番，第二天就接受了小儿子是gay的事实，反正传宗接代已经有哥哥完成了。
池蓁蓁作为池陆阳的姐姐，整天拿他的x_ing向开玩笑，挤兑人，特别没溜儿。
池陆阳早就习惯了，但这随随便便就给高总监扣男朋友的帽子，他可吃不消。
“你是来探病的还是来八卦的？探病连个水果都不拿，池总，做人不能太抠门。”
“人家姜汤都给你煮好了，还用得着我这个姐姐吗？”池蓁蓁端起汤碗，递给他说，“赶紧喝了吧，爱心姜汤呢。”
池陆阳瞪了她姐一眼，接过姜汤，一边吹着热气一边喝了个精光。
“喝了汤，就得捂着发汗，汗出了，寒气去了，就会好受很多。”池蓁蓁帮他盖了一层厚实的被子，“到底怎么弄的，你身体不是挺好的吗？怎么才上班几天就感冒了？”
“昨天不小心淋了点雨，我已经吃药了，明天就能好。”
池蓁蓁不悦：“我得跟老潘说道说道去，怎么下雨还让我们出去。”
“姐，我求你了，可别！又不是潘总让我出去的，再说了，我出去的时候又没下雨，这雨老是不停，我不能不回家吧？”
“行行行，知道了。”池蓁蓁四下打量了一翻说，“这房子是不是有点小啊，住得惯吗？不然还是跟我去北边住吧。”
池陆阳心说，跟你住一块，我还能肆无忌惮地搅基吗？他摇摇头道：“这离我公司近，不然路上太浪费时间了。”
池蓁蓁点点头：“也是。”又看了看阳台的方向，笑着问，“这总监还挺帅的，到底是不是你的……”
“不是！”
“不是我能收了吗？”
“不能！”
池蓁蓁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脸，马上换成一副关心弟弟的大姐表情：“你吃饭了吗？家里有什么，我帮你做点饭吧。你现在徒有一身手艺，也施展不开啊。”
“冰箱里有皮蛋和瘦r_ou_，做皮蛋瘦r_ou_粥吧。”池陆阳拽了拽被子，感觉自己要发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