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瑟在御,宠辱两忘 作者:我独顽且鄙【完结】(35)

2019-06-21  作者|标签:我独顽且鄙 情有独钟 强强 年下 宫廷侯爵

  她一时只觉千万委屈涌上心头,恨不得扯着赵让的衣袖嚎啕大哭,但又心如明镜,知道绝不可在此火上浇油,天人交战之下竟是哽塞难以出声,欲哭无胆。

  赵让将长乐拉起,扶她坐在一边,同时对小高柔声道:“你也坐,刚刚吓着了吧?”

  小高咽着唾沫直起颈道:“不,不,奴婢不敢。”

  “坐吧,瞧你两条腿抖得筛糠一样……”赵让笑道,“就我们三人,皆如阶下囚,还分什么主仆贵贱?”

  听他这句话,小高真不敢再坚持,小心翼翼地坐在了赵让的另一侧。

  赵让伸手抚着长乐披散的秀发,缓缓道:“长乐,接下来我问什么,你老老实实地回答,绝不许隐瞒。我既是你大哥,自然要知道别人都对你做了什么。”

  见长乐半惊惧半心安地点头,赵让沉吟了良久,慎重地问道:“内侍娶妻,也只闻私下互许,亦或在宫外寻得贫家女子服侍,不曾听说还有皇后指婚的——那个人是什么身份?皇后又以什么名目硬将你许人?”

  原来本朝虽弃中原华北而渡江建国,很多规矩却不曾有改。内侍宫女消磨漫漫寂寥岁月,有暗中结拜兄妹的,也有底下互称夫妻的,不过除去少有的一些六根不净之人外,大多都只有饮食而无男女。内侍做到总管之类的职务,小有积蓄,又能出宫办事之时,也有的在城中替奴籍女子赎身,置入恒产,再收养个一儿半女,也算是安了个家。

  但由皇后出面折腾这不上台面之事的,至少赵让是闻所未闻。

  长乐偷觑赵让,见他脸色虽仍是y-in沉凝重,眼中却沉稳冷冽,何止毫无愠意,简直便无一丝感情。

  她忐忑不安地道出皇后的原话来:“皇帝先行失德而册封男子为妃,我身为主馈中宫的皇后,凭什么就不能替忠心耿耿的小李娶妻?都是违逆天道、断子绝孙的事,皇帝做得,我这皇后自然也做得。”

  “违逆天道,断子绝孙。”赵让轻笑,“这八个字断语倒是言简意赅。”

  “大哥?”长乐见赵让闻听此恶毒的话语竟仍是毫不动怒,倒是慌了,她朝小高使了个眼色,小高会意,立马起身就要去翻人参,他们都晓得赵让身上有余毒不清,一旦心x_ing受刺激而毒发,便要调养许久,静华宫中的人参几乎可用囤积形容,都是备的这不时之需。

  不想小高起得太过心急,尚未站稳便往外冲,脚步登时趔趄向前扑去,赵让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笑道:“我没事,你回来坐下。”

  小高惊疑不定地看向长乐,长乐一来身份不同于小高,二来则是真见过赵让毒发时的情形,适才强收的泪纷纷落下,哀声道:“大哥,你千万不能出事,不然,长乐更要无所依恃了。”

  赵让仍将小高按在凳上,摇头叹道:“我真无事。怎么在你们心中我已成了弱不禁风的人么?难怪现在谁也看我不起。”

  他不允两个少年男女再岔开话题,详详细细地问清皇后近来动向,期间长乐沉闷不语,似是单就保持身形不动摇便耗尽气力。

  小高见状,便再无顾忌,如竹筒倒豆子般把皇后借故挑衅之事尽数道出。赵让听闻那“故”竟是以他已承雨露却无礼辱慢六宫之主,不行觐见拜会,禁不住冷冷一笑。

  长乐怕又勾起赵让的伤心,她再驽钝也知道赵让对“伺候”君王这一事是极度反感与深觉羞辱的,见小高口无遮挡,怒瞪了他一眼,正待开口,却为赵让抢道:“小高,你先出去。我有话与长乐单独交代。”

  小高应了声,三步并作两步出了屋去,撇下长乐惴惴不安地望着赵让,忐忑随赵让的沉默而愈发剧烈,终是小声问:“大哥?什……什么事?”

  赵让将视线转过,直穿长乐双眸,声低而柔:“这事本来该是姐妹来问,大哥也不懂如何婉转才不致伤你心,但事关重大,也只能直截了当……那人虽是个阉人,可有……”

  少年时赵让曾在宫中任禁军,听说过六根不净的宦官内侍荼毒女子的事,手段花样百出,甚至不少□□之举,是以他才有此一问。如今他担忧的已不是长乐能不能配得良人了,而是能不能保住她的小命。

  长乐整张脸登时涨得通红,她咬住下唇,半晌不语,赵让也不催她,只是默默地看着她,毫无催促之意。

  良久后长乐深吸口气,面上红晕未退,眼神已复坚定,道:“不瞒大哥,长乐当时,形同囚徒,是被反剪了双手、黑布蒙眼推入床帐,其后之事,是浑浑噩噩中经历……长乐并不知对方是如何……但长乐大概已非……”

  她深垂下头,泫然欲泣,此事究竟是何实情,她一未嫁之身的少女自是难以分辨清楚,何况那时候她已是心神游离的状态。

  但长乐并非懵懂无知的深闺小姐,那份前所未有的痛楚降临时,她几乎立刻就了悟到清白遭玷。

  但那一刻,贯穿于心间的不是悲恸,而是无以复加的愤怒。

  如今面对着赵让,长乐不禁再次珠泪滑落,半是羞愤半是不甘,夹杂的一点悲伤,却不是为自己,而是为赵让。她当然知道皇后对她下这般狠手,是要借她来打击兄长,否则母仪天下之尊,怎会留意她这个小小宫中食客?

