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CHANICAL:机械主义 作者:薛直(下)【完结】(45)

2019-06-23  作者|标签:薛直 年上

  他想要艾尔维特挂念他,可那不需要太多,只要能够让他满足,艾尔维特也不会太痛,就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许多年以后也是想起来就疼,似乎就足够。

  艾尔维特心里的波澜一向不为人知,他不知道看了多久,再次走出去,这回就没有回头,而是就那样离开了。

  宴池还站在原地,倒是松了一口气。虽然心里猛然就空了,可总比刚才那种揪心的疼好多了。他在屋里来回转了两圈,终于忍住了,又坐到了床上,呆呆的想,艾尔维特在的时候,不管他们是在虚拟世界,还是在现实世界的暂时住处妩无媒苟合,都像是一个真正的家,可一旦离开了,这里就空洞洞的,面目可憎,乏善可陈了起来。

  艾尔维特下到楼下,自然有人来接他。昨天他结婚了的消息简直就像是烧遍全网的一把野火,到现在还没有平息。一般来说,总是要发一个声明或者通知,承认或者否认的。但艾尔维特显然暂时没空想到这个,身边也没人会提醒他,而且婚姻信息一般是无法作假的,能顺着艾尔维特的伴侣这一页一直查到宴池的公开信息,还能和之前匿名论坛上好几个帖子联系起来,可信度瞬间都高了不少,不可置信的人不少,但直接质疑的却一个也没有,只是抓心挠肝的想知道更多,甚至好奇宴池这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恨不得亲眼见见。

  不过这时候,艾尔维特当然对此一无所知,他一坐进悬浮车里就闭上了眼睛。驾驶员只以为他在假寐,不敢打扰,却不知道他脑海一片空白,本能正在大声警告,告诉他他做了个错误的选择。

  即使不是错误,艾尔维特也不需要别人的分析和提醒,就知道他在感情上不想离开宴池,更不想放他出去。他不是那种狠不下心让爱人接受磨难,经历成长的人,可成长不能是死亡的另一个名字。

  这时候艾尔维特倒是想起很多乱纷纷的往事。从前他对感情纠葛总是不当一回事,更没有在意过死神和阿斯托莉雅在同一件事情上对他隐而不发的敌对态度。他不在乎啊。

  现在想起那时候,艾尔维特却隐约觉得和阿斯托莉雅跨越时空有了几分后知后觉的同病相怜。

  如果你明知道爱人是在赴死,却不能阻止他,也不能救他,那还能做什么呢?似乎也就只有无止境的痛苦下去了。

  艾尔维特现在才意识到,为何有时候宴池用复杂甚至有些怜爱的表情看着他,对他人造人的身份也总是表现的很介怀,甚至虽然嘴上不说,可是各种行为都充满了不安。

  因为他存在的目的,和他内心想要的东西,是完全背道而驰的。

  一个战争机器不需要感情,更不需要偏向,他的目的就是赢得每一场战争,保证新人类在战场上立于不败之地,为了这个目的,他必须牺牲一切,他必须毫无感情,这样才能不痛,不伤,不绝望,不动摇。

  一旦这种无情被打破,那或许就是他变成人,跌落神坛,不复百毒不侵之身的时候,也是他赢来失败的时候。

  艾尔维特的睫毛轻轻颤动着,他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抓住些什么,最终却只是空落落的握紧了拳头。他知道他不能,他知道当他已经把自己的生死都置之度外的时候,去顾虑另一个人的生死,去对他的痛苦感同身受,只会突然增添许多扰乱心绪的不可控因素。

  要是……要是宴池真的死了,那会发生什么?

  艾尔维特猛然睁开眼睛,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挫败。

  他知道,自己无法理智的思考这个问题了。

第66章

  宴池经历过最后一次复查,就顺利的度过了恢复期,在艾尔维特离开卡拉狄加之后没有几天,也带着泰坦返航了。这时候他和艾尔维特的婚讯已经广为人知,在网络上发酵出极高的热度,泰坦队员反而是后知后觉,吃网络上的瓜才发现的,于是就很不满。

  可是时机特殊,他们有任务,宴池还浑身都写着低气压,于是本该闹哄哄的一件喜事,现在反而是要鬼鬼祟祟的偷偷谈论,没人敢去问宴池到底怎么回事。

  宴池没有闹脾气,这很容易就能看出来。实际上在艾尔维特身边时间越长,宴池越是被感染,自己的风格也逐渐向他靠拢,在工作的时候很少动用个人感情,虽然不是不生气不是不难受,但却不会让情绪影响自己的判断。他的低落实际上只是分别的后遗症,因此难以去除。

  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已经外露到影响军团整个的氛围了,宴池也就强打精神,尽量恢复了平常的样子。胡安娜的安抚也初见成效,至少现在宴池走过人群,不会接收到太多暗含担忧与惊疑的眼神了。

  他们新的驻地在第十五军团周边,指挥部临时建立在这里,形成了一个新的中枢,用来专门处理来木人反抗军的相关事宜。宴池其实感觉到自己的职权在一夜之间膨胀到前所未有的程度,仿佛这领域所有的事情都由他说了算,但却没有油然而生什么得意和自满。

