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作为一个有经验的人，穆玄英并没有立刻回浩气盟营地，而是找了个地方将衣服洗了用内力烘干，又将伤口处理好，掩住血腥味，然后才回去。
其实他并不是一个细心的人，他只是有经验。
“玄英，你说的话虽然不可思议，但却容不得我不相信，我已经将事情给盟主送过去了，小玄英的下落浩气盟会继续寻找，而你……”月弄痕叹了口气，像摸这里的穆玄英一样摸摸他的头，“你先将伤养好吧。”
穆玄英眼睛睁得圆圆的，黑白分明，虽然没有说话，但那双眼睛却将什么都说了出来。
“玄英，浩气盟的情报很好，你如此怀疑影的能力，他会不高兴的。”
“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先去休息吧。”
月弄痕送出去的情报很紧急，很快就送到了谢渊手中，而谢渊的回复也很快就到了。
此时穆玄英肩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月弄痕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山下的湖泊边练剑。
月弄痕站在一边看着，只觉得穆玄英的功夫用日行千里来说都不为过，可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相反，对穆玄英而言，这是个极为危险的现象。
三阳绝脉是练武的天才，资质越好，对他的身体就越差，一个人的潜力与生命就那么多，三阳绝脉却过早地燃烧了它们，没有了潜力与生机，这人自然就活不了了。
“月姐姐？”穆玄英收起青钢剑，疑惑地看着月弄痕。
“玄英，盟主传来消息，让你回一趟浩气盟。”
穆玄英愣了一下点点头。
他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就没有去见谢渊这个让他极为信任的长辈，一开始是去找莫雨，后来又想直接到枫华谷来参军，从来没想过去浩气盟找谢渊。
因为这里的谢渊是这里的穆玄英的谢叔叔，他有自幼疼爱长大的徒弟，他想他不该去打扰，而且，他总觉得自己是愧对谢渊的教导与栽培的。
莫雨之死是穆玄英连做梦都梦不到的心魔，他虽然也慢慢接触浩气盟的事情，但总不能让谢渊满意，直到现在，他依旧记得谢渊的眼神，让他无地自容。
“玄英啊，我错了，我不该让你去对付莫雨，未曾想到这竟会毁了你。”
谢渊早该知道，从当年枫华谷纵身一跳到后来坚信莫雨即使身在恶人谷也不会以作恶为念，再到梵空禅院方才彰显的心魔，他早该知道莫雨这个很多人又恨又怕的小疯子对他而言多重要，所以谢渊说自己错了，他说这话的时候疼惜的成分更多，还有就是自责，但穆玄英固执地认为自己让他失望了。
穆玄英带了个浩气盟弟子，两人就轻装上路了，那弟子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只觉得自家少盟主可能是遇上了什么事情，遭到打击了，最大的看你就是喜欢上了个姑娘，但姑娘不喜欢他，一个人在那儿脑补得很开心。
经过成都的时候，穆玄英在广都镇看到了小时候在稻香村看到的余半仙。
这里的余半仙身边也跟了个鹿，站在那里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知道想些什么，目光悠远淡漠，似乎对有没有人来算卦并不关心般，来了就给你算，不来也不担心自己生活没有着落，穆玄英不知道怎么想的，抬脚就走了过去，递上去一锭碎银。
“余爷爷……”叫完穆玄英有些懊恼了，他不应该认识余半仙才对，更不该知道人家的名字，这么一叫，还真是奇怪，“抱歉，我想算算……就算算怎么才能回去吧。”
余半仙收回看向远方的目光落在眼前的青年身上，眼中竟带上了浅浅的笑意，莫名地让远离尘世的老爷爷看着慈祥了很多，“为何要回去，把来路当做归途不好？”
“这……我只是随便问问，这里……这里也挺好的。”
“至于说回去，这位少侠，从什么地方来，自然就从什么地方回去了，你说是不是？”
穆玄英有些茫然，但还是点点头，摸摸梅花鹿的角告辞了。
谢渊让穆玄英来浩气盟其实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看到穆玄英的第一眼就知道月弄痕没有骗自己，这确实是玄英，却不是他所认识的玄英。
让落雁城里的大夫一一给穆玄英把了脉，听完结果谢渊顿时沉默了，只是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限制了穆玄英练武的时间，这让已经习惯了作息的穆玄英非常不习惯。
