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捌拾贰
“我能不能把这句话理解成，”季瞳把左手伸到脑后，用一种十分粗暴的方式把红绸解了开。“你喜欢我的眼睛？”
朱竹清一时没有说话。这话没法接，说是吧觉得有点奇怪，说不是呢又觉得同寝情谊轻易就破灭了，显然不合适。她看着季瞳的眼睛——一天没有见到，这双眸子显得又蒙了一些水汽。这双眼睛就这么盯着她，像只猫一样的妩媚。
于是她最终没有说话。季瞳显然也没有打算等她回答，自顾自把绸子叠好翻身上床，刚把被子抖开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动作很大的转了身。朱竹清这时候衣服刚脱到一半，被季瞳突然转身这么盯着心里觉得十分微妙。她不免想要知道季瞳到底想干什么，于是并没有继续她手上的动作；而季瞳也一副有话想说然而话到嘴边说不出来的表情。这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了半天，最终以朱竹清放下了手中已经拉起至胸部的衣摆而结束。“你想说什么？”
季瞳看了她半天，张嘴。“你不觉得我们应该吃点什么东西吗？”
说不用小舞带晚餐的是朱竹清，然而这时候被季瞳这么一问，觉得似乎真的有点饿了的也是朱竹清。不过从脸上是看不出她现有的情绪的，只是眼神有些飘忽了些；而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毫无起伏。“很晚了。”她说。
“可是我不太想半夜被饿醒。”季瞳掀开被子坐起来，“想必你不想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被荆棘蔷薇捆在床上身体已经被消化了一半吧？”
朱竹清不由得顺着她的说法想象了一下这画面，有点过于美好。然而她是真不想这么晚吃东西了，所以只丢给了季瞳很冰冷的几个字：“我没任何食物。”
“啊……”季瞳耸了耸肩，“对于荆棘蔷薇魂师来说，没什么所谓食物不食物的。”
这话说的有点奇怪，朱竹清觉得季瞳的眼神看上去十分危险。猫科还算是对危机感比较敏锐的种族，再加上出身，朱竹清直觉她应该做些什么来躲避未知的危险；她的第一反应是季瞳是否会伤害她，然而对方的表情看起来并不像。“你想表达什么？”她在季瞳看不到的地方伸出了爪子。
“给我一点你的魂力吧，十分之一就好……”那个比她小一点的女孩子舔了舔唇，“当然，不愿意也无所谓，我会出去找食物。怎么样？”
“只是魂力？”朱竹清显得有点惊讶。以她对于荆棘蔷薇魂师的了解，只取用魂力需要相当的自制力。这些人大部分会连生命能量一起夺走，他们不会让任何能量随尸体一起溃散。
“当然。”并没有表现出拒绝的意思明显让季瞳很高兴，这让她的表情都显得生动了些。“不然难道我要伤害你吗？毕竟你对我还是挺重要的。”
这的确，半年多前的事情已经足够让朱竹清感受到她的控制力。然而这仍需要谨慎考虑，由于对方从武魂上的不确定x_ing；而且对方的眼神在她看来隐含有某种极具攻击x_ing的侵略意味。朱竹清于是摇了摇头，“你还是出去觅食吧。”她指了指窗外，道：“我不建议你做出任何有可能影响到明天比赛的事情。”
“比如说大半夜跑半个学校找吃的？”这话看上去像是随口说的，然而不管是从声音还是眼神都仿佛是刻意的回击。这让朱竹清愣了一下，因为这说的显然是事实且很无法反驳；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季瞳就又是那副绑着绸子的柔弱姿态了。这和方才的侵略感有着极大的冲突，使得朱竹清在说话的时候几乎没过脑子：“你不是看不见吗？”
“是确实是是，不过既然要出门还是保险点好。谁知道会不会被人看到呢？”季瞳说这话的时候人已经站在了窗台上，扭过头来回话的时候有种摇摇欲坠之感。
“一定要那么折腾？”她皱了皱眉。在场的两个人都很清楚这一点，虽说白天并不影响季瞳的实力，这东西在光线黯淡的时候仍然能很好的起到阻挡视线的作用。学校食堂反正是只有正餐的时间有饭，现在这时候季瞳出去大概是要出校门。这的确就有点危险了。
“你不是不乐意么。”季瞳这次没回头，伸手感受了一下风向，看上去是打算出门了。
朱竹清迅速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季瞳大半夜出去摔死给队伍的影响更大还是她贡献十分之一的魂力的损失更大。如果只是这些，根本用不到早晨就可以把损失的这些魂力恢复过来；实质上这些也并不是一个晚上能突破的强度。因此，相比于不知道为什么执着的遮住眼睛出门的危险x_ing，后者的确是完全没有任何损失。
虽说荆棘蔷薇魂师的声望并不是很好，但如果是同学的话……
“你这是作死。”于是朱竹清到底还是开口挽留了。“够了，十分之一而已——我并不想明天集合之前还要给你收尸。”
