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雾昙花 作者:薄荷泉【完结】(17)

2019-06-21  作者|标签:薄荷泉 前世今生 豪门世家 悬疑推理 西方罗曼

  李总算抬起头来,这么一会儿工夫,他额头上就出了很多汗,我拿出手绢帮他擦,他把手绢接过去,攥在自己手里不还了。

  等他回到自己的病床,就迅速钻进了被子里,连头都不肯露出来。他还是害怕,这孩子心里有很多恐惧。

  今天和李的交流是有进展的,可是我能为他做的很有限,回想交谈的内容,出现了两个特别的词,秘密和遗言。克莱娜想从孩子的脑子里挖掘出这两个词背后的意义,她究竟想得到什么?我开始怀疑自己的想法会不会有些Cao率,而且报警意味着,李很可能得在警察面前叙述所有的虐待,并且直接面对克莱娜。从现在的状况看,他的精神不一定承受得住。我必须和李的父亲商量出最好的做法,但愿他的父亲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第9章 第九章

  最后一天的时间,亚兰蒂尔在收拾要带到别墅的东西。一只皮箱里装着他自己的衣服,另一只盛满他给李默梵准备的衣服用品,第三只箱子比较小,装着他从美国带来的药品,还有一台收音机,此外就是几张唱片、几本书,两本阅读李的病历资料时做的笔记,他把这些都装进文件包里。有几样新买的东西他留在车上,交给了莱丝丽,相信她会带过去。他和莱丝丽每天通一个电话,她几天来把女人的购物能力发挥到了极致,食物和各种用品把雷诺汽车塞得满满当当,送到了别墅里。

  星期六早上,亚兰蒂尔很早就起了床,把公寓里所剩不多的食物都做成早餐吃掉,卧室里排列着三只箱子,一个文件包,还有一个方形的小笼子,这就是全部要带走的。

  这时候,莱丝丽在楼下按响了喇叭,亚兰蒂尔最后看了一眼这套新买的小公寓,锁好门,把文件包夹在胳膊下面,一手提两件行李,走下楼去。

  九点半,他们到达医院,李默梵的离院手续已经办好,健康检查的结果也出来了。亚兰蒂尔接过检查表,仔细地看了一遍,他的病人体重只有一百二十磅,相对于身高来说太轻了,可喜的是慢x_ing肠胃炎已经大为好转,腿部的神经炎也有所减轻,但仍然需要大量补充维生素。其他的身体指标也有一些各种各样的不对头,足以令一个临床经验丰富的医生大皱眉头。亚兰蒂尔把这次检查结果与一年前的比对了一下,确认整体状态总算是在好起来,才稍微放心了一点。三年多来医院只给了李一些最基本的药物,此外就是大剂量的精神类药剂,他的肝和肾都负担很重。他需要让美国的朋友寄一些药品过来。

  莱丝丽取到了李在接下来一个月的用药,她还没有得到医院的通行证,因此过了今天就很难进入。之后每个月需要亚兰蒂尔来医院取一次药,当然,处方是他自己开的。

  李默梵这时已经被换上一身护士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衣服,极为宽大,代替了原来的病号服。他走路还必须扶着墙壁,而且只能支持几步,因此医院让他坐在轮椅里推到外面。

  交接很顺利,亚兰蒂尔和贝特里医生握了握手,那位老医生祝他顺利:“我准备退休,下星期就动身到苏格兰乡间去钓鱼。”他说道,明确的表现出已经受够了。亚兰蒂尔祝他生活愉快,就走出医院,代替莱丝丽推着李的轮椅,到了汽车边上。

  五分钟后,雷诺轿车驶出了米特格尔医院的铁质大门,向万湖方向驶去。亚兰蒂尔开着车子,莱丝丽坐在副座,李默梵坐在后面,折叠起来的轮椅放入了后备箱。他们的轿车后面跟着一辆负责护送的陆军军车。

  中午时分,他们来到了蔚蓝清澈的万湖湖畔,车子穿过别墅外面小小的花园,一直驶到房屋前。

  莫里斯少校从后面的车子上下来,还有四个卫兵,他们把亚兰蒂尔带的所有东西都检查了一遍,然后送进屋里,包括那把轮椅。亚兰蒂尔扶着李默梵下了车,踏上大门前的三级台阶,穿过门廊,走进客厅里,然后客气地感谢了军部的护送,莫里斯少校尽管有点想坐下来喝一杯美味的咖啡,但是感到屋子的主人经过一番折腾,已经没有留客的心情,也就谢绝了礼貌x_ing的邀请,回军部去了。