  赵让任长乐泪流不止,既不曾出言慰籍,也未有任何安抚之举,他抬眼望向窗外,默坐半晌,纹丝不动,直到长乐泪尽,再度开口唤他,他才缓缓对长乐道:“此事既已过去,就别再多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活着比什么都打紧,将来的事,留待明日再说吧。”

  长乐虽觉兄长并未将话说尽,但再往细了问却也已是不能,眼前的毕竟是大哥而不是大姐,她抱着女儿家的矜持与自尊道:“大哥放心,长乐不是那等遭了辱便自寻短见的弱女子。”

  赵让点点头,眼中浮出爱怜,吩咐长乐歇息,起身走出厢房。

  来到寝屋门口,赵让迟疑了片刻,收回伸出推门的手,转身向后苑花园而去。

  他如今心绪极度狂躁,不得不借夜风习习,压制心头烈焰,否则只怕气冲霄汉,当晚便要杀入地坤宫,送谢氏皇后面会阎罗。

  只是如这般鲁莽行事,恩仇是快意了,接下来的事则更加棘手。他要是一意孤行地斩杀皇后,自身生死不值一提,但却定会对皇帝与谢家的博弈生出不可知的变数,这是赵让,也绝对是皇帝所不愿的。

  扰了李朗的大计,那年轻气盛的皇帝对他还能有多少留情,赵让完全勘不透。

  他不怀疑如今皇帝对他心意的真挚,但那仍是建立在两人君臣之间,尊卑高下泾渭分明的前提下,赵让无法预测当他的顺从不再时,李朗还能剩余几分宽容。

  但长乐的安全却只能依赖皇帝的仁慈……

  一闪而过向李朗求援的念头,赵让苦笑着暗暗自责,这是怎么了?真喝了不少李朗的迷魂汤,自己竟也将他当作了依靠么?若连替受辱的妹妹复仇还需假手他人,那与乞楚击蔡的息侯有何区别?最终不是落个徒劳无功且遭人耻笑的下场?

  再者,李朗如果同意,势必乱了他对谢家的步步为营,落个因私害公,赵让于心不忍;如果不同意——

  赵让望向天边月,浩叹一声。

  他虽不愿承认,但心底却是一清二楚,李朗若拒绝此事,那今后无论添多少信誓旦旦、甜言蜜语,有多少匹乌骓名马相赠,赵让都难再信他万一。

  芥蒂若生,便成天堑,破镜纵然重圆,裂痕永难抹灭。何必冒此风险去试探皇帝的忠勇坚定?

  主意已定,赵让不再踌躇,返回寝屋,却意外地远远便看见小高端着一合盖的碗,候在门口东张西望,遥见到赵让,立马挺直了腰。

  赵让心情虽是恶劣至极,见状也不由微笑,待到近前,淡淡问道:“怎么不去睡?手里的是什么?”

  小高解释,原来他估摸兄妹两人一时半会说不完话,便自行跑去熬了一小锅的人参汁。静华宫虽无厨房,却有间空荡荡的仓储室,在那里生个火煲煮个无需食材加工的汤还是可以。

  等火候到后,小高将汤汁装碗,端来赵让寝屋,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他便去了趟长乐厢房,见屋内已灭了灯,只好又端着碗回到寝屋门口,焦心地等待。

  赵让清楚内侍最擅趋炎附势,想来这小高被安排服侍静华宫,在外也受了不少委屈,他与赵让兄妹两非亲非故,却能这般知冷热,主动机灵,实属难得,不忍拂他好意,伸手接过碗,道:“你回去歇息吧。明日辰时,你再过来听我安排。”

  小高连连点头,为赵让打开房门,恭敬守在一边,等赵让进屋,他似难以按捺住冲动,忽而就道:“将军……”

  赵让回头:“怎么?”

  “无……无事,请将军多多开导姐姐……长乐姐姐……长乐小姐,奴婢失言,请将军恕罪!”小高连换了三种称呼,猛一激灵,跪地俯首不起。

  赵让微微皱眉,他暗中叹息,不露声色道:“失言什么?你适才在长乐房中,不是一直唤她姐姐么,怎么到了外面就要改了?起来回房吧,明早别误了时辰。”

  小高如蒙大赦,磕头顿地,起身疾步离去。

  深吸口气,赵让轻轻摇头,将碗放下后回身关上小高忘记闭上的房门。

  情关难过,谁能免俗?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还是双日更吧,年底了事情特别多……没存稿兼大纲也是粗制滥造的孩纸伤不起啊,看来下一篇非要全文写完才好发。

第34章 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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