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来不复归 作者:青茶木【完结】(73)

2019-06-23  作者|标签:青茶木 前世今生 因缘邂逅 东方玄幻 破镜重圆

  “你想审判本宫?帝君,恐怕你还没这资格!”

  天帝神色严峻,拔高声音,“审判的决定权不在于罪徒,而是在审判者!”

  珊瑚瞪大双目,愤恨的眼泪蓦然滑落,怒吼:“没有谁能审判本宫!”环视百神一圈,又叫到,“你们所有仙神,没有一个配审判本宫!”

  声音一阵盖过一阵,用尖锐的吼叫,掩饰心虚和惶恐。她孤傲地扬着头,像一只被剪了羽毛的孔雀。

  “你恼羞成怒也躲不过刑罚!”帝君一喝,将手负在身后,岿然不动,沉声道:“你父亲为天庭贡献颇大,本君顾念旧情,不会赐你死罪。本君赐你不死不老之身,去蓬莱边上的荒岛,揣着你的情爱过完永生罢。”

  不老不死,孤独余生,对于视情如命的珊瑚,这是比死更难受的事情。

  “不!本宫此生为爱而活,怎可以无情无故孤独终老!”

  天帝没有动容,“你不会老,本君说了,会赐你不老不死之身。”

  “不!天帝你敢!”

  “拖下去。”

  “没有谁能审判本宫!不————”

  蓬莱边上的某个荒岛,只有一棵歪歪倒倒的老槐树,在云烟中饱经沧桑。几万年后,仍有一个身穿橙色衣衫的女子,她面容十分年轻,一双眼眸却如同灰尘一般没有神色。头倚着那棵槐树,哑着嗓子,不断呢喃:

  “没有谁能审判本宫......”

  看不到尽头的诅咒,仿佛无穷无底的深渊。

  凌霄宝殿上,众神紧绷着不敢做声,天帝这样不动声色的怒火委实可怕,y-in森森的,比以前破口痛骂厉害多了。珊瑚拖下殿没多久,众神以为可以退殿,没想到天帝紧接着又传来冥君和命格星君。

  果然伴君如伴虎啊......

  帝君气得鼻孔扩张,强行忍下粗气,“不是嘲讽天庭无情无欲么?本君便要看看,你们有情有欲到什么地步。两位爱卿,将敖广和苌夕置入凡间轮回,让他们十世相爱不得相守。若他们撑得过,本君便认输,修改天规。若他们撑不过,便斩去他们的情根!”

  冥君汗颜,“......小神遵旨。”

  倒是苦了命格星君,还要编纂十辈子的爱恨纠葛。

  天帝看出命格星君的犹豫,“有问题么?”

  命格星君被那眼神瞪了一下,慌忙摇头,“没有没有,小仙遵旨。”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沭炎和苌夕,就这样被迁怒了......

  ☆、十世长劫(一)

  

  司序上仙闲来无事,又跑去万劫山找雷神闲聊,谈起当日审问珊瑚的事,咋舌道:“帝君这迁怒的本事也太厉害了,说天庭无情无欲的本来是珊瑚,他非要让苌夕他们受罚。”

  雷神铁面无私,道:“他们犯的罪,没打入地狱已经是网开一面。”

  司序上仙不满,“不就是双双死在梨花树下么?我倒认为没什么大碍。”

  雷神咬牙纠正:“是打伤上神,逃遁下界,然后死在梨花树下。”

  司序上仙眼眸弯弯,“那追究起来,我们两个可是包庇之罪。你是不是还要上报天帝,秉公办理了?”

  雷神耳根一红,“本上神那日什么都没看到。”

  司序上仙倏地凑近他,一语点破,“你在害羞。”

  雷神后退一步,紧张地环视了四周一圈,发现没有谁在窥视,便又看向对方,“那日的事情你最好忘了,被天帝知道,你我触犯天规,是要——”

  话没说完,又被眼前的小仙用嘴堵了个严实。

  “你!”

  被放开之后,雷神恼怒不已。

  “触犯天规有什么?”司序上仙两条手臂挂在他脖子上,“大不了像苌夕他们,去凡间轮回个十几辈子,多跟你相处相处,有什么不好?”

  “你藐视天规,天帝知道了岂会轻饶你!”

  “你急了。”司序上仙看着他笨拙的模样,尤其开心,凑近道,“担心我啊?”

  雷神推开他,“本上神要去布施天劫,不与你多费口舌!”

  司序上仙看着逃远的背影,心里美滋滋的,自顾自道:“死木头,担心我便担心我,有什么不好说的?”

  ............................................

