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怪你母亲，当时她得了绝症，带着你，你定是活不成的，所以才狠心将你送了人。只怨我没能早点找到她……”
唯东的声音像遥远的钟声，回荡在付离的耳朵里，久久不散。
原来，他们都不在了。
他这些年，不愿意任何人提起他的父母，说没有怨怼是不可能的，他想过千万种可能，以为他们会各自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快乐地活着，又或者一起快乐地活着，可没想到，是这种结果。
所有人都离开他，只剩他一个人。
原来，她是因为知道自己油干灯尽，才那么决绝地走了，不，她没有决绝，她回头了，满脸泪痕地回头，只是他因为心里有恨，才将那遥远的一眼忘记了。
原来，他不是被抛弃的。
雾归一手抓过付离的手，一手放到他背上抵着，像一个坚实的后盾。
付离忽然觉得心底豁然开朗，他拍拍雾归的手，小声说：“我没事。”
唯东的心情已然平复过来，他接着说：“可惜，我没能查出杀害你父亲的凶手。”
“我母亲……安葬在哪儿？”付离突然问。
“葬在这后山，这里……有她的灵位。”唯东站了起来，走到屋子中间，把地上的板子掀开，“跟我来。”
这地下室很明亮，装修得很特别，有七十年代时的感觉，说是地下室，其实是首层，只是因为没有打通做门，入口只在书房，所以像地下室。
灵台就设在内墙上，灵台不远处是他那一比一的人形广告牌，照片上的人笑得很灿烂，只是停留在了那花一般的年纪。
一嗑头，对不起，误会你们这么多年。
再磕头，谢谢您，把我送到那么爱我的人家里。
三磕头，谢谢您生了我，妈妈。
像是要把那样子刻在心底一样，付离站起来后盯着照片看了许久。
“东叔，谢谢您。”付离朝唯东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什么，我也没做什么。”唯东赶紧扶起他。
付离问：“对了，那天您提醒我要注意，是发现了什么吗？”
“是的，之前我有调查你，”唯东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这个我先向你道歉。”
付离笑了笑：“不碍事，您继续说。”
“那天我派的人正好跟着你那位阿姨，没想到竟有辆车想撞她，我的人立刻就把它撞开了，后来我的人去去追那辆车，可惜跟丢了。”
付离愕然：“竟然是您？”
“是我，只可惜好心办了坏事。”唯东有些愧疚。
“您别这么说，虽然那辆车主口供上说只是为了吓吓澄姨，但实质上并不是，那样的速度撞上来，肯定会更伤得更严重，您的人是帮了大忙的。”付离连忙解释，其实事后他有查过那起案件的资料，刹车痕鉴定那辆车的速度至少会让人在医院躺个把月出不来。
“那就好，后来我就发现，你身边的人都有人跟踪，所以我就派人去阻拦了，可惜在那些人嘴里套出来的话都没什么用，大致就是拿钱办事儿了。”
“这段时间，谢谢您了。”付离觉得唯东这人真的挺好的，八杆子打不到边儿的人他都那么上心。
“哎！怎么又说谢，你记住，你跟我不必说这个词！”唯东笑得很欣慰。
这个孩子，太像她了！
说到这，付离大致上已经知道幕后主使是谁了，那个人处心积虑地对付他和雾归，目的是为了雾归的寿命吗？
告别唯东后，付离对雾归说：“去箭馆吧。”
“你又想穿回去吗？”雾归一语道破。
付离极其认真：“我就回去看看，杀害我父亲的是不是那个人。”
“不行。”雾归想都没想就反对，他怕付离又在时空裂缝中徘徊，现在的他或许没有那个能力拉付离回来。
“除了穿回去，我真想不到别的办法了，我只是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付离极力解释，可惜雾归的态度很坚决。
“先去箭馆吧。”雾归并不是妥协，他知道应该问谁。
箭馆提前打烊，员工也都回了家，四个人在郑殊的屋里等着，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就连电视也没开。
气氛异常地平静。
卯浅卿表示她并不想再带付离穿回去，因为上一次给她的弓造成了不小的伤害，差点就断了。
