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 作者:来自远方(三)【完结】(45)

2019-06-22  作者|标签:来自远方 重生 穿越时空 强强 天之骄子

  当日,顾同知同杨御史秉烛夜谈,三更未歇。

  翌日清晨,顾同知离双屿港,往钱仓所同熊指挥使汇合,率兵船往海上剿匪。

  杨瓒过午方醒,看着飞落在地的公服,叹息一声。

  回京后,又得重领官袍。

  好在常服不缺,否则,怕要穿着麒麟服回京。闹不好,又是一条弹劾的罪名:妄自尊崇,目空朝中!

  天子赐服,逢大典可穿,内阁三位相公皆是如此。

  一个四品佥都御使,敢将赐服当常服穿,不参你参谁?

  默然半晌,杨瓒勉强起身,扶着腰背,摸摸颈上的牙印,嘶了一声。

  他从不晓得,顾同知有这爱好。

  好在自己牙口也不差,该咬的,通通咬了回去。

  翻开箱子,取出一件团领常服,配上素金带,乌纱暂且搁在一旁,抓过散在肩上的黑发,杨瓒不禁苦笑。

  错估实力,举胳膊都有些困难。束发,实在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如此来看,长随实在很有必要。

  王主事来见时,杨御史穿着常服,只以布带系发,虽不合规矩,倒也另有一种潇洒。

  放下簿册,王主事蹙眉。

  看看脸色略有些白,坐姿不太对劲的杨瓒,到底开口问道:“佥宪可是身体不妥?”

  “本官无事。”

  “佥宪,讳疾忌医实不可取。”

  “本官没有。”

  “下官略通岐黄,可为佥宪诊脉。”

  “多谢,本官很好,完全无事。”

  杨瓒固执己见,王守仁劝说无果。

  观杨瓒神情,除脸色白了些,似无大碍,也不好坚持,只在离开时吩咐卫军,如佥宪有异,立即遣人来报。

  “是!”

  门外的声音,杨瓒隐约听到几分。

  感激之余,默默望着屋顶,覆上颈间,不禁满面“悲怆”。

  这种夙愿得偿,该高兴还是找个墙角哭一场?

  美人关难过,古人诚不欺我。

  悲怆半晌,忽忆起耳边那声“四郎”,杨御史僵住,很不争气的石化,心跳指数直线飙升。

  人言玫瑰有刺,哪里晓得,牡丹才真的扎人。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哪个说的?

  站到面前来,保证不打死!

  正德元年,八月甲戌,江浙卫所忽调动十余艘兵船,往两省交界处,缉拿海匪。

  同日,南京镇守太监傅容、浙江镇守太监刘璟及司礼监少丞刘瑾,联合向南京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发难,言有证人证词,证实三法司录罪囚情不遵严法。

  “罪重者妄纵,罪不实者重责。”

  “当重审者十一人,可矜疑者十五人,应免枷项者五人。有罪不问,重罪轻罚者,二十三人。”

  关押在刑部大牢的戴铣,即在名单之内。

  闻狱卒告知,戴铣沉默许久。其后面北而坐,满面俱是悲色。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入狱期间俱有体会。

  “构陷罪名,讥吾私结海匪,与薏苡之谤。含冤抱痛至今,恩师不问,旧友断义,同僚反谤,仰赖内宦方得冤屈昭雪,何其痛哉!”

  戴铣的话,很快传入刘瑾等人耳中。

  刘公公冷哼一声。

  见过不识相,就没见过这么不识相的。

  为一个言官洗冤,以为咱家乐意?

  不是杨佥宪吩咐,咱家管你是谁,住上十几二十年,由你去悲哉痛哉。

  

  第一百一十四章 朕不是傻子

  

  刘公公出马,联合南京镇守太监傅容,浙江镇守太监刘璟,向南京刑部发难。私下里,更同魏国公府达成协议,南京三法司被逼到悬崖边,只能干瞪眼,半筹不纳,丁点没有办法。

  “戴铣私结海匪,并无实据。”

  刘瑾没有亲至刑部,而是遣刘玉传话。

  “谢十六已落网,不日将押解京城,经刑部审讯问斩。现今,为断此案,钦差特许,可先于宁波府提审,得其口供,真相即可大白。”

  “许光头麾下俱被擒拿,戴府内搜出的书信,是否出自海匪之手,可一一核对笔迹,自见真假。”

  “举发之人藏形匿影,销声敛迹,至今不露面,足见其心孤意怯,不敢当面对质。”

  “戴铣曾递密信至都察院,为何无人提及?案卷之内仅言不法,前后多有矛盾,经不起推敲,实站不住脚。”

  同为都察院出身,刘玉自然晓得,该从何处下手,才能斥得对方体无完肤,左支右绌,无法应对。

  “钦差南下,奉天子命肃清浙海。戴铣履险犯难,拼死举发包庇海匪之人,有匪躬之- cao -。非但无罪,反而有功!”

