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连自己都养不好，养什么猫啊。”
这句话猛地又窜上姜老师心头，他死死捏紧把手，加快脚蹬的速度，仿佛想把自己融入夜晚的风里。
春夜的风微凉而惬意，载着缕缕烦扰穿梭于静谧的漆黑。
第10章
该来的总会来。
被黑猫堵在饮水机前，姜老师想到。
黑猫还不能变成人，只能每天顶着耳朵在这狭窄的居室里活动。唯一与他接触的人现在被占去大部分时间，小猫咪生气也是理所当然。他当初选择了让他留下来，却没有考虑清楚自己是否有能力给黑猫一个适合的环境。真是糟糕的自负。
黑猫是生气地炸毛，是不准说话时被打断，还是会有其他要求？
姜老师等着对方开口，迎接自己的“审判”。
“你有淘宝店吗？”
……
表情扭曲了一下，他不太确定地询问黑猫：“你说的是网上的淘宝？”
“……‘淘宝店’还有其他意思吗？”黑猫对这个问题感到莫名其妙。
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反而更让姜老师惊讶。
难道这段时间的忙碌被黑猫理解成因为消费过高而增加工作来赚钱吗？姜老师有些啼笑皆非。
不过黑猫想要赚钱帮他“分担”的想法让他感到一阵暖意。是啊，黑猫不是普通的猫，不是被他养着的宠物，无论是想要分担他的负担还是想更多地融入人的生活，他想要给自己寻找一份合适的工作，姜老师当然是支持的。
淘宝店确实足不出户就可以运转，但只是有这个大致方向没考虑到具体细节是没办法做好的。他可以给黑猫帮助，却不能陪他空想。
“你准备在网上卖什么呢？”
带他来到了储物间，灵巧地踩着堆积的纸盒，黑猫从高处的隔板上拿下来一个盒子。姜老师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个收纳盒，黑猫显然不太愿意向他展示里面的全部内容，把盖子掀开一道缝，只摸索着拿出几个透明的亚克力展示盒。
盒子里装着当下热门手游人物的黏土，大部分是Q版，也有正常比例的。
姜老师想起了被他放在书架上的生日礼物。当时只顾惊讶于黑猫的灵巧，把他的外型捏得惟妙惟肖，表情捕捉也十分到位，却没曾想过黑猫会想到开淘宝店定制黏土来获得收益。
“我在微博上晒过一些照片，有人私信我说想要定制。你没有淘宝店的话总有闲鱼吧。”
为了满足黑猫的需要，没有淘宝店姜老师也会去新开一个。对于黑猫来说过于麻烦的东西，姜老师准备起来就毫不费力。真正困难的倒是经营的过程了。淘宝上的客户素质参差不齐，刁难的人、棘手的情况几乎无法避免。
“其他淘宝店也会遇到的吧，他们能解决，我怎么会做不到。”黑猫不甚在意，跃跃欲试。
是了，黑猫不是他的宠物。姜老师看着黑猫手里的盒子，再次意识到。他现在努力变成人，不仅是从外貌上，也在从内在努力着。他不只想当一个拥有人类外貌的猫，而是想真正融入人类社会。
他无法一直停留在原地陪伴黑猫，黑猫有想去的地方他当然乐意助他一臂之力。
挺好的，现在他们各自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第11章
周六是学生们的休息时间，老师当然也同享着。
头天晚上验证了一堆资料总算是把淘宝店提交审核了。个人店的审核听说很快，二十四小时能出，为了庆祝黑猫的第一份工作，他们趁周六姜老师不上课，去外面逛了一天。
这次没什么目的地，姜老师更多的是带黑猫熟悉周围的环境。哪里是超市，哪里有饭馆，医院在哪个方向，他又在哪里工作。
黑猫练习收耳朵收尾巴不能一蹴而就，他想要变成真正的人融入这个社会也需要一点点积累。
教导学生的事姜老师早已习惯，这和教黑猫一点一滴的琐事却不一样。以往他更像一个摆渡人，接过上一位手中的桨，又在下一个港湾将木桨交出。船行的过程中有多少乘客能记住他，他又会对哪些人有印象呢？大部分时候双方只是留给对方一个模糊的影子。
现在不一样的。黑猫站在一片朦胧中，他为黑猫推开了最初的门。
门外的人形形色色，来去匆匆。他们看着宛如水池中无序漂浮的水藻。可生活往往没有那么离奇。大部分人的一生和猫一样，是有规律的。出生——上学——工作——结婚——生子——死亡。
两旁琳琅满目的建筑也并不是一团散沙。
你记住了自己的住所就不会无家可归，你记住了超市的位置就可以买到大部分生活用品，你记住了餐馆的位置即使手机欠费也能吃上热乎乎的一顿饭。医院是生病时的去处，但是黑猫的身体结构特殊，姜老师一直不敢把他带进去做检查。不敢进去是一回事，作为常识了解又是另一回事。如果可以，任何一个人都不希望自己有机会踏进去。而学校呢，学校则是姜老师的一点私心了。反正从医院回去的路上正好会路过，他就指给黑猫看了。巧的是从那个方向还能看见他办公室的窗户。
