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二三事 作者:竹叶青seven【完结】(52)

2019-06-22  作者|标签:竹叶青seven 穿越时空 近水楼台 布衣生活

  他微微勾唇,灌下第一口酒,“我真的没想过,会在认识你的第十三年对你下手。你的好心肠,我半点没有。”

  我温和道:“可你是个好皇帝。这就够了。”

  “皇帝?哈,寡人!”他转头望着脚下绵延的江山,“我果真是孤家寡人。万里江天,只此孑然一身。是,我是皇帝,皇帝的心中天下的确排第一,可天下是我的吗?现在或许是。可你…可你却从来不是我的。”

  他望着黑暗,以回忆佐酒,“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给我煮葱头汤掖被角。我原想过买我的人若敢碰我,我定会想方设法杀了他。但你却问我愿不愿意,你笑起来可真温柔,又和煦又恳切,所以我居然照实说了。在那之前我从未露过半点口风。很久之后,我想早知如此,我该答应你。你不用c-h-a口,之后我就明白了,当时即便说愿意也不会有用,因为对你来讲我那时太小了,是不是?我一向明白你那些这不合适那不恰当的可笑原则。可你为什么要待我这样好?逼着人陷进去,不得解脱…我仗着生病迫你答应做我娘子那会儿,其实也有点不安,但你既然答应了,那么总要兑现的。卫彦也好,还是其他人也罢,都不是我的阻碍。没想到你死心塌地绝不转圜。然后卫彦死了,你崩溃了。你那样疯疯癫癫的也好,就像另外一个人。但你回来了。多少人就此浑浑噩噩,一去不复返,你居然还能回来。你在桂花树下给我束发,赠我玉器定情,我以为自己强大到不需要安慰了,结果你一句话都没说,这么拙劣就让我溃不成军。是啊,卫彦毕竟已经死了,我在原地等了你那么久,你该看到我了。我以为玉器定情,然后我发现着又是个错觉,哈哈哈哈!你是真的看不到还是一直在装傻?权势武功容貌智谋,我究竟哪一点不入你的眼?我是紫微帝星,要什么得什么,天下都得到了,怎么会得不到你?况且你既然应过做我娘子,就不能言而无信!带你走那晚你觉得我不公平,但我已经很公平了,给你的,只给过你。你知不知道多少次我想j□j你,又想着我进入过太多人,所以不能进入你。你呢?你待我何尝公平?我锁你在身边,逼你看着我,但你视而不见。你知道的事情太多,每次看着你我就想起自己做过的事。既然如此,那这具行尸走r_ou_留着何用?”宫墙里有不知哪里来的几盏白纸灯在夜空中飘浮,他的声音还在继续,“我跟在你后面,看着侍卫一剑没入你的胸腔,那一瞬间我突然后悔了,我怎么会杀你?我怎么会想杀你?一直以来,我明明想保住你的命,想好好待你。我想你活着,哪怕知道我的从前也没有关系。你昏迷的时候,我清楚共生蛊还在你身体里,只要还有一口气,你总会醒过来。但我看着你沉睡不醒的时候还是害怕了,我想通了,你醒过来后我就放你出去,知道你还好好地安安生生地在别处活着就够了。绵羊说过他只爱石头,猫崽现在终于听进去了,要放手了。”十盏百盏,千盏万盏…禁宫到民间,京城之中足有百万盏祈福灯冉冉飘至半空。

  沈涟笑了一下,没有看我,“欠你的祈福灯,我现在还给你了。无论你记不记得,对你许的允诺,我总会做到。”他愣愣地望着眼前的灯,不知怎地,竟然有种刻骨的哀伤,“我用这万盏明灯照着你回家,你高不高兴?”

  他忽然将剩下的酒液尽数淋在头上,酒水沿着那张容色无双也凌厉无匹的脸洒下来。但在那之前,我已看到了他微红的眼眶。

  他是沈涟。

  他流过血,流过汗,现在流了泪。

  我不知所措,下意识地拉开了袖中藏的掌心雷,方慌乱道:“白惨惨的一片太冷清了,我给你添些艳色。”

  焰火自京城中最高的一处蹿上夜空。

  沈涟有如不见,恍如未闻,犹自喃喃道,“猫仔崽放绵羊回家了,绵羊高不高兴?高不高兴…”说着说着声音渐弱,仿佛真的喝醉了一般,仰面摔在屋脊上,又顺着屋檐滚下去,斜斜地砸进花地,然后再不动弹。

  丝绒夜空中,万盏白灯映衬下,九瓣红莲灿烂夺目。

  第二天内侍转交给我出宫令牌,道陛下一早吩咐过的。于是我手持令牌,独自往宫门走。重重深宫,红墙青瓦皆逐渐落到了身后。

  年少时我曾幻想过许多离别的场景,或决绝或凄楚,也许还有“此生别过,来世不见”的蹩脚煽情。但最终只是在斜阳下,一步一步迈出宫门的平淡。

  来于平淡,亦归于平淡。

  ————第三事?完————

  作者有话要说:  

☆、尾声

  尾声

  那晚拉过掌心雷后,石慕迟迟不来。转眼间过了新年,正月十五的下午,我照例去慈云观,拜过诸位道家神仙便要走,但被知客留住了。玄机子前些年一直闭关修行不见外客,今年刚出关,说要指点我一二。