季瞳转身跳下窗台的动作快的让她有种这丫头预谋好的错觉。“那真是太好了。”她这么说，连解开绸子的动作都透着一股目的达成的愉悦感，这不禁让朱竹清的戒备心又一次升了起来。然而话已经出口了，这断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于是她只是冷着脸问对方：“那就快一点，已经很晚了。”
季瞳点了点头，完全看不出到底有没有在意过于晚的时间。“请你……呃，”她的脸上显现出一种迟疑的表情来，眼神在朱竹清的颈部和腕部来回的打转。这毫无疑问让朱竹清更觉得危险，而这只是持续了非常短的时间，来不及让她有更多的反应。“请你把手腕伸出来好的吧？”季瞳这么说，表情似乎在期待和遗憾之间闪烁了一下，继而归于了平静。
朱竹清依言伸出了手，随即一条细细的黑色的藤蔓轻巧的搭上了她的脉。
那是一种很难以形容的感觉，仿佛有什么被抽离了，然而并不明显；唯一可以明确区分的是开始的轻轻的刺痛，然而这仍是小到可以被忽略的攻击。事实上，这之后的酥麻感曾险些让朱竹清误以为她是不是真的训练的过多，还是说刚才抱季瞳回来的时候扭到了手；但这确实不是，这正是象征着魂力流逝的触感。
“会疼吗？”季瞳一边和她搭话一边注视着二者相接触的部位，“我有用一点麻痹，应该不会吧？”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脸上重新又出现了方才几乎被朱竹清忽视的遗憾表情，且非常明显。这让她感觉很怪异，于是不得不开口打破了由季瞳一手主导的气氛：“并不。这是荆棘蔷薇的特x_ing吗？”
这指的是吞噬，季瞳很明确的理解了这一点。“啊，并不。有一些魂骨大概有这种属x_ing。”她抬起头，显现出正式的表情来，“但能够明确分离种种能量，只取其一而不伤根本的，我敢说只有我们荆棘蔷薇一种。”
她的脸上显出些微自豪的表情，这可以让人感受到在声誉与力量之间她确实更偏向于后者。当然，这也有可能是由于荆棘蔷薇魂兽的位置而造成的偏颇判断。“不过话说回来……”季瞳在回答过朱竹清的问题之后又开始自言自语了起来，“食物还是用嘴去品尝会愉悦一点吧……”
由于听到了某些令人感到十分奇特的关键词，朱竹清总算把注意力从手腕上小小的荆棘上挪开，抬头扫了她一眼。“你说什么？”
“不，”季瞳像是才反应过来身前还有个人一样，“你的魂力很美味。”
这显然不是刚才说的内容，不过朱竹清也没打算管她。实际上，她之所以会问这种问题，也是由于室内的气氛令她感觉很不自在。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种感觉了；不管是从气质上还是实力上，很少有同龄人能令她感觉到不安。戴沐白严格地讲应该算一个，然而这人于她有愧，针对她是根本不会发生的事；唐三也算一个，然而这位确实只是个相当靠谱的兄弟。显然没什么实力绝对占优势的人真正在她面前显露出攻击x_ing，故而这种自觉地把自己的姿态放低的不安感已经很久未曾在她心底出现过。这在之前几乎已经被以为是不会再出现的事了，然而这个晚上，她似乎又察觉到了某些危险。
这罪过几乎确定的可以被推在季瞳身上，而这个嫌疑最大的孩子仍然是一种极其认真的神情，什么多余的都没有做。
什么多余的都没有。
她只是在朱竹清魂力下降了十分之一的时候十分精准的剥离了那一条藤蔓，伤口连点血都没流。此后这人显出一副满足的表情来，看上去十分有诚意的道过谢，之后又礼节x_ing的互道了晚安，之后便熄了灯。别的呢，什么都没做，仿佛这就是天经地义似的。
而随着最后一丝光线消失，整个房间只剩下些许清冷的月色的时候，朱竹清的不安感终于攀升至了最顶点。月亮照不到的对面床铺上仿佛禁锢着什么恶魔一般，无时无刻不传递出一种危险的气氛。然而这种危险又并不是很狭义的危险，这似乎并不是涉及到生命安全的事故；她只能说，现在的季瞳似乎对她有企图。
这令她晚上没能踏实的修炼。然而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晚上的修炼速度较之平常仍然要快。对于这个疑问，季瞳在起床之后回答了她：“啊，我给你注s_h_è 了一点点兴奋x_ing的毒素作为补偿。这个量还是有助于魂师修炼的，用不着担心这个。”
朱竹清没说话，只是显得有些微敷衍的点了点头。早晨的季瞳又是那副带着点媚劲儿出手狠辣然而对队友毫无威胁的样子，这让她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头天晚上的心思不对。最终，朱竹清把这归于大概只是亲眼看到了荆棘蔷薇的缘故，因而对这种残暴的武魂产生了恐惧感。这是有可能的，而季瞳……
怎么可能呢，季瞳会伤害她？一定是又想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