  每一道命令出去,就有一个地方被焚为焦土,每一次军队出动,就会有人死去,对于宴池这样本来就充满批判精神的人来说,这也实在太挑战自己了。

  再说,实际上也并不全是由他说了算。现在他被他指挥的都是从理论上和他平起平坐的老牌军团长,x_ing格桀骜不驯的有,固执己见的有,即使是要一言堂那也不是很容易。况且宴池还刚刚有了另一重身份,也就是艾尔维特的伴侣。在平时这个消息固然很好消化,可要是惊动全网的当事人来到自己面前成为顶头上司,那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对一般人来说,要接受这件事情本来就不容易,宴池对于他们也很难说是无懈可击。这些人对艾尔维特兴不起怀疑,但对宴池可就穷尽批判,宴池迄今为止听过最难听的话,大概就是“他凭什么,不就是长了个好屁股吗”。

  说也奇怪,这些人嘴里的艾尔维特纯洁无暇,聪明睿智根本不可能做出错误的选择,但宴池就是用美色和r_ou_体蒙蔽了他,欺骗了他。逻辑错误惨不忍睹,让宴池甚至不想多说什么。

  会议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剑拔弩张的唇枪舌剑,宴池自认为自己不是爱打嘴仗的人,可他现在孤立无援,剩下几个人倒是因为观念冲突,私人意见而抱团,他要是不言辞犀利一点,恐怕就算顶着一个指挥官的名头,也会被毫不犹豫的孤立。这时候就不得不感谢莫里斯多年的熏陶,宴池有时候甚至想不到,自己居然也能这么冷冰冰的嘲讽人。

  “诸位都是功勋卓著的沙场宿将,应当明白我们目前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危急情况。我能理解各位对赶尽杀绝的迫切需求,可也要能分清主次!如果计划失败,谁的责任谁去请罪!我年轻,在各位面前始终抱有虚心学习的心态,可职责所在,不该让的我一步也不会退让,各位若是认为我德不配位,不够资格,大可以向上举报抗议,我绝无二话!”

  第一次被围攻的时候,宴池实在忍无可忍,一捶桌子,放了一通狠话。他心里清楚,这些人都见过太多他这个年纪的年轻军官了,根本不把他当一回事,也自然不会认为他有足够的资格在前辈面前指手画脚。他们是不敢质疑艾尔维特以私废公的,因为艾尔维特的权威建立的时间太长了,他的形象已经成了一座金光闪闪的神像,即使只是说出来这种猜测,似乎都是否认军队建立的基石。可要让一个年轻的毛头小子大马金刀的指挥自己,他们又觉得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只能你一言我一语的挤兑宴池。他要是忍了,从今天开始就会一步一步失去指挥权。

  这件事不能发生。宴池很清楚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大军是洪水,他是一道闸,这里绝对不能失控,陷入对来木人毫无意义的仇恨情绪和愤怒之中。

  从另一方面来说,其实宴池也并不怵这些人。要论他见过的军部高级将领,无论是艾尔维特还是明光宫,阿尔忒弥斯,哪个不比这些人高深莫测?要说他经历的事情,狮王星那场乱子也算是无比艰险,就更不要说卡拉狄加保卫战他甚至都差一点死掉,要论心理素质,单单几个人言语挤兑,其实不能让他动怒。

  宴池本来也不想这么强势,他看到自己一发脾气,胡安娜就马上投来了担心的眼神。

  他知道胡安娜担心的是什么,只是纵容这些人也并没有好结果,要通过实力让他们对自己刮目相看然后扭转看法,那显然太浪费时间,对于事态的预判也太一厢情愿了。宴池到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从前的宴池了,至少他这个思维模式就很艾尔维特,唯一不同的就是cao作手法他还是比较灵活的。

  这些将领毕竟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宴池这样猝然发难,其实很有年轻人的特征,一言不合就要撂挑子让他们自己顶上,他们不想在年轻人的暴脾气面前忍耐,可想到投诉举报,又觉得理由太不充分,说出去固然是宴池沉不住气,小孩脾气,他们也好不了多少。人才刚来就被他们激到这个程度。宴池有个年轻气盛不成熟的评语,他们的可就难听多了。

  于是虽然不能马上调转口风,也都默不作声了。

  他们收敛了,宴池也马上换了一副表情,刚才恼火的样子全然消失,神情甚至有些深不可测,收回撑着会议桌的两手,重新坐下来,整了整衣服,撑着下巴,语速也慢了下来:“我知道各位的顾虑,我还年轻嘛,你们有这样那样的担心,也实在很符合常理。不过我丑话也放在前面,要是我自己失职,我自己认,写军令状不成功就成仁,我也愿意,诸位应该知道我的决心,也应该知道自己的职责是什么。”

  这话说得,怎么这么像威胁呢?

  胡安娜只是个会议记录者,一般来说不能贸然发言,于是又惊讶的看了看宴池,略有几分意外之喜。她所见的宴池要么是很好说话的军团长,要么是很靠谱的军团长,还从没见过宴池这幅句句平静,下面却埋着刀子的画风,于是觉得真是不简单。

  她是当之无愧的宴池嫡系,自然感觉与有荣焉,与会的几个军团长却都交换了一下目光,偃旗息鼓了。

  试探出来宴池不简单,这也不算是太糟糕的结果,毕竟他能镇得住,不是先前表现出来的那样没有城府,一点就着,也就很不错了。他们的本意并非****,再说是个人都知道宴池不要说是艾尔维特明摆着的嫡系了,甚至就是艾尔维特的配偶,得罪他相当于牵动艾尔维特的警戒线,不一定能损人,但绝对不利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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