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雾昙花 作者:薄荷泉【完结】(29)

2019-06-21  作者|标签:薄荷泉 前世今生 豪门世家 悬疑推理 西方罗曼

  我想我短暂地怔了一下,明白了他的思路。“那么之后呢,你想怎么安排,又做了什么准备,克莱娜怎么办?”我问道,感到自己不知为何镇定了下来,“还有,你的职责又怎么办?”

  “我喜欢您这么坦白,很好,”诺尔顿说,不慌不忙地在椅子上重新坐了下来:“我忠于德意志,忠于我的工作,但是首先忠于我自己,您不也一样吗?我打听过您的事,但同事们谁都不知道您有个儿子,是叫亚兰蒂尔·格恩吧?我能感觉到您很爱他,想给他最好的一切。我们合作,都能得到最好的。让我们拿到宝库的钥匙,我将负责与军部进行交易,您想要什么,金钱、德国的国籍、特工或者陆军内部的职位,全部都能到手。否则,后续的问题不是您一个人能处理的。不用担心克莱娜,此事在军部也属于最高保密级别,现阶段负责的只有我们两个,我们单线联系,她不能越级。而且情报部门对她很不满意,已经派了一个人来接替她做我的下属,我们将彻底地甩掉她。”

  “你们掌握了太多我的情况,”我说,“而你在违反军部的命令。如果我们合作,你怎么能保证克莱娜不将监听记录交给军部呢?那样他们可能会绕开你,我和我身边的人将得不到安全的保障。”

  “您还真细心,”诺尔顿拍了拍桌上的文件,又指了一下杂乱放置的一小堆录音带,“全部都在这里,只此一份。我说了,很看重您的才能,这只是开端,我们未来会有很多合作的。您放心了吗?”

  他盯着我,神色殷切。我沉思了一会儿,打定了主意,就缓缓地点头。

  诺尔顿伸出手,和我握了握,我发现他情绪有些亢奋,大概是在想即将到手的利益:“我该和您拥抱一下,不过您这样的东方女x_ing通常比较保守。”他嘀咕着,站起来走向屋角的一个柜子,“让我们为即将展开的旅程干一杯,这回您不会拒绝了吧。”

  我看见他打开柜门,里面有一瓶酒和玻璃杯。

  在这一刹那,他背对着我,我伸手到上衣里面,抽出了一把□□,对准他,说,“我拒绝。”

  他回过头,怔了一秒钟,又露出笑容:“您根本不会用枪,把它放下,我们慢慢谈。”他试着想朝我走近一步。

  “不要动,”我说,“这枪装有□□,只要你敢再动一下,我就打死你,把你的尸体装进行李厢。”

  他还在笑,但是笑容变得僵硬了。他应该看得出来,我是会用枪的,我下午从公寓把它找出来,随身携带,没想到真的用上了。

  “和我合作是您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选择,您不像个糊涂人。”他还在试图说服我。

  “不许再说话,走到桌前,把手放在桌面上,马上。”我用冷冰冰的声音说道,感到自己平静得不可思议。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缓慢地向办公桌挪动,把手放上去,我的枪口始终跟着他的动作移动。我站起身,走到他背后,说:“有一点你弄错了,我和你从来就不是一类人。”

  就在他试着想转过头来的时候,我用枪柄狠狠在他后脑猛击一记,他晃了一下,整个人失去知觉,栽倒在地上。

  有一会儿工夫我瞧着这个特务,真想一枪嘣了他,不过还是忍住了。我打开诺尔顿的柜子,里面有一些药品,我往他的静脉里注s_h_è 了四支镇静剂,确保他两三天内别想醒过来,如果不是剂量再大弄不好会出人命,我还想多打几支。之后我把他拽到沙发上,做出正常睡觉的姿势,他重得要命。随后是用打火机烧毁文件,把录音带里的磁带全都抽出来,揉成一团塞进衣袋。我不太懂那台古怪的监听器,就把里面能找到的电线全都剪断了。我还得检查诺尔顿的办公室,看有没有遗漏什么。

  最后离开的时候,我用他的钥匙把办公室反锁,别人会以为他出去了。

  当我写到这里时,离天亮还有两三个小时。磁带毁掉了,我在卫生间里把它们剪碎,扔在抽水马桶里冲走。我很疲倦,但是还是不睡了。我考虑了接下来的行动,李得拿到护照,魏小婷八点送来,并且接他出去,这些是不宜变动的;但我可以把出发的时间提前,九点就去公园接他,然后马上去机场。我查了航班时刻表,十点半有一班飞往日内瓦的飞机,我们可以改搭这个航班。我到了机场再给克罗采打电话,把变动通知他就行了。

  我想克莱娜和诺尔顿一样,了解我和李谈话的内容。按常理来说,诺尔顿想单独分一杯羹,他会把她打发得远远的,不要妨碍这场瑞士之行。但是很难预料间谍的思维和行动方式,他们是角落里的y-in影,长期在忠诚与背叛中游走,欺瞒、出卖、利用,视感情为无物,距离人x_ing最远的群体之一。诺尔顿不会理解我是怎样看待李默梵和围绕着他发生的所有事的,他提到李的时候如此理所当然地把他看成一件工具,在他眼里李的选择和托付不值一晒。

  我心里感到不安和愧疚,我没料到敌人用了窃听的方式,证据毁了,但是诺尔顿和克莱娜还活着,对那些嗅着金钱的气息而来的恶徒来说,口头的情报恐怕也足够了,我卷进去了,很可能还会连累别人。想到这些,我心里就对那两个人生出一种深深的憎恶。

