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瑟在御,宠辱两忘 作者:我独顽且鄙【完结】(111)

2019-06-21  作者|标签:我独顽且鄙 情有独钟 强强 年下 宫廷侯爵

  如今安置罢五溪族人,赵让决意赴周校尉之约,虽说此间旧部再三劝阻,他也自知此去,渺存生机,只是为心头所牵所绊,于情于忠,他非去不可——不入虎x_u_e,焉得虎子。

  五溪族王临行前的好意,赵让感怀不已,为必为之事,就算事后永失李朗信赖,也无可怨悔。

  周校尉与赵让相约在南城门下,时值四更,赵让一路行来,还能听见远远传来的梆子声,若照寻常,散居于金陵各处的京官应已起身,整装待发,好前往宫城,接驾早朝。城门也当在五更天开启,喧嚣随之而起,日复一日,往复循环。

  然而今夜却处处寂静无声,无关祥和,处处隐隐生出森森然的杀机来。

  赵让如约而至,周校尉望之而变色,勉强笑问:“赵将军怎么独自一人?莫不是那些蛮夷全都不讲忠义,不愿追随将军?”

  “他们另有去处。”赵让并不多言,向城墙望去,反问,“周校尉已安排妥当?”

  “当然。但,但就你一人?”

  赵让淡笑:“正是。周校尉嫌弃了?”

  失声片刻,周校尉勉强摇头,他举右手,伸拇指、食指于下唇处,吹一声短促的响哨,就见城墙上有人从雉堞后探出头来,很快又缩了回去,不多会儿,上方垂下一条粗绳,直到底端。

  周校尉上前握住绳头,使劲儿往下拽了几拽,回头对赵让道:“在下还以为赵将军会率虎贲而来,要早知只有您一位,又哪里要这么费劲!”

  赵让听出他口气中的奚落,不以为意地轻笑上前,从其手中接过绳子,自捆于腰间,方道:“劳烦周校尉,请上面的兄弟将我拉上去。”

  周校尉迟疑着,端详着赵让,道:“待会你缒城出去,走个半里路,自有人送好马给你,并为你指明路线。不过赵将军,就你一人,真的可行?”

  “请吧。”赵让行了个手势,不愿再与这马前卒子多话。

  尽管面露不快,周校尉还是依言吹了声长哨,向赵让拱拳笑道:“那便祝赵将军马到成功吧。”

  “多谢。”赵让答话同时,一把抓住绳索,借助上方的拉拽之力,迅疾地攀援上城头,几名戍城的兵卒围上前来,其中一面目模糊者当即向赵让行礼道:“贵人能不能赏赐弟兄们几个小钱?待会弟兄们才可好好使上力气?”

  赵让一愣,转念马上悟到,被笼络的定是此处城门的将领,这些小卒小校便是连残羹冷炙都吃不着,这般厚颜无耻地伸手要钱,可谓上梁不正下梁歪。

  可他是随驾出行,身上哪曾带有钱银,但见这几人个个一脸馋相,赵让一边暗叹于京畿守军本当是天下精锐,仍这般军纪废弛,如不及时整饬,怯将弱兵,颓势固成,力挽狂澜便难上加难;一边又深知“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若不满足他们,就怕还要刁难上一阵才肯将他缒下城去。

  他自忖耽误不起,可摸遍全身上下,竟是除了悬于胸前那块李朗新予的玉佩外,再无值钱之物。

  赵让一向果断,此时却不由踌躇起来,他以手轻抚着那玉佩,万般不舍,仍是狠一狠心,正要摘下来送与诸兵士,倒是对方见他一脸为难,主动开口道:“贵人,我们弟兄也不敢贪您多少,您把身上那件外衫脱下来给我们换钱如何?”

  闻言赵让大喜,爽快答应,把身上那件从宫中穿出来的绣金边丝绵袍衫除下,递给那为首兵士。

  兵士们自也欢欣鼓舞,齐心协力把赵让缒下城去。

  既是出了城,赵让健步如飞,顺遂地寻到接应之人,骑上良驹,飞驰进山。

  作者有话要说:

  哇,九十九章了。自己给自己鼓掌下,等一百章了出去搓顿好的~

第110章 第一百章、

第一百章 、

  谢昆原先是跪伏于地,得了李朗的允许,起身立于君侧,将今夜之事道予圣听。

  他说罢后不敢稍动,垂头偷眼瞄向李朗,他不清楚自己所说的话里,皇帝会相信多少,他虽无全然以实相告,然赵让私调军队、意图谋反总是不争的事实。

  但如若皇帝仍一昧袒护赵让,归罪于他,又或是从其话语里窥测出他也心甘情愿地卷入这场宫变之中,那谢昆知晓自己面临的很有可能是千刀万剐的下场。

  只是这场不期而遇,谢昆认作是上天的旨意,是苍天怜他,特借皇帝之手,以报大仇。

  他在答应子玉,助她一臂之力时,心头曾闪过老父的影子,但很快便决意为眼前沉鱼落雁的女子而甘心孤注一掷。

  两人之间最后一个旖旎缠绵之夜,子玉在他怀中宛若一池春水,她所为他描画的似景前程,较什么位极人臣、权势滔天、家业兴盛更令他心神荡漾。

  谢昆虽出身于门阀世家,却自幼便厌烦这种与生俱来的富贵荣华,长大成人后,又以谢氏长子的身份得拜大将,执掌兵权,他便更将自己视作池鱼笼鸟,难求逍遥。

  他原以为这一生都将如父亲所望,循规蹈矩,延续谢家的鼎盛昌茂,谁知竟在前太子的一次欢宴中,得以惊鸿一瞥太子妃的身影,谢昆始知何谓人间绝色,那一回,十二扇屏风后传出古琴乐声,谢昆心中反反复复“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的诗句,如痴如醉。

  也是为了子玉,谢昆愿遵从父意,扶李朗登帝位,如李朗那时肯将子玉赐予他,而不是囚入深宫,让他难得一见,又怎会有如今的祸事?