  李默梵一直表现的很安静,一路上即使感觉到秋日的明媚阳光,新鲜的空气,以及沿途大片的森林湖泊的美景也毫无所动。亚兰蒂尔在医院待了些日子,已经习惯了他这种沉默而无动于衷的状态。

  等到别墅的大门关上,所有的外人都走了,他对李默梵说:“从现在起,我们要在这里住一阵子。我知道你或许有些累了,但是努力一下,让我带你看一下这座房子,可以在楼上挑选喜欢的房间。”

  莱丝丽已经到厨房做饭去了,她x_ing格冷静安然,从答应了做女佣开始就打算踏踏实实只当个女佣,不去c-h-a手亚兰蒂尔和病人之间的相处,她的本分是做饭、收拾、打扫和购物。

  亚兰蒂尔先从搬进屋里的许多东西中找到了一根手杖,把它递给李,“这是送给你的礼物,你走路时可以试着依靠它,不用总是扶墙壁。”

  李默梵看了那根精致的手杖一眼,没有去接,而是漠然的把头转到了另一边。

  亚兰蒂尔对他说:“你慢慢地习惯,不用着急,让我们转一小圈。”他耐心地帮李站起来,扶着他在楼下的客厅走了一圈,指给他看十八世纪的挂钟、壁炉和手工编织的地毯。之后他让李在一个扶手椅上休息了五分钟,又一起走到餐厅。李始终看着自己的脚下,对所有的介绍置若罔闻。他走路还有些摇晃,很容易失去平衡,尽管亚兰蒂尔一直扶着他的手臂,他仍然总想伸手去扶墙或者家具,仿佛那才是可依靠的。

  餐厅里有一张橡木质地的长餐桌,以及几张配套的打磨光滑的靠背椅,形状相当优美。亚兰蒂尔让李坐到其中一张椅子上,自己坐在另一张上面,两个座位保持一定距离,同时又伸手能及,说道:“这是你和我的座位,我们每天吃饭时就坐在这个位置上,而那是莱丝丽的位置,他指了指对面的另一张椅子说。现在我带你去看看洗手间和厨房。”

  厨房里温暖而明亮,莱丝丽正在忙着煎牛排,切意大利n_ai酪,“再有二十分钟就能好。”她微笑着,温暖的笑容和整个厨房的温馨色调融为一体。

  李默梵的目光从大大小小的锅子和丰盛的食材上划过,仍然毫无波动。他们又在一把椅子上休息了五分钟,亚兰蒂尔扶着李小心地踏上了楼梯,走到二楼,“这便是书房,你白天可以在这里消磨一些时光,那边的几间都是卧室。”

  他带李看了四间卧室,到处都给人一种舒适安宁的感觉。他们最后在一间临湖的房间里坐下来,坐在堆着被褥和枕头的柔软的大床上,李默梵在整个过程中都保持着无动于衷的表情,而亚兰蒂尔对此安之若素,很有条理地指给他看那些典雅的家具,精美的窗帘,以及窗外的美景,仿佛对着一个充满欣赏的来客。

  他说道:“我不知道你最愿意住哪间,不过现在这间是我为你选的,我想对着湖水,你的心情会平静一些,而我,”他指了指旁边的一扇门,“就住在隔壁,两个房间是相通的。”

  他凝视着眼前少年毫无表情的脸,“如果你没有意见,我就暂时这么决定。”

  李用手轻轻划拉着床上的织物,显然不打算给予任何反应。

  亚兰蒂尔等了十秒钟:“我们该下楼了。在吃饭前,我还有一件礼物给你。”他说道。

  可能是走来走去久了,李显得有些疲倦,但还是顺从地跟着亚兰蒂尔下了楼,回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亚兰蒂尔把那只方形笼子拿过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小心地打开盖子,从里面捧出一团毛茸茸的小东西。