  “南京三法司不赞其功,不究实情,反听信一面之词,斥其勾结海匪,押入大牢,岂非可笑至极!”

  在神京时,刘玉被文官集团抛弃,罢官还乡,险些累及子孙。

  在象山时日,常对月独坐,回忆前半生,怆然泪下,更觉郁愤。

  愤意不得纾解,行事- xing -格亦发生变化。

  满朝之上,再无可信任之人。继续前路,犹航断港绝潢。与其坐困终老,累子孙不得进仕,不如结交厂卫,另辟蹊径,为天子尽忠。

  故而,刘玉摇身一变,甘为刘瑾幕僚。

  得杨瓒书信,知晓信中之意,当即出谋划策,并自告奋勇,往应天府传话办事。

  “刘公公放心,草民必竭尽所能,将事情办得妥当。”

  刘玉已无官身,功名于他亦无用途。

  同宦官结交,不比同文官共事,称呼之上,自然发生变化。

  对于刘玉的知趣,刘瑾十分满意。

  心下思量,如果此人一直如此,回京之后,不妨在天子跟前说几句好话,不能重新启用,也能挂个名。日后儿孙科举,不至被仇家拦了路,不得晋身。

  主意既定,稍微漏出口风。刘玉即使不感恩戴德,为儿孙前程,办事的劲头也会更高。

  见到南京官员,刘玉姿态谦逊,话语却是咄咄逼人,直将南京刑部尚书气得脸色铁青。

  都察院几位御史狠狠磨牙,与之相讥,都被当面喷了回来。

  面对手握证据,战斗力满值,豁出去的前御史刘大人,即便被喷一脸口水,叮得满头包,脸色数变,也只能抖着手指,无言可以驳斥。

  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任由刘玉一番折腾,大摇大摆走进刑部大牢。

  “可恶!”

  “同阉竖为伍,为虎作伥,身轻骨贱,寡廉鲜耻!”

  骂声刺耳,刘玉冷冷一笑,全不以为意。

  曾为言官,自然知晓,背后谩骂都是徒劳。真有办法,必写成奏疏,递送京城,弹劾刘瑾傅容等人。至今未有动作,似恶犬狂吠,不过两字,不敢。

  事情揭开,递送御前,倒霉的会是谁,不用想也知道。

  今上不比先帝,管你是谁,只要犯法,触怒龙颜,绝不轻饶!

  钦差南下剿匪,消息递送入京,江浙官场震动。

  宁波府州县衙,几乎抓了个遍。江浙三司,布政使司、按察使司乃至指挥使司,都没能幸免。

  现如今,消息传到应天,刘瑾联合傅容刘璟,和三法司撕破脸,决意从刑部大牢里捞人,无疑是在释放一个讯号:江浙只是开始,接下来就是南京!

  穿过幽暗的走廊,刘玉表情轻松。狱卒小心跟在身后,大气不敢出。

  “刘老爷,戴老爷就在这间。”

  闻言,刘玉停下脚步,示意狱卒打开房门。

  戴铣一身囚衣,靠坐在墙边。

  因多日未洗漱换衣,须发有些蓬乱,汗味扑鼻,目光却十分清明。

  刘玉正身行礼,道:“在下刘玉,奉司礼监少丞刘公公之命,见过戴给谏。”

  戴铣不动,盯着刘玉,目光倏的转冷。

  “妄你是读书人,竟忘记圣人教诲,甘为阉竖驱使!”

  “戴给谏此言差矣。”

  刘玉笑道:“刘公公随钦差南下,是为天子办事。如今手握证据,为戴给谏洗冤,实出善意。在下一介布衣,能为刘公公看重,亦是荣幸。”

  刘瑾是天子近侍,南下是奉天子之命。

  期间收取表礼,大肆敛财,也算是奉旨贪污。

  江南的官唾骂刘瑾,自有其立场。

  戴铣则不然。

  没有杨瓒之命,刘瑾相助,等哪天魏国公将他忘到脑后,即便不提上法场,也会坐穿牢底,在刑部住上几十年。

  “古有言,黄雀衔环,知恩报德。戴给谏目达耳明,卓荦强识,能体大义,默录犯官名单,襄助锦衣卫,为何对救命之恩视而不见?”

  戴铣垂下眼眸,半晌过后,方道:“救我之人真是刘瑾?”

  “自然。”

  “戴某不信。”

  “戴给谏,”刘玉冷下表情,“刘公公未言求报,戴给谏即能视恩若无?此乃君子所为?”

  戴铣抬起头,正视刘玉双眼,冷笑道:“我虽不在神京,亦知中官为人。此番相助,必有因由。可是长安伯相托,亦或是钦差有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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