  他甫一见我便叹了口气,李平,你这些年吃苦了。

  这回他没有故弄玄虚,与我简单明白地推演了一番星象。紫微帝星要改朝换代,命中注定要破旧立新,旁边那隐星正是应运而生的破军。破军星司“耗”,乃是专克紫微的煞星,曾一度明亮却又重归隐匿。前两个月忽然再亮起来,却是由耗转禄,要保百年盛世了。

  玄机子一番好意,我听得云里雾里。道谢后与他一同进晚膳,之后便回了医馆。虎子正等在医馆门口,一见我就连珠炮似地抱怨急急忙忙到处找了我好久。我拿些糖糕干果与他,小朋友乖乖交出一封书信,带到了一个口讯,然后拿着纸袋欢欢喜喜地回家去了。

  展开书信是齐进龙飞凤舞的大字——“李平吾弟:”他这么文绉绉地开头,爽朗通俗地继续,“前尘的功效应是以讹传讹。徐衡这朋友交得,他按古方复原了几坛前尘,我俩一起琢磨那酒的蹊跷,不仅有我亲身尝试,还找那男女老少有无武功的人一一试过来,证实这酒只是上头厉害,喝完几天都醉得不省人事,并没什么忘记所爱的离奇之处。”他同样文绉绉地收尾,“愚兄齐进敬上。”

  到最后,沈涟终于学会了…真正的温柔。

  口讯则比较简单,有人在Cao市镇至东华门的元宵街上等我吃宵夜。

  慢腾腾地走到那条道上,人们摩肩接踵,我找了一会儿才隔着人潮远远看到了坐在道边的石慕。他专专心心心地吃着元宵,那元宵似乎是桂花白糖馅的,看上去十分香甜。

  我坐到他身旁,问他:“怎么这回来得晚了一些?”

  他规规矩矩地放下调羹:“追杀赌神去了。”

  我奇道:“好端端的,你追杀赌神做什么?”

  “他给的记忆不对。遇见你以后,我总头痛,脑子里有…有一些画面。”石慕说。

  气氛不错,所以我没有在他的语焉不详上纠缠:“那追杀有结果吗?”

  “问到了自己的坟墓,挖出了陪葬的东西。”他平常地继续,“我曾经被埋在地下半年,虽然天一心法让我脱胎换骨了,但脸上的伤太深了,伤到骨头里去不掉。谭青给我做了一个遮盖的面具。”石慕笨拙地补充,“瓢虫的朋友骗了瓢虫。”

  然后双膝弯曲,缓缓跪倒。

  摊子处人来人往,他又身形颀长,跪在地上颇为扎眼。行人渐渐都围拢过来看热闹。

  天寒地冻,他的手指似乎也不太灵活,在脸上摸索了一会儿才慢慢撕下一张薄如蝉翼的皮面具,露出一张因少了生动而不显眼的英俊面庞。

  我只觉得天旋地转,胸膛里塞得满满当当,整个人遏制不住地发起抖来,踉踉跄跄地不住往后退,无声地抗拒,不要,不要再来一次。

  他跟着我膝行几步,人群中的指指点点声逐渐嘈杂。

  他抓住我的手,将一个黑黝黝的八角小铃铛放进我满是冷汗的掌心里。

  世界在周围远去,唯有这人在定定地看着我。

  被驯养的猛兽说跋山涉水我总会回到这里,因为除了你身边,我再没有地方可去。

  圆月焰火映在他漆黑幽深的双目中里,温暖明亮,足以终结心碎。

  卫彦嘶哑地开口,主人。

  千军万马,寂然无声。

  ——全文完——

  后记:

  2011年2月25日开坑到2013年11月12日平坑,三十三个月共十六万字,终于结束了本文,感慨良多不吐不快,尤其想谢谢大家的陪伴。实际上对一个写文的人来讲,无论看法是否相左,每个回帖都会带来很大的鼓励。写文之初我曾经做过心理建设,第一人称攻+穿越架空背景注定本文的读者不可能太多,所以看到有回帖真的很愉快。毕竟除了自给自足一向奇诡的萌点之外,能与人交流是额外收获。写长评的哈哈跟Blank2011,制图的爱与和平,与作者脑电波高度一致的上海滩婆婆,短信催更以至让作者良心发现的阿白,几乎章章留言始终陪在文下的水中镜菊,给文中人开小剧场的月眩,还有素问、千万、恩维、mxx、南山一棵葱、deelfeifei、阳光和煦等等,真的谢谢你们不吝回复,让我每次在想坑的时候都会打消念头。

  剧情上不知有没有姑娘看出来,大夫养成的帝王是拆开的两个。如梁大人所言,一个是庙堂上的皇帝——紫微星沈涟,一个是江湖上的王者——破军星卫彦。一明线,一暗线,卫彦一直在无意识地坑小沈,也在随着小沈升级,我尽力把他俩写得镜像一些,比如光与暗,天神与鬼魅,金桂与银桂等等,只是可能受水平所限不明显。最后两个人各自得偿所愿,一个得天下,一个找回自己,挺圆满的。而大夫,就真的只是个倒血霉的路人甲…跳出第一人称视角,这个故事中的反派其实应该是卫彦,但是没办法,谁叫大夫爱他。从前看文的时候,就想写一写老被炮灰的忠犬,如今总算完成心愿了。当然人基本上也被掏空了,幸好完结的曙光已经来临。另外第一事普遍反应叙述混乱,加上诚如古早的留言所指,与电影的剧情有一定重合度,所以初步打算好好地修一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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