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泰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有些局促，“你没事吧？你还好吗？我抱你哥上来时他还有气呢，放心，能救过来的……”
隋祈青呆呆地看了他一眼，脑袋转了半天才想到跟着上救护车，好不容易爬上去，凑到那个血r_ou_模糊的脑袋旁恨道：“你愿意走就走吧，根本就没人稀罕你！不过你放心吧，要是你真走了，我就叫你最牵挂的人过去陪你，好好地陪你……”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举着血袋的医生不小心搡了一下，“别碍事！”隋祈青一咕噜从车上滚了下去。
救护车上有人认出了隋祈青，连忙伸手想把他拉上去。
隋祈青使劲摇头摆手，“你们先走，快走，救他。”
看着车开走了，隋祈青慢慢坐了起来。
“祈青，太好了，一伟还活着。会救过来的，他以后会好好的。”徐国香坐在了他身边，小心地碰了碰他的膝盖，看他没反抗，才把他揽在了怀里，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发，“我的祈青啊！”
隋祈青隐隐约约地听到羊叫，一扭头，看到一头羊两条前腿跪在了地上。
“谁帮帮俺啊，帮俺拿个剪刀，俺的羊要下了！警察同志啊，帮帮俺啊……搭把手啊……”老头吆喝了半天也没人顾得上他。
隋祈青费力地伸出手一指那个老头，“帮他。”
曾文泰和另外三个警察一听，连忙跑过去帮那老头。
“妈，他现在很需要我，我要去守着他了。”隋祈青终于有了点力气，慢慢站了起来。
徐国香愣了好一会儿，才使劲点头，“哎！哎！妈跟你一块……一块守着他去，妈替他求求佛祖和菩萨，你放心，一伟那么心善的孩子……佛祖和菩萨一定会保佑他。”
隋祈青坐上车时一头小羊已经生了出来，只一小会儿便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咩咩”地叫了几声。
隋祈青头靠在车窗上，看到这一幕把脸往玻璃上用力碾了碾，喃喃道：“老爷……”
第70章
隋祈青咬了手背一口，这才把第四张病危通知书压在墙上，紧紧攥住抖个不停的笔签下名字，然后乖乖地蹲回垃圾桶旁边。张世成看着他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也坐不住了，站了起来。王来宾也连忙站起来，“唉，老哥，别担心了。这样还能活下来，他就是命硬，肯定能挨过去的。”
张世成搓了搓脑门，“但愿吧。”又转身冲徐国香道：“你别念佛了，听得心烦。”
“我替他求一求佛祖嘛。这都快十二个小时了，怎么还没出来？这……祈青也两天多没吃饭了，唉！”
王琳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伯母，您别太担心了，我去劝劝祈青去。”
“嗯嗯，千万别说吓他的话，他受不了刺激了，你会说话，好好跟他说，就说肯定能救过来的。”徐国香压低了声音。
“您放心吧。”
光军憋闷得不行，刚想出去抽根烟，看到香椿在走廊边探头探脑的，连忙皱着眉头走了过去。
“你来干什么？”
香椿一瞟白眼，“我听说了他的事了，来看看他死了没，闹得那么大……”
“你胡说八道什么！”光军一下子瞪大眼举起了巴掌。
“我……嗐，我也是担心他，就想来看看他么，一听说就赶过来了。他这两年帮了我不少，说到底还是我对不住他，我也不是那没有良心的人。”香椿小心地觑着光军。
光军慢慢放下了手，“你回去吧，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别添乱了，你没看这这么多人嘛，用不到你。”
“我在这等等吧，那医生怎么说？还能救好吗？”
“还能怎么说啊，就尽力救呗。也看他能不能撑下来了。”
王琳小心地坐在隋祈青面前，把一盒盒饭放在一边，“祈青，你信命吗？”
隋祈青专心地啃着指甲盖不吭声。
“我也是太无聊了，曾经一段时间研究过看相。我说了你别不高兴，你哥细眼薄唇，其实天生一副孤单无福的面相，注定半世奔波而无获，身边留不住人……”
