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男人不要捡 作者:花不老【完结】(9)

2019-06-21  作者|标签:花不老 情有独钟 都市情缘 七年之痒 因缘邂逅

  吴凯终于不走了,在陈乐旁边坐了下去。谢天谢地,他终于不走了,陈乐想。再走下去,陈乐都要晕了。

  吴凯将头伸了出去,仔细看着陈乐埋在y-in影里的脸,是个关切的姿势,他说:“乐子,是不是受委屈了?”

  陈乐的心一痛,终究还是有人关心他的。

  他摇了摇头。甚至是笑着摇头。

  吴凯对这个表情太过熟悉了。

  在陈乐父亲出走后,原本郎才女貌的婚姻瞬间成了笑话,成了街坊邻居闲聊的谈资,吴凯的父母也不例外。他妈妈终于扬眉吐气了,经常说:“长得好看又什么用,还不年纪轻轻就守活寡。”

  而陈乐的妈妈王芳却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带着陈乐和他妹妹在流言蜚语中住了下来,没搬家。

  外人和他们家无仇无怨,顶多就是看两天笑话,然后各自过各自的生活。事情发生半年后,一天晚上吴凯把数学习题册落在学校了,吴凯做作业晚,每天都要到吃完晚饭才开始写,写得也出奇的慢,别的孩子在晚饭之前能写完的作业,他要拖到十点多钟。这个点儿去别人家太晚了,他妈让他去楼上王芳家借陈乐的习题册,她妈妈自己和王芳关系不好,是不肯自己去的。

  王芳家门虚掩着,那时候小,还没有敲门的习惯,吴凯一推门就进去了,客厅里没开灯。

  也是夏天,王芳家却窗户紧闭,没开风扇,空气中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感觉。不知是忘了还是吓的,吴凯没有叫王阿姨,事实上从陈乐爸爸离开以后,他就觉得王阿姨变了,不只是突然间变得衰老,更是变得吓人了,吴凯有时候看到她都会远远躲起来,尽管王阿姨依旧会对他笑。

  小孩的直觉有时候是很准的。

  厨房的灯亮着,有很细小的声音。吴凯悄悄地走了过去,他从门缝里望见王阿姨叉腰站着,这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姿势,她的脸涂得很白,嘴唇又很红,鬼似的,眼睛瞪得奇大,丹凤眼撑起,是一种不伦不类的表情,她张着嘴,用一种压得极低的声音,说:“你是不是想和你爸一样,说!”

  她声音低得可怕,后来吴凯想,她是不想让邻居听到。她太要面子了。

  陈乐跪在瓷砖上,低着头,小声辩解:“没有。”

  王芳随手抄起身边的擀面杖就像陈乐打去,陈乐本能一偏,左手抬起挡了一下,“啪”一声,吴凯听着都疼。

  可陈乐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是隔壁屋里的陈冬突然发出了哭声,夜里格外凄惨。

  吴凯拔腿就跑,回到家仍是惊魂未定。他妈责备他没借来练习册,他那时候小,不懂事,就把见到的都跟他妈说了。

  他不知道,和他妈说了,就等于和隔壁赵二媳妇说了,和王芳的邻居刘老师说了,和去他家店里买蛋糕的顾客说了,基本等于拿大喇叭把王芳虐待陈乐这件事在附近宣传个遍。

  他也不知道,王芳以为是陈乐说出去的,陈乐为此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他只知道第二天上学,他见陈乐大夏天还裹着长袖校服,不知怎么就有些愧疚,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陈乐愣了好几秒,随后摇头,笑:“没事。”

  也是这么个表情。

  吴凯和陈乐喝啤酒,吴凯是一杯就倒的,他醉了就什么话都出来了,什么哥们你等着,我帮你去揍姓邱的,给你出气;什么我也不过了,你们感情这么好都说分就分,我跟杨丽丽还没领证,算怎么回事,不过了……

  陈乐真心羡慕吴凯,说醉就醉,什么胡话都说得,没有人会和一个醉酒的人较真。可陈乐偏偏是个不会醉的人,他太清醒了,喝多了只会头疼,像感冒一样,就是不会醉,不会说胡话。

  果然,第二天一早,吴凯接到杨丽丽电话,就屁颠屁颠地走了,什么帮陈乐出气,什么不过了,好像都不是他说的似的。

  陈乐笑笑,吴凯能这么说,他已经很感激了。

  吴凯没去揍岳子章,可有人去了,是陈冬。

  她本意并不是去揍人的,就算她脾气再不好,也不会无缘无故揍人,他本是去找陈乐的。

  门是岳子章开的,见到陈冬,头都大了好几圈。陈乐的这个妹妹,无法无天不管不顾。她看着岳子章,问:“陈冬呢?”正是周六,陈乐离开这个“家”,已经快一周了。

  不待岳子章回答,陈冬已经自己走了进来。短发女孩儿东张西望,大声喊:“陈乐,你给我出来。”

  从卧室里走出来的却不是陈乐,而是一个穿着睡衣的陌生男子。陈冬愣了一下。

  岳子章马上道:“小然你进去,没你事。”一边伸手拉着陈冬:“冬冬,你听我说。”

  陈冬反手一巴掌,她个子矮,几乎是跳起来打的,不同于陈乐的力道,这一巴掌打得岳子章的头歪了好半天,耳畔呜呜作响。

  “冬冬也是你叫的?”