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清楚，如今每次进步更是清楚，但他觉得不能因为这样就一直待在落雁城里。
好男儿志在四方，不该死在床上。
谢渊听了他的话，沉默了许久，终于将他放走了，但却限定他只能在枫华谷，不能去更危险的地方，枫华谷有不少浩气弟子，谢渊相信月弄痕会照顾好穆玄英的。
穆玄英回到枫华谷没几天，突然有浩气弟子进来传话于司空仲平，恶人谷的小疯子在狼牙大营发了疯，如今敌我不分，不少同恶人谷暂时放下干戈的弟子都受了伤，不过狼牙军和恶人谷损失更大，如今那莫雨依旧没有清醒，询问司空仲平该怎么做。
穆玄英心头一跳，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他最后走火入魔的雨哥，站起身来温声说，“我和你去看看吧，莫雨只伤了狼牙军还好，若是伤及了无辜，浩气盟最好能管一管，我功夫不错，刚好可以拖住他。”
这些都是借口，他只是想看看莫雨怎么样了而已。
莫雨的情况很不妙，也不知怎么刺激得他情绪如此激动犯了病，穆玄英赶到的时候狼牙大营空出了很大一块，土地几乎被血染红了，满地尸体，甚至有不少还不是完整的，向来凶狠的狼牙军竟没有人敢靠近莫雨。
莫雨白色的外套也已经彻底变成了红色，穆玄英不知道那是他的血还是别人的。
“浩气盟与恶人谷弟子退开！”穆玄英拔剑跳入战圈，原本拖着自家少谷主的恶人谷弟子与不能放任发疯的莫雨乱跑去殃及无辜的浩气盟弟子立刻退了开来。
穆玄英这段时间功夫又有了很大的进步，但面对疯魔的莫雨也只堪堪占了一点点上风而已，而这点上风，在穆玄英顾忌莫雨不敢真的伤了他后也消失无踪，只能狼狈地应付着。
越是打下去，穆玄英的心就越往下沉。
这样的莫雨和因为走火入魔许久不能清醒的雨哥太像了，但这里的莫雨没有经历那些，怎么会走火入魔的？这是穆玄英所不能理解的事情。
几乎同一时间，莫雨s-hi漉漉的手套扣在了穆玄英的喉咙处，而穆玄英的剑也横在了莫雨颈前。
剑锋距离莫雨的皮肤还有一段距离，而莫雨似乎感觉到了生命的危机，手也没有扣紧，泛红的眼睛不见一丝清明。
躲在一边的狼牙军有些期待，希望莫雨能扭断浩气盟少盟主的脖子，而穆玄英能一剑杀了莫雨，两人同归于尽最好，但偏偏，两位主角依旧只是对峙着。
“雨哥，我不能让你继续这样下去，我不能看着你变成没有理智，只知道杀戮的怪物，与其这样，我宁愿杀了你！”这是他对着莫雨至死未曾闭眼的尸体说的话，他记得很清楚。
不知怎么回事，穆玄英耳边突然想起了莫雨介于孩童与少年之间的声音，不像后来的醇厚好听，那时的声音正处在变声期，沙哑难听。
“你怕什么，如果你死了，我就来陪你，我们就葬在这里，谁也不离开谁。”
原本占了上风的穆玄英突然一口血呕了出来，手一松剑就掉了下来，他感觉脖子上的手猛地扣紧，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莫雨的眼睛慢慢恢复了清明，松开手任由穆玄英的身体顺着树干滑到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突然大笑了几声，转身离开了。
☆、第六章
莫雨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的穆玄英，突然大笑几声，转身飞奔离去。
所有的不甘与执念终于都消散了。
从知道穆玄英身份那一晚，莫雨突然就多了一世的记忆，他并不曾恨过穆玄英杀了他，只是终究意难平。
在他莫雨心中，穆玄英比什么都重要，而对穆玄英而言，还是大义与正道更重要，所以他只能一次次看着穆玄英犹豫，最后穆玄英的选择他并不意外，只是意难平，仅此而已。
而现在，他终于放下了所有的不甘与执念。
穆玄英，你我两清了。
你尽可以去做光明磊落，正直善良，嫉恶如仇的少盟主，没有恶人谷的兄长，不用犹豫，不用挣扎。
待到安史之乱结束，战场上你我是敌人，真正的敌人，不用留手，不存在下不了手，你我不曾相遇，从未认识，多好。
即使我们都有那些记忆，但是这一次，果然像我想的那样，下辈子还是不要相遇了吧。
莫雨站在红叶湖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他并不是优柔寡断，容易被情绪只配的人，只是牵扯到那些，他终究是过于在意了，好在，那已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