  鹅毛雪纷飞了好几日,路上铺了厚重的一层白毯。官府着人将街上的雪扫了又扫,方才有几个行人。只不过天寒地冻,都走得十分匆忙。

  街尾一处露天的戏台子上,还上演着霸王别姬。演霸王的戏子今日冻了风寒,台上只有虞姬一个人唱着独角戏。

  寒风刺骨,夹杂着冰碴,恨不得将肌理划破几道大口子。台上的戏子动作逐渐僵硬,腕花转得也渐渐吃力,只剩一副嗓子仍旧圆润,饱含情愫地唱着戏本里的句子。

  戏终,幕落。戏子朝场下的看客微微一附,谢礼。说是看客,从头至尾也只有一人,撑着一方伞,安静地听完。

  鹅毛的大雪,台上一人唱,台下一人望。

  虽只有一人,但好歹唱了这许久,一班子人也不甘空手而归。

  二胡先生搓了搓失去知觉的手,轻推戏子的肩膀,“苌夕啊,好歹也去讨个赏钱,你哥等着买药。”

  苌夕唯诺地点头,拿了锣盘,走到撑着竹伞的人面前,“这位官人,可否打赏两个银钱?”

  沭炎将伞往前移,遮过对方头顶,“你叫什么?”

  下巴微收,“苌夕。”

  “不像艺名。”

  “小人刚出来唱,还没来得及取。”

  沭炎盯着生了锈的锣盘,将一枚沉甸甸的银锭放上去。银锭在怀里揣热了,贴上锣盘,竟融化了一小片薄冰。

  苌夕一惊,这么阔绰的看客他还是头一回见,“这......”

  沭炎直勾勾盯着他,道:“买你。”

  戏班师傅忙拥上来,“这位官人,我们苌夕才出来唱,没□□呢。不值什么,官人去大戏班里挑挑,随便哪个都比这小子强。”

  沭炎不容拒绝,“这些钱足够你们再请一个名角。”

  戏班师傅手心里出了汗,拒绝道:“大官人行行好,这小子自幼跟着咱们,一直学的是唱戏,从未学过其他本事,怕伺候不了大官人。”

  沭炎明白戏班师傅是担心苌夕跟了他作娈童,便解释道:“老师傅放心,他在戏班里唱戏,跟了我,一样是唱戏。”

  戏班师傅将信将疑,把苌夕拉到一旁嘱咐了许久,才万分不舍地放了人。

  苌夕把那锭银子留给戏班子。褪了戏服,卸了妆束,把三千青丝都高高绑在后脑勺上,低眉顺眼跟着沭炎回府。

  沭炎这一世是个闲散的文官,喜欢听戏,尤其爱听霸王别姬。

  他给苌夕新筑了一个戏台子,随同寝屋,一块儿建在湖中央的小渚上。每日晚饭之后,他便乘着小舟,去听苌夕唱戏。不点曲目,让苌夕想唱什么便唱什么。贵妃醉酒、金玉奴、文昭关,京戏的每一个桥段苌夕都记得滚瓜烂熟,每日变换着唱。

  某日,沭炎提前了一个时辰过去,恰碰着苌夕在练嗓子。练完之后,竟一个人自顾自唱着霸王别姬。没有伴奏师傅,却唱得格外起劲。嗓音悠扬婉转,动情处,竟潸然泪下。

  沭炎悄无声息地听完,没错,是那日在雪天里听到的感觉——虞姬的独角戏。

  “少了霸王,这戏竟也有些意思。”一面笑着评说,一面从屏风后绕过去。

  沉浸在戏里的苌夕吓得一颤,掉落了手里的宝剑。仓皇回身跪下,“大人今日怎么早来了?”

  “若还不来,还不知得错过多少场好戏。”

  苌夕把头埋得更低,“小民知罪......”

  沭炎并不介意,“你戏唱得好,没必要惧怕。压箱底的绝活本就不应轻易示人。”

  苌夕垂首,十分恭敬,“谢大人体恤。”

  “没有霸王,这戏变了味儿,不是霸王别姬。”

  苌夕默了默,道:“在没碰到真霸王之前,小民只唱虞姬的戏。”

  沭炎疑惑,“何为真霸王?”

  苌夕没了声音。霸王别姬是对唱的戏,台上只有虞姬一个人咿咿呀呀,任谁都觉得荒唐。

  沭炎却没再问,只每日都早来一个时辰听戏。看着素颜白衫的人在水榭台上唱,竟比外头的红颜盛装更有风姿。

  日复一日,从未间断。直至某天,苌夕染了风寒,高热不退,卧床不起。沭炎跟皇帝告了假,贴身照顾苌夕。

  苌夕是戏子的胚,下九流的命,从小练戏苦,过得如同蝼蚁。没想到还碰到个烂好人,供他吃,供他住,还让他想唱什么唱什么,从不多问。现下病了,还日以继夜守在床头。

  他发着高热,睁开烧得通红的眼眸,“大人,你图什么呢......这样无厘头对小民好,总要图点什么吧?”

  沭炎淡淡道:“不图,这些事我想做,便做了。”

  “这样不可以......”

  “为何?”

  苌夕吃力地眨眼睛,虚弱道:“这样白吃白喝,小民会觉得,是在骗你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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