  他此生原只欲与子玉携手归林,长相厮守,然眼见心愿即将得遂,盼来盼去,却盼了一个晴天霹雳:子玉竟已香消玉殒,而且正是横死在赵让手下。

  与那赵让不过数面之缘,谢昆只当此人真个表里如一,儒雅斯文,也与他本人一般错占了虎符,谬执了兵戈,哪想那人竟就是个心狠手辣的恶徒,不但杀了子玉,还厚颜无耻地亲口把这事告诉了他。

  谢昆本与子玉相约,由他统领谢家豢养的死士和随他归京的亲卫,入夜便潜伏在漕运码头、粮仓等各处重地,等时候一到,便伺机纵火,分散守备的禁军,大功告成后,再行集合,至指定的水陆码头处与赵让所领军队会合,届时自有后续行动安排。

  为不惊动家中人,尤其是他那霸道蛮横的父亲,谢昆这些日子连家门都未敢踏入,生怕被父亲看出端倪。

  孰料这天天还还未亮,就有大崇恩寺处谴来的使者神色匆匆地来到谢昆暂时赁下的别院,传达“大师傅”的命令,谢昆的任务只到各处燃火即止,之后便速至寺内,听候谢濂吩咐。

  谢昆闻言大奇,他虽晓得谢濂欲除赵让而后快,奈何怎么也绕不过皇帝这一关,但更深知老父秉x_ing,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抛头露面昭示立场,当年直到李朗继位、谢氏女封后,朝野上下才恍然大悟。

  他旋即得知昨夜谢府遭血洗之劫,痛心疾首,由此更确信子玉所言不虚,李朗并不能容他们作一对比翼鸟,奔出罗网,相携入林,共筑暖巢,那靠谢家的支持才得以篡位的皇子,却要将谢家斩尽杀绝,凉薄寡恩,残暴于斯,人神共愤。

  李朗并未同时对自己下手,谢昆心知这并非是皇帝宽宏大量,网开一面,定是忌惮他从返回王都时所带的数百名亲兵,这些人与他多年生死与共,又多是东楚各高门士族有志于军功的子弟,心高气傲,断不会仅因诛杀父兄而得位不正的李朗旨意便束手就擒,任他引颈就戮。

  夤夜动手,兴许皇帝并不希望大张旗鼓,惊动除谢家之外的其它门阀高第。然谢昆无法心存侥幸,谢家虽称得上根深叶茂,但仍以他们这一系为大宗,既是开了头,十有八九就是夷族的血腥结局。

  既然反抗与否都大可能是同个结局,谢昆庆幸老父上了年事仍未失果决,孤注一掷或许尚能有一条生路。

  百感交织,心潮汹涌,谢昆时而愤懑难平,时而又憧憬起尘埃落定后,能与子玉远走高飞,再不闻问这荒诞世间事。

  怎想得还未熬到日落,谢昆忐忑焦躁中竟是迎来了父亲谢濂的登门造访——当迎客小校把自称大崇恩寺和尚、前来化缘的灰袍老增带将进来时,谢昆一瞥之下目瞪口呆,半晌回神,连忙跪倒,向谢濂行礼。

  谢濂显也是极为自己这身装扮而狼狈,他边挥手边斥骂谢昆,怪他摇摆不定,优柔寡断,才致谢家上下遭此横祸,谢昆垂首跪立,不敢有半句辩驳。

  等骂了个痛快淋漓,谢濂才向谢昆道:“我如今要赶去向城中的几位同僚府邸道明情况,以拢人心,你可先行集合人马,分出一支,专供传昨夜吾家族惨事为用,当去的人家我已写好,你一一对照着,莫要遗漏。”

  他边说边从僧袍袖中取出一卷纸轴,递给谢昆。

  谢昆恭恭敬敬地接过,谢濂催促道:“事不宜迟,赶紧去办。那小子为了个叛贼要置我于死地,我不能轻饶了他!”

  眼见谢濂转身便要离去,谢昆一时气血上涌,霍然开口道:“父亲!若此遭旗开得胜,您便同意儿迎娶子玉吧?”

  谢濂脚步一顿,猛然回头,脸上黑气乍现,“嘿嘿”一笑,倏然扑上前来,照着谢昆的双颊,左右开弓,各一个狠狠的耳刮子,打得谢昆踉跄后退,眼冒金星,两腮即刻又痛又热,如遭烈焰炙烤。

  他不由自主地用空闲的左手捂脸,右手则将那纸轴揉入掌心,咬牙恨声道:“父亲既要驱驰儿子,为何不愿成全我?”

  “成全?”谢濂冷笑,目光鄙夷,口气轻蔑,他手指谢昆,恨铁不成钢,“父亲还要问你,你堂堂谢家的长子,为何就是放不开那妖女?你真当那女子来自高门士族,身家清白?不过一个……”

  谢濂倏然把话止住,放下手来,哈哈两声:“罢了,这些事说来话长。昆儿,你就别再痴心妄想了,你念念不忘的那女人,已经死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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