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桥说，“这个场景小白的镜头是多角度的。侧面，背影，扭头的跟拍，怒吼的特写。难度比较大的是从人君的近距离视角捕捉面部表情，常规拍摄是单独拍一镜你扑到摄像头上的，这样以观众视角来看就是人君眼中的你。至于非常规拍摄么……”
江桥顿了一下，伸出手臂环住唐修的肩膀，“非常规拍摄时要把摄像头定点在张凯行脑袋旁边，这样你和他四目相对的时候不能看他，要看他脸旁边的镜头，借位一下大概是这样。”
他说着，脸就凑了上来，和唐修的距离几乎可以用厘米来衡量。
唐修下意识就想吐槽这个流氓，但是江桥的神色又很认真，专注讲解的样子让人挑不出什么耍流氓的迹象。
于是他暂时按压住了把人一巴掌抽开的念头。
“你看，我们现在的相对位置是脸对着脸，但其实我的目光是看向你旁边一寸的。如果机器在他左边，你就要往左边偏，注意不能仅仅头动，整个身子都要向那个方向拧，不然脖子就会露馅，从镜头里能看出来你是故意偏头的。”
随着江桥说话，他的呼吸喷在唐修的颧骨上，有些痒。
唐修很不习惯和人近距离接触，但是江桥的呼吸带着淡淡的薄荷味，呼气温热又很清爽，竟然不让他反感。
江桥解释完一通后收回视线看着唐修，“看懂了？”
唐修却忽视了这个提问，笑着说，“导演，您牙膏挺好闻。”
“……”
江桥脸一下子红了。
他立刻收回手摆正姿势重新坐好，目视前方咳嗽了一声。
“教你正事呢就知道扯些没用的，早知道你这样，我的主角死都不会给新人演，一点都不专业，毁我事业。”
唐修笑着没说话。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了一眼对面上方的行李架，集魂幡藏在枕头里，如果能拿出来看的话，这会说不定又有反应了。
“你怎么总是看行李？”江桥皱眉，“行李里放了什么宝贝？”
唐修立刻收回视线，“没有。”
“唔。”江桥皱眉，他突然想到那天在唐修的箱子里听到的怪声，还有不知道是不是幻觉的震动。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这箱子里没有含带锂电池的东西吧？”
“锂电池？”
“对啊。”江桥顿了下，“会震动的东西一般都是锂电池。”
唐修摇摇头，“有的航空公司查的严我知道的，电动牙刷都没带，到剧组去超市再买一把。”
江桥哦了一声。
他说的不是电动牙刷。可看唐修的反应，应该也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江桥又问，“你谈没谈过恋爱？”
唐修面不改色，“没有。”
他怕江桥不信，又说，“不是说过么，我最大的爱好就是看热闹，而且生x_ing冷淡，捂不热。”
江桥哦一声，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
拍摄的城市是经典的南方气候，八月份正是热得不要命的时候，空气中又潮又闷，唐修一出飞机场就觉得衬衫贴在自己身上了。江桥平时爱摆谱，出门在外倒是没讲究，连剧组要来接人的车都免了，带着唐修打车去影视城。
坐出租车驾到的导演和主演，估计也是头一号了。
赶上下班高峰又有点堵，到剧组的时候□□点，天已经有点见黑。唐修把行李送进宿舍，发现住的地方也很玄妙，就在江桥房间的对面。他一回头看见江桥掏钥匙拧锁，笑道：“看来导演不光管导戏，还管后勤分配工作啊。”
江桥看他一眼，做出一副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样子。
其他人都已经到了。这部电影主要人物不多，除了小白和人君之外，戏份重点的就是小白表哥白风，逼人君斩杀小白的将军烈，还有一肚子坏水的j-ian诈国师卫迟穆。
演白风的叫胡广然，是一个比唐修大两岁的男演员，算是二线上升期小生，人设比较英气硬朗的那种。
将军烈的扮演者叫陈冰，年龄和张凯行差不多，但是混的不如张凯行好。唐修之前补江桥的作品时看过不少次他出镜，据说这人符合江桥用人的标准，不火丑闻少，活好价不高。
演国师的叫王禹，正从偶像派艰难地往实力派转型，近年来每部作品进步都很大。