  那是一只圆得不可思议的小生物,圆圆的头,圆滚滚的身体,厚厚的灰色绒毛上缀着许多褐色的斑点。初见它的人大概要过一会儿才能分辨出头在哪里,继而辨认出那是一只猫咪。它滚圆的脑袋上有两只同样圆的琥珀色眼睛,两只小耳朵折垂着,边缘是弧形的。它简直是圆的化身。它温顺地卧在那里,那种自然劲仿佛在说:“你一定会抱我的,我太可爱了。”

  “这是一只苏格兰折耳猫,刚刚断n_ai一个月,正需要一个主人。”亚兰蒂尔把它捧到李默梵面前,引诱地说道:“抱抱它吧。”

  李盯着这只血统纯正的神奇生物看了一会儿,直到亚兰蒂尔把它轻轻放在他的膝盖上,他低下头继续看,没有伸手去抱他,但是全身有点僵硬。

  “它的名字叫小P。”亚兰蒂尔说道,“它的母亲一共生了三只,分别取名叫O、P、Q,它是你的了。我暂时替你照顾小P,但是将来我希望你能亲自照顾它。”他对李默梵安慰地笑了笑,“它很乖,最爱睡觉,只要吃饱了就会喜欢找个地方睡,所以这件事并不难,但你先得好起来。”

  莱丝丽来通知他们吃午饭,她朝球状的小P看了一眼,想起亚兰蒂尔提起他还有只猫,立刻转身去解决它的吃饭问题。

  午餐的食物有牛排和加拌n_ai酪的土豆生菜色拉,每个人还配有一杯橙汁。

  “来试试用刀叉切牛排。”亚兰蒂尔看到李拿起了这两样餐具,盯着那把餐刀,眼神有些怔怔的,就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想你早已会用了,我们来享受莱丝丽做的美味,有这个待遇的人不多。”

  从踏进这座屋子起,他对李默梵说话都是用中文,莱丝丽完全听不懂,只能从中辨认出自己的名字,再猜出个大概。她泰然自若地吃了起来。

  亚兰蒂尔用餐刀切下一小块牛排,他动作缓慢,算是给李做了一个示范,随即也神态悠然的享用起这份午餐,并不去理会李怎么做。李默梵摆弄了一会儿手里的刀叉,终于笨拙的用右手的餐叉固定住盘子里的食物,然后左手拿刀去切,他费了一会儿工夫才切下第一块,吃了起来。

  牛排又香又嫩,烤得恰到好处,而身边的两个人似乎完全不想干预他的举动。他的意识仍然处在虚无而不可名状的地方,无力去想任何事,但是味觉上的不同寻常的感触渐渐吸引了他的一丝注意力,他逐渐意识到自己在吃的东西和平时不同,很好吃,每个舌尖上的味蕾都在欢呼雀跃,仿佛开出了花儿一般。他想吃得快一些,但是手指笨拙不听使唤,右手的叉子总是在他想用力戳下去时歪向一边。有几次,旁边伸过一只手,帮他把餐叉扶正,非常稳定自然,给予一点必要的帮助后,那只手就消失了。这顿饭李默梵吃了四十分钟,莱丝丽早已把她和亚兰蒂尔的餐具拿到厨房洗干净,亚兰蒂尔坐在原位上,耐心地等着李吃完。李默梵有种奇怪的感觉,照顾他的护士,他不记得她的名字,但是那个瘦女人总是嫌他吃得太慢,不肯让他自己动手,宁可一勺一勺地把食物塞进他的嘴里,有时用力过猛,一直塞到喉咙,他常常几乎呛到,来不及吞咽,下一勺又送到了。他从不盼望吃饭,也不期待任何好事会发生,那些对他来说都太过奢侈。他习惯于听认摆布,而让大部分的意识飘到远方,和躯体分离而独自存在。长久以来他厌恶自己的身体,因为他的每一部分,每一种直觉,都是别人用来折磨他的工具,他只能忍受。过了很久,这些直觉才渐趋麻木,让他略微解脱,他觉得这种状态是最安全的。后来他连恨的感情也枯萎了,因为那是需要精力来支撑的,因此同样很奢侈。他让绝大部分的意识游离,只留下一丝丝用来感受和维持现实。有时他会怀疑这种存在的方式是不是代表他已经死了,可是他同时逐渐想不起来什么是死了。他把食物吃完,对花了多长时间没有概念。亚兰蒂尔注意到李默梵手中的动作很慢,吞咽却很急,像被什么东西追在后面一样。手和嘴唇的配合十分生疏,有几次他咬到了餐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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