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在镜中 下 by:渥丹脉脉【完结】(50)

2019-02-08  作者|标签:渥丹脉脉

“走了一会儿了。”

夏至看着陆恺之,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怵和他单独相处,忙说:“哦,那好,侯放和老林也走了的话,那我也走了。明天见。”

“我送你回去。”

“不用,有公车直接回去……”夏至连忙推辞。

“反正都等到现在了,不差这十几分钟的事情。”陆恺之没给他再拒绝的机会,“走吧,我们不走,博物馆就还有人不能下班。”

他如此坚持,夏至也不愿怯场,跟着他去取了车,由他把自己送回去。两个人都累了一晚上,都没怎么说话,车子开到夏至住处楼下,一停好,夏至就解脱了一样忙不迭地解安全带,快速道谢,准备离开。

这样的敏捷惹得陆恺之一笑,饶有兴趣地转过身来看着他,问:“你在怕什么?”

“我……怕什么?”夏至停下来,盯着他,也问,问完之后补上一句,“我只是不太明白。”

“嗯?”陆恺之又对着他笑起来,好似听到什么真正有趣的事情。

“你这样……我不明白。你和周昱是朋友。”

“没错。”

“我和周昱……算是做过情侣吧,我们睡过了。”

“这个我也知道。”

夏至说完这两句话脸已经热得不行,却只能腔作镇定地耸耸肩:“所以,这样不好。”

“没什么不好。哪里不好?”他还是在笑。

这样的笑容让夏至简直心烦意乱,蹙眉看着他说:“这还不明白吗!”但就是这么胡乱地发着脾气,也还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追周昱,两个人又分开,这是你的选择;我想追朋友的前男友,这是我的。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而且觉得这样很好。”

夏至只觉得局促得要命,他从未拒绝过别人,但被拒绝的经验似乎也无法帮他度过眼前这一刻。他喉头动了动,终于艰难地说:“那……随便你。这是你的事。”

明明是这么生硬的拒绝,陆恺之看起来并不难过,他依旧微笑:“那好,晚安。”

夏至不明白陆恺之要的是什么,可自己给能的,他又不要,这让他有些惶恐,更是未知的不安。

但好在一切还是悬而未决,对方不曾紧逼,修养和耐心都好,夏至也就可以暂时做一做鸵鸟,当作诸事皆未发生。接下来的几天的演出他都去看了,看各个行业的人用自己的方式理解和诠释着音乐,真是新奇之极。周五那一场的表演嘉宾之一是位很有名的插花师,三十分钟的舒伯特,她完成了两盆插花,表演结束后一盆留给了博物馆,另一盆则送给这一天正好是结婚纪念日的中提琴手,这让整个温室里洋溢着令人不由会心一笑的温情。演出结束后夏至去后台,发现自己常坐的椅子上放着一枝修剪整齐的竹枝。

他看得有点出神,过了片刻才想起伸出手捡起那看起来还是青翠欲滴的竹枝,手指轻轻地拂过叶片,又若有所思地随手插进了一边半满的水杯里。

到了周六他妈妈的火车傍晚到,他就错过了一天的演出,接到人,两个人一起在外面吃了顿饭。夏至没把生病的事情告诉夏淼,做母亲的似乎也没发现儿子那较之上次显得消瘦的身形到底是有什么内情。饭吃到一半,几天里都联系不上的程翔打电话过来,问夏阿姨到了没有。

得到确定的答复,又问清了餐馆的具体位置程翔就赶了过来,陪他们吃完饭,又说要带夏淼去兜兜风,看看这个城市的变化。他性子讨喜,嘴巴甜,加上有夏至的朋友这一层身份,夏淼难得地没有拒绝。夏至本来一肚子的话想问他,但整个晚上都没找到机会,只有在夏淼去洗手间的短短几分钟里,为难地开了个头,又被程翔笑着的一句“没事,我都习惯了,他骂你是真,不骂我也是真”给堵了回来。

他既然不想说,夏至自然无法勉强,只能忧心忡忡地坐在后座,听着他若无其事地和夏淼相谈甚欢。这样四处投缘的性子,还是他最早认识的那个程翔,但是举手投足间,分明还是有什么不一样了。夏至说不出到底是什么,又忽然想,自己也变了,谁能一直不改变呢?

到了周日,夏至因为前一晚没睡好,起来后嗓子都全哑了,早早就想去博物馆那边做些准备。夏淼看出他的心神不宁,只当他是单纯的怯场,还不怎么严厉地说了他一通。夏至宁可妈妈误会也好过去解释,就由着她说,一个字也不辩解。

但演出毕竟是大事,夏淼说归说,说完了看着已经比自己高出一个头还不止的儿子,叹了口气:“那就去吧。我晚一点再过去?省得你不方便。”

“你知道在哪里?”

“这还是知道的。”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夏至就真的先动身去了博物馆。但他确实到得太早,工作区都还没开放,他又想不到别的去处,干脆在博物馆里兜了几圈。

这是他平时很少来的地方,看什么都觉得新奇,索性放任自己漫无目的地乱走,觉得有趣的就凑过去仔细看一会儿,就在这样毫无章法的乱晃之下,他来到了雕塑区。

那是一条狭长的走道,从窗口望出去,就能看见庭院里大温室的轮廓。到了下午天气不好,博物馆里没什么人,走道两侧摆着的雕塑也因为自然光不足,显得比平时黯淡,但另一方面,各种材质的雕塑又闪现着和平日不大相同的幽冷的光,倒更温柔了似的。

夏至漫步其间,目光总是忍不住在那些人体雕塑上久久流连。他看得倦了,就靠在一张长椅上打了个盹,醒来后发现有个小姑娘好奇地看着自己,他一个激灵,才发现原来那只是个等人高的瓷偶,是他正注视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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