  指着小然,问:“他是谁,陈乐呢?”

  小然搞明白了,这原来是那个陈乐的亲戚,找陈乐来了。

  小然刚要开口,岳子章就大步走过去把他推回卧室,堵着门对陈冬说:“陈冬,是我对不住乐乐,你要打我出气就来吧,我不还手。”

  陈冬怒极反笑,“你可别叫他‘乐乐’,受不起!——让人恶心。”

  “他真是眼睛瞎了,找个你这样的人,装什么情深。”

  “行,你说的,我不打那个□□,就打你。”陈冬笑着,是那种她惯常的嘲讽的笑。她活动手腕,岳子章以为她要给他一拳,已经想好了怎么躲——他说了不还手,可没说不躲。陈冬下手又黑又准,真不躲的话,恐怕得进医院。岳子章虽然觉得对不起陈乐,但这点对不起还不能让他心甘情愿的挨打到住院。

  落在岳子章身上的不是拳头,而是脚;并非上身,而是下身。

  岳子章一下子卸了全身的力,手捂着下身倒在地上,弓成了虾米。

  陈冬十一、二岁就出去混了,最知道怎么和人打架,最知道打人的什么地方。她蹲下,看着岳子章的痛得紧绷的脸,说:“你不是管不住自己下半身吗,行啊,看你那东西都不好用了,还有没有人跟你。”

  站起身:“哦,也不一定不好用,不过你得快点儿去医院。”

  扬长而去。

  “你在哪?”对陈乐,陈冬说不出来好话,即使是在电话里。

  “我……在家啊。”陈乐并不知道陈冬已经去过他的“家”,并且还打了岳子章。

  “你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你,都知道了。”

  半个多小时后,陈冬到了陈乐现在的住处。从市区到这里少说得一个多小时,他不知道陈冬是怎么做到的。

  陈冬风尘仆仆,气喘吁吁,陈乐站着,低着头,他不知道该跟陈冬说什么。说哥哥没事,让你担心了;说你不要管我的事,管好你自己的,赶快和那个在外面混的男朋友断了吧。

  陈乐在想,他该怎么和陈冬表达。

  事实上,岳子章的背叛对他的打击确实是沉重的,但这更暴露出了他自己的一些缺点,比如在感情中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太低太低,比如遇着困难就放弃等。这些,在和岳子章分开之前,他是没有意识到的。

  “冬冬……”

  “陈乐,你能不能像个男人一点儿?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陈冬恨铁不成钢的说。她声音发颤,竟有一丝哽咽。

  陈乐很少见陈冬哭过,他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上次和陈乐通过电话后,陈冬就就觉得陈乐的声音不对,陈乐很少晚睡,怎么接电话的声音哑成那样?

  陈冬不会像陈乐那样,想会不会打扰到他的生活,她有疑惑,怀疑陈乐出事了,她就来了。事实上也确实如她所想,陈乐出事了。

  她从来搞不懂陈乐的那一套,岳子章说陈乐想太多,而陈冬只觉得陈乐软弱。

  看着陈乐不说话的样子,陈冬就烦:“这是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都不在乎,谁能帮你?”

  “你是不是什么都没要,你是不是傻?”

  陈乐低头听着。

  陈冬不知道,很多事情不是陈乐不在乎,而是他觉得自己不配。他觉得是自己不够好不够乖,父亲才离开的;也是自己不够好,岳子章才离开的。

  陈乐好像是困在一张网里的鱼,出不来。陈冬拼命喊,甚至骂,让他出来,很简单的,你把网掀起来就好了,可陈乐做不到。鱼是没有手的。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你爸爸就是因为你才走的!”这是王芳和陈乐共同生活的十年里,陈乐听到最多的话。可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要怎么乖,怎么听话,他尽力了。

  “我就不该来,你真是个废物!”陈冬跑了出去,她个子矮,十分灵活,陈乐意识到她走了的时候,她只给他留下了一道关门声。

  陈乐呆呆的站着,陈冬说话不好听,但心底里还是关心他的,他能感受到。

  外面的天刚刚还晴空万里,现在却忽然打了雷,下起雨来。是一场很急的暴雨。

  陈乐赶快拿了伞去追陈冬,出去看,还哪有她的人影。

  其实,下雨的时候,离陈冬走已经有一会儿了。只是陈乐还希望能再见见陈冬。

  出去没见到陈冬,却看到小区废弃的花坛旁边躺着一个人,就这么被雨浇着。

  陈乐撑着伞朝那个人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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