  这是我用这个日记本写的最后一篇日记。等李到公园去以后,我就去邮局,把日记本寄给亚兰,这样即使有不测,他至少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要怎样提防。

  我向上天祈祷再过几个小时,我能顺利地带着李默梵登上飞机,离开英伦三岛,飞越白雪皑皑的阿尔卑斯山脉,来到亲人和朋友的身边。那样的话,亚兰,你将有个弟弟,你一定会喜欢他。

  

第17章 第十七章

  那个夜晚过后,李默梵的睡眠变得更不安定,噩梦不时侵袭而来,梦里的场景越来越真切,醒了以后的记忆变得清晰,那些被压在心底的片段仿佛被激活了,逐渐拼接起来,连成片,气势汹汹地压迫他。

  他无法阻止那种心底不断上升的冰冷的侵蚀,于是他在白天更加冷漠。相信一切会过去,无论得到什么,都会失去。身边的人不断带来温暖,他无法克制的汲取,但又恐惧自己不由自主的去习惯和适应。他永远不能再去依恋什么,或者寄予哪怕是最小的希望,他爱的一切都会离他而去,被夺走、毁灭,并因此背弃他,假如死亡算是一种背弃的话。他认得亚兰蒂尔,他的容貌,时常带来帮助和安抚的手的温度,还有他的声音,那音色像流水一样,令人无法抗拒,特别是对他这种几乎枯竭的人来说。他需要亚兰蒂尔给予的那种常在身边的温馨和安示,而且需求与日俱增,潜意识中原本好不容易达成的平衡被打破了,不断向现实那边倾斜,这是从没发生过的状况。过去,对外界的恐惧和排斥总能让他重新回到虚无的原点,无知无觉,如今却无法做到。他隐隐意识到自己眼下的趋势非常不妙,想停下来,可是无论身体还是意识都背叛他的愿望,竭尽所能的向外界索取滋养,同时牵引着拉扯着他去感受更多。他痛恨自己的软弱,却无法回到懵懂的状态,于是常常烦躁地把亚兰蒂尔推开,让他离得远些,过一会儿又不知不觉地去确认他还在,并且为此感到安心。这一切糟透了,怎么就是过不去,他快崩溃了。

  亚兰蒂尔关注着李默梵的变化,增加了一些让他独自发呆的时间。他能感觉到李那种错综复杂的恐惧和逃避,每个阶段的心理治疗都有周期,让内心逐步接受改变,平复震荡,才能平稳过渡。

  艾伯尔将军在新年时打来了一次电话,用一个温和的长辈的口气关心别墅里的日常生活和工作状态,对取得的进展表示基本满意,但亚兰蒂尔还是听出了那种含蓄的探寻和催促。他在过去的两个多月里所报告的是李默梵对他逐渐滋生的一系列依赖,把微弱的反应说得极其详细具体,解释成控制产生的萌芽,对他身体特别是双腿的康复则一笔带过。总之,苗头很好,颇有希望,但目前仍需费时间和下功夫,他把这些含义用术语加以装饰,显示专业x_ing,又让阅读的人刚好能似是而非地看懂,和军部的关系必须保持一种微妙的若即若离,得到恰当的庇护,又不致使他们太过急迫。

  他向艾伯尔将军说了几句能缓解和宽慰紧迫心情的话,说按照目前的进展是很可能在预定时间里完成军部的任务的,语气谨慎而保留,但反而令人信任。

  “格恩医生,您觉得他什么时候能开口说话?”将军问道,这才是军部最关注的。

  “第一阶段,也就是依赖的建立,还有一个月,”亚兰蒂尔说,“然后是两个月的心理调试期,这段时间同样至关重要,因为李默梵曾经被人深度催眠,对方是他极其信赖的人,很可能对他的记忆加了锁码。如果我想解开,就必须让催眠的深度达到更深的程度。前期的准备得足够充裕,否则,即使他愿意说话了,也想不起来您要的密码。”

  艾伯尔将军思索着,军部得到的记录表明李默梵在伦敦接受过催眠,而这些年,无论审讯还是医院的测试都显示他的确失去了记忆,吐真剂无效,没有人能在那种连续煎熬的审讯下坚持不吐露实情,除非就是不记得。得到的结论是李默梵全盘遗忘,十分彻底。因此艾伯尔将军才会想到催眠大师克里斯托夫教授。克里斯托夫回信说李的部分记忆丧失,很像是催眠导致,可能加了好几道带有关键x_ing暗示的锁码,才会这么顽固,一般人处理不了。接着他推荐了亚兰蒂尔,认为他这个年轻的弟子在催眠领域天赋极高,由他来解决此事,把握甚至比教授本人还大。

  艾伯尔将军脑补了一会儿,虽然不懂催眠术,但觉得亚兰蒂尔当前的判断是正确到位的,于是不再多说,勉励了几句,就挂上了电话。他得让军部几位知情的高层不要心焦,继续等待。

  又过了两个星期,亚兰蒂尔尽可能让李默梵的情绪平稳下来,适应恢复阶段身心受到的各种冲击。李仍然缺乏元气,吸收能力在增强,却伴随着痛苦。亚兰蒂尔能理解他的烦躁和排斥,但有时伸出的手被推开,还是会有点不适应,他自嘲地想自己也习惯了李的顺从和依靠,得自我调节一下。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29/65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