记住这些必要的地标之后，那些特色各异的小店便随着兴趣去了解就可以了，毕竟即使是姜老师也不会完全知道上班路上的每一家店都是干什么的。
晚餐去的姜老师最喜欢的那家花溪牛r_ou_粉，周末比平时冷清多了，等餐的时候店主还有空跟他闲聊了几句。
“周末还在给学生补课啊，现在的孩子读书真辛苦。”
黑猫挡住耳朵和尾巴看着就是高中生模样，再加上姜老师的身份，被当成学生也不奇怪。姜老师含糊地嗯了两声，没有反驳。
老板后来又向黑猫搭话，他看黑猫脸生，想要再为店里发展一位长期食客，边煮米粉边向黑猫介绍他家米粉的味道与历史，推荐他多尝尝不同的口味。黑猫夹起一筷子热气腾腾的米粉吹了吹，粉很滑，刺溜一下就能吸到底。r_ou_香和米粉的筋道混合在一起，绝对是难忘的美味，黑猫认真向老板点了点头，答应一定会常来。
途经KFC时拗不过黑猫因好奇坚持想进去看看，出门时便又多了一只甜筒作为夜宵。
结完账离开前，姜老师瞥见角落座位上趴着睡觉的人，意外觉得有点眼熟。走近后他认出了那张因为发烧而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三班地理课代表。
试着推了推课代表的身子，对方似乎烧得厉害，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完全没办法沟通，而记录学生家长电话的表被他遗落在办公室了。不抱希望地查找一遍通话记录，对方家长之前也没有联系过自己。
好吧，看来黑猫有机会去见识一下医院内部是什么样的了。
第12章
姜老师架着课代表，黑猫提着对方的书包，他们在医院排队、挂号、带课代表去诊室。
看诊的医生正巧是姜老师发小，为他周六还带学生来看病的敬业精神竖起了大拇指。课代表的病情并不严重，打瓶点滴，回家休息就可以了。瓶里的液体快流完时，姜老师摇醒了对方，男生烧退了些，总算能和姜老师对话了。
“喝水吗？”
“嗯。”
“能坐起来吗？”
“嗯。”
“你家住哪儿，我等会打车送你回去。”
“……”
闲聊应对自如的男生在面对回家的相关问题时却沉默了。
直到黑猫不耐烦地伸懒腰，舒展久坐在椅子上的身体，打起哈欠时，对方还是一直闭口不言，甚至拒绝和任何亲人联系，宁愿晚上就睡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
“只是昨晚吹风着凉了。”男生不肯松口，姜老师也没有特异能力撬开他的嘴。不可能真让自己的学生在医院走廊睡一夜，便只好打车带他先去自己家住一晚。
姜老师的屋子有三个卧室，主卧属于他的父母，一般紧闭着，次卧是他自己的房间，还有一间用作了客房。客房原本打算给黑猫了，但它现在晚上睡觉时没办法保持人型，一直缩在他床边的猫窝里，白日里也多是在客厅和他的书桌一带活动，还用不上独立的卧房，加上姜老师现在工作忙，也就一直搁置了为黑猫重新装修的计划。这次倒是可以让课代表暂住那里一晚。
课代表坐在出租车上的一路都很安静，只是好像有什么话想跟他说，几次眼神往姜老师那边瞟，却欲言又止。等站在房门前拿出钥匙准备开门，姜老师才猛然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黑猫一直跟在他身边。他可以告诉米粉店的老板、KFC员工、医院的医生，黑猫是他的学生，但是现在黑猫跟着他到了他家门口，学生的借口未免太假了。同为学生的课代表也可能轻易拆穿这个谎言。借宿在他家的亲戚家的孩子？这借口看起来比学生还假，而且黑猫晚上快维持不住人类的形态了，大变活猫的绝技他还是不太愿意和别人分享。
在课代表的注视下，姜老师急中生智，按响了隔壁的门铃，把黑猫推到了一旁紧挨的另一扇门前。
“回来太晚，隔壁估计都睡了，你先进去吧，我等他们出来开门。”
隔壁人家只有寒暑假才会带着孩子回来住一段时间的情况倒是在这时候给姜老师带来了便利。听见水声响起，确认课代表在卫生间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反应过来的黑猫立即变回了猫的模样，姜老师也把短袖短裤贝雷帽拿去卧室藏好。如果半路被课代表撞见了，不知道会不会当成偷邻居家小孩衣服的变态。
黑猫看起来对于一直只有他们两个人居住的屋子突然多个人颇为不满，可惜在猫形态时只能一直“喵喵”地叫，姜老师lū 了lū 它脖子上的毛安抚。课代表这时来到客厅，闻声也察觉了猫爬架上黑猫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