“你胡说八道！”隋祈青放下手指头，直着眼看着王琳的膝盖，“我会一直陪着他！”
“不止你，”王琳摸了摸他的肩膀，“祈青，你看看，你转身看看有多少人在陪着他呢？”
隋祈青一扭头，看到走廊里拥堵着的人，他们都在看着他，有他认识的，也有他不认识的，真心也罢，作态也罢，可都在这等了整整一天了。
“祈青，你听我说，我们还没有找到你哥的时候，他都能撑下来。现在，我们这么多人呢，我们都在这陪着他，等着他，他一定会撑下来的。祈青，给你哥点信心好不好？”
光军也慢慢走了过去，擦了擦鼻子低头道：“你哥，嗐，他是个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他啊，就爱瞎逞能，什么事都爱揽自己身上，搞得天底下就数他能耐似的，虽然看着张扬，跟孙猴子似的，但起码说明了他顶有担当，顶负责任的，你放心，你是他的担子，他……丢不下你，丢不下咱们的。”
隋祈青放松了身体，好半天才哽着点了点头，接过王琳递过来的盒饭大口吞咽。他记得他和隋一伟刚在一块时，隋一伟总是叨叨他俩老了没人要，没人给他们送终。隋祈青想，要是他知道会有这么多人在这等着他，他一定会乐得从病床上蹦起来，他会乐好久的……隋一伟，你快醒过来，你醒过来我会跟你讲……讲不是没人要你，你在很多人心中都很重要，我们都很稀罕你……
隋一伟整整十四个小时才被推出手术室，当医生说隋一伟已经脱离生命危险时，隋祈青又缩回了墙角，他觉得自己之前所有的罪恶都得到了救赎。
隋一伟在重症监护室里躺了两天，第三天才转到普通病房，又过了两天才醒过来。
“丑娃。”
隋祈青正在拔隋一伟的尿袋，一下子愣了，再一抬头才发现隋一伟半睁开了左眼。
隋祈青直起身，看了看他，又坐到他身边，“哥，我在呢。我一直在，不管你去哪我都一直陪着你。”
“我……怎么了？”隋一伟费力地抬了抬下巴，“我是不是……睡了好久……扶我起来……”
隋祈青扭开了头，“你先别说话，也别乱动，我去找医生给你看看。”
“我难受……”
“乖，你什么事都没有。你只是睡多了，睡多了当然会难受，你忍一忍，一小会儿就好了。过两天等你全好了，我们就回家。”隋祈青说完就走了出去。
看着隋祈青近乎慌张的背影，隋一伟纳闷地想了好久才记起所有的事，连忙费力地抬了抬头，发现自己的胳膊和腿都吊着，松了一大口气，还好没缺胳膊少腿……手……每根手指头都紧紧固定着，隋一伟数了数，果然少了两根，没事，反正手指头本来就长得多，少两根也没多大关系。隋一伟这样想着又有点庆幸和开心了。
不一会儿，隋祈青跟在五六个医生身后来了，被仔细检查了一番后，医生也说没什么大事儿，胳膊和腿过几天就能慢慢修复过来，恢复得跟以前一样。隋一伟彻底放了心。
医生走后，隋祈青沉默地背对着隋一伟坐在床沿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祈青……你跟我……说说话……”
“你先别说话了，你现在身体不好，再睡一觉吧。”隋祈青头都不回地说。
“我睡了……好久了都……张兴……”
“你放心吧，正在全力追捕他，已经在X省找到他的踪迹了。他跑不掉的。我会保护你，没人能再伤害你了。”
“你……还生……我气……”
隋祈青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转过了头，“哥，是我做错了。我没生你的气，你该生我气。你能不能原谅我？我以前很对不起你，我总是食言，逼了你一次又一次。我再也不会逼你了，我知足了，我这辈子不求别的了，只求你好好的，开开心心一辈子。我会陪在你身边，成全你。其实，你才是对的，人不能只顾着自己，以前是我太自私了，以后我会改的。”
“你别……这样说……回……回过头来……我看看你……”
隋祈青回过头来笑了笑。
隋一伟也费力地咧开了缺了好几颗牙的嘴，“我……当时特别怕……怕……见不到你了……还怕……你干傻事……怕你记恨我……你摸一摸我……”
隋祈青伸手摸了摸他的眉毛，便收回了手。
隋一伟还想说什么，光军推门走了进来，“一伟！我刚听护士说你醒了，怎么样？现在觉得怎么样？”
隋祈青不悦地站起身，“光军哥，你说话小点声。我哥刚醒，还不舒服，你改天再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