比较好玩的事情是，根据陆康景发来的名单，这三个人都是当初跟陆康景和宋棉一起参加过综艺的人。也就是说，他们是圈子里少有的有机会接触到宋棉和陆康景日常相处的人，都有可能是偷拍和写信的那个家伙。
只是光看面相却看不出来什么。胡广然和唐修年龄最接近，x_ing格最开朗。王禹给人的第一印象和当初的陆康景差不多，温和有礼貌。陈冰岁数稍微大点，挺沉稳，但也不高冷。他们对唐修这个黑马男主都很友好，刚才一进来就都打了招呼，还给他塞了不少吃的和用品。
唐修一边盘算一边收拾东西，江桥突然敲了敲门进来，“收拾好了就出来吧，明天开机，今天晚上出去吃饭。”
“好。”
导演开机前请吃饭，剧组里这几个重要角色全都叫上了，地点就近，就在影视城里的一家烤r_ou_店。唐修和张凯行两个主演挨着江桥坐，其他人顺次散开。
除了张凯行之外，另外几个人挺拘束，对江桥有种敬畏的距离感。江桥又恢复了唐修初见他时专业严肃的派头，在饭桌上讨论的话题几乎都是这个戏要怎么演，各个角色的人设是什么样的。
唐修低头听大家说话，没怎么加入讨论。
菜过三巡，剧本聊的差不多了，胡广然终于鼓起勇气和江桥说了第一句套近乎的话。
“江导这个本子是不是要冲冠啊，今年的大奖杯好多人虎视眈眈呢。”
江桥淡笑，“这个剧本的题材、深度和故事x_ing都挺好，但能不能冲得上还要看你们怎么演。”
胡广然下意识坐直，旁边的王禹连忙表态，“我们肯定努力演。要是哪里不对江导就骂我们，我和广然都是第一次上您的戏，脸皮厚，不怕挨骂，只想尽力拍好一点。”
张凯行和胡冰闻言也纷纷表态说大家都加把劲，争取不拖进度，把戏顺顺利利地拍下来。都是老生常谈了，江桥听得也没什么花样，听完一圈后扭头看专注吃r_ou_的唐修，“你呢？”
唐修笑笑，“新人一个，大家都是我的老师。”
胡广然连忙摆手让他不要谦虚，唐修说，“我脸皮薄，怕导演骂，所以平时可能会多跟大家走动请教。”
几个人都说好，唐修余光里瞟到江桥正撇嘴看着他，明显把他那点算盘全都猜到了。
吃完饭后江桥又从兜里掏出一个红包，当着所有人的面塞进了唐修手里。唐修吓了一跳，正在他纠结江桥是不是失心疯了又要给他招黑的时候，张凯行笑道：“剧组的规矩，要死的角色导演都会给红包，冲一冲。”
“哦。”唐修松了口气，捏了捏红包，很厚。
江桥淡定地说道：“小白被明正典刑，利斧斩杀，死得太惨了，所以给你包大了点。不少钱呢，回去拆吧。”
唐修点点头，心里猜想这红包里保不齐又有什么不正经的玩意，于是把红包揣进兜里，“谢谢江导。”
晚上洗漱之后，唐修坐在床上忽然想到了江桥的红包，于是就翻了出来。胶水粘得很死，得用剪刀沿着线小心翼翼才能裁开。唐修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厚厚一沓红色钞票，估计得有几千块钱，跟着一起掉出来的还有一张薄薄的纸。
那是一张闯红灯的罚单，日期是上个月。那次他开车走神闯了红灯，是江桥替他担的。
唐修捏着罚单皱眉，这家伙又搞什么幺蛾子？
正琢磨着，江桥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睡了么？”
-“没有，我看见您的罚单了。”
江桥嗯了一声，顿了顿说道：“进组了就不一样了，我拍起戏来可是很吓人的。你这家伙平时没大没小惯了，我怕你不习惯。”
“所以……？”
江桥清了清嗓子，“让你哪天被我骂到内心崩溃想要和我恩断义绝的时候，想着点我的好。”
唐修，“……”
第27章 行走万年的直觉
唐修对江桥神奇的脑回路表示惊叹, 活了一万年，能让他由衷感慨的生物已经很少见了。他沉默了半天，突然低声问道：“导演，我有时候觉得有些迷惑。”
“嗯？”江桥把电话换了一只手，“迷惑什么？”
唐修顿了一下，“您说过自己也一直单身。到底是您没有喜欢过别人，还是把喜欢的人都追跑了？”
电话另一头陷入了一种尴尬而可耻的沉默。
唐修叹口气, “也许是艺术家的浪漫我不懂。”
“……”
电话挂了。
唐修听着嘟嘟嘟的忙音，止不住地笑，江桥这个人挺可爱, 别别扭扭的但不惹人烦。他抬头无意瞥到旁边桌上的镜子，镜中的自己眼角眉梢都蔓延着轻松愉悦的笑意，用叶之珩的话来说，是那种从前很少出现在他脸上的表情。
身后出现极轻微的沙沙的声音, 集魂幡又不安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