郑殊是唯一一个状态外的人，但她也不说话，就算现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过后她也会知道，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哟，都在等我呢。”
隐冽漫不经心地声音响起，随即出现在四人之间，四个人都看着他，可没有一个人开口。
“怎么都不说话？怪严肃的。”他坐到单人沙发上，调子还是懒洋洋的。
“隐叔。”雾归皱眉。
气氛忽然凝重起来。
“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隐冽笑着说，心情没有什么影响。
相比之下，付离却有一丝紧张感，拳头不自觉地握了起来。
“付离的父亲，确实是那个人杀的。”
屋里静得可怕，隐冽的话一字字地敲在众人心上。
付离对他父亲没有任何印象，现在的心却变得很乱，那个人为什么要杀他？
“你的妈妈，不，应该说，是你们家族血脉中，有种能吸引异世之物的能力。也有助我们这类人突破屏障的使命，是一条无法脱离的使命，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
明明是很紧张的气氛，却让他这句话缓和了一下。
付离终于明白，雾归到他身边是命中注定的。
隐冽看着付离，语气突然认真起来：“那年……机缘巧合之下我又到了现世，冥冥之中让我到了河里，被你父亲钓到，紧接着被你母亲救了。”
他为什么会到现世，很明显做了隐瞒，但那是他的私事，其他人也没在意，所有人都安安静静地听着，没有c-h-a嘴。
“这些你知道的我就不说了，就说之后的事吧，他们两个人很相爱，却过得很清苦，也都很善良，善良到坏人也分辨不出来，那个人受了伤，被他们救了，当时我只是一条鱼，虽然知道是他，可什么也做不了。”
“所以他不知道我是异世的，也没有想拿我的寿命，但他竟然知道你母亲血脉里的能力，在那个家，他扮演着本分老实的角色，你父亲母亲都对他很好，可他却想把你母亲的能力给占为己有。”
付离的拳头越攥越紧，呼吸不禁沉重起来。
雾归很心疼，这一天之内就让付离知道所有令他难受的事，他不知道付离能不能承受得住。
“这个能力为什么要占有，你也应该知道了。”
“期间他离开过一年，那年正好我突破屏障回了雾世，那一年，你母亲生了你，当时接生的是你吧？”隐冽的视线转向卯浅卿。
卯浅卿微微点头：“纯属巧合，我穿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她要生了，无奈之下只好帮她接生，之后我就走了。”
付离讶异之下又有点感激卯浅卿，没想到他们还有这种缘分。
“这些我都是从雾世看到的。后来，那个人回来了，他发现，你母亲的能力已经没有了，就把目标转向你，我过来时，你父亲已经为了保护你们而死。”
“那时我在他面前没法使用法力，可也把他牵制住了，最后他消失，我也受重伤不得已而回雾世。之后的事，你也知道了。”
付离重重地呼了一口浊气，像要把心中那烦闷呼出去一样。
一天之内，他知道了父母是谁，知道了父母已亡，知道了谁是杀父仇人，他恨不能现在立刻去把那人就地正法。
想不到的是，他没去找，那个人，倒是找过来了。
箭馆大门被踹开，那个人带着一帮人涌了进来，还挟持着郑殊的父母，两人竟被折磨得晕了过去，浑身是伤。
“爸！妈！”
郑殊心急如焚率先冲出门，卯浅卿一时间竟也乱了神，下意识地拦住她。
“怎么！不敢下来吗？你们不是一个个儿的，都想杀了我吗？”那人的嘴并未张开，却有声音传出。
雾归y-in着脸，狠厉的眼神直逼过去：“放了他们。”
付离双目充血，后槽牙几尽咬碎，双拳攥得咯咯响。
“到箭场来比试一番，怎么样？你们之间有一个人赢了我，我就放了他们。”
这时，一个人从大门冲了过来，正是言乐，他颤抖着吼：“为什么，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34章 第三十二章
箭馆上空原本艳阳高照，现在却像罩了几层厚厚的黑云，每个角落都y-in暗压抑。
“少爷。”
吴褚发出桀桀的笑声，明明是尊称却叫得令人毛骨悚然。
“你……会说话？不……不是说话……怎么会？”言乐神情恍惚，躺在地上布满血痕的两人刺痛了他的眼，身体不住地抖着。
其他人或许不知道，他却知道那两个人是付离的什么人，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