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神嗣 上 by:玄色玄影【完结】(15)

2019-02-08  作者|标签:玄色玄影

这一次,他发誓不会这么轻易让他逃脱。

不会再给那孩子机会。

永远不会。

第10章

荀月山整整十日未曾睡过一个好觉,并非因为左延伤势沉重,更是那日亲眼目睹的一切让自己难以入眠。

每当夕阳西下之时,便想起十日之前的情景。

那日的夕阳,亦如今日这般鲜红,晚霞将那蔚蓝色的天空灼烧得如同一片炙热的大海,层层橙色、红色的鲜艳云彩在天与山的交界之处静静展开,便让那温暖的阳光,在人心中烙下了苍茫的寂寥。

只要一闭上眼睛,荀月山便能回忆起风夭年瘦弱的身子向后倒下的样子,鲜血从他的胸口喷溅在重烈的脸上,似乎能听见血管破裂的轻微响声,似乎能看见风夭年呼出最后一口气的样子。

心,便突突跳起来。

后悔、自责、愧疚……

无数复杂的情绪,简直如毒蛇之液一般腐蚀着自己的内心。

日日夜夜,搅得荀月山难以入眠。

虽然是风夭年主动要求前去救左延,但若知道重烈真可对夭年痛下杀手,自己即便眼睁睁亲见侍奉了二十年的少爷惨死战场,也不能让风夭年如此白白送死。

他现在,是鲜风国最大的罪人了,他是将赤帝后裔的最后一人送向鬼门关之人。

虽然这是圣谕,虽然这是圣谕……

但又如何能开脱?开脱自己因为保护少爷的私心,而顺从了陛下的这任性妄为?

荀月山心如乱麻,行尸走肉一般给左延换上新药,再敷上降温的巾帕,便突然听见左延含糊一声,“夭年……”眼皮颤动了两下,便努力着睁开。

“这里是我军的避难营,少爷。”荀月山只得岔开话题,“敖烈军已离开十日了,很安全。”

“陛下呢?”左延支撑着想爬起来,却一点力气也没有。

荀月山想哭,就这么挣扎了许久,少爷竟然一点都没有发现自己……右臂已被截,那舞刀弄枪、强壮灵巧的右臂,因重烈的那生生一刀截断了所有的可能性,使得这些日子断骨续接的气力完全白费。

荀月山没能保住左延的右臂,而那断臂亦未能保住风夭年的命……

天意么?残酷地让人如此绝望。

“夭年在哪?”左延见自己爬不起来,只能提高声音询问,那眸子中皆是担忧和惊慌。

隐瞒是总有真相暴露的一天,荀月山咬牙狠心,知再不能犹豫不决,便摸出了怀中一直小心保管之物,放在了左延的面前,“这是……陛下要我转交于你的。”

这是一封用鲜血写的书信,的确是风夭年的字迹。棱角分明、隽永修长,都说字如其人,这字迹却并不似风夭年本人的模样。能想象得出,若他不受病痛之苦,定会如其字一般有着绝尘脱俗之貌,俊朗秀美之色。

曾经左延看到这字迹时,心头总是说不出的温暖,仿佛夭年就在身边,轻而柔和的音调如沐春风,心便如同春暖花开一般,如水一般荡漾。

但今日,映着那皎洁的月光,那惨白的布匹之上,干涸的血液却是怵目的褐色,尚未看到所书如何,便觉得心疼若刀割,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吾今将神血赠与左卿……”左延艰难读着上面的字,耳畔便仿佛听见了风夭年的声音。

他仍然是平和而温暖的,淡然又洒脱的,可今时今日,却为何不能在他心中吹入春风,却仿佛如冬日湖面一般,冷得自己一沉入海底……无限悲凉。

“即是将鲜风托付与你。

吾命不久矣,他日魂魄西去后,赤帝后裔一脉皆灭,国之将乱。

吾有私心,但请君勿辞王座。

左卿年少勇武,唯缺丰满羽翼,当日鲜风遇困,而西部异姓诸侯具涵王闭关不出,明为明哲保身,实为觊觎王位。

不义之人终失民心,今左卿携神血与吾手谕,伺机取而代之,必有胜算。

若君得西部险峻之地、彪悍之民,修身养性、假以时日,定可光复鲜风,传承赤帝教义。

此文既得君亲睹,证遗山族人荀月山为可信之人,勿负。”

“这是陛下的遗物。”荀月山将一枚半透明的琥珀小瓶子放进了左延颤抖的手中,晶莹剔透的琥珀黄容器中,充满了鲜红的液体,“是陛下的神血。”

“夭年……”左延呢喃着握紧手中的瓶子,直到那容器如自己的体温一般温暖,方感觉到自己的心,却已经是冰冷的。

他的夭年已经消失了,只留下这一封残忍无情的信件,将复国的重任放在了自己的身上,以及这一瓶曾流淌在他身体的血液。

这便是他给自己的交代么?

“不!夭年!风夭年!”他撕心裂肺吼了出来,声音在空旷无人回应的山林之中回荡。

满是绝望与凄凉。

虽然不能说是后无来者,但敖烈国主——重烈六年征战所创下的硕果战绩的确可谓史无前例。

六年之内将敖烈的疆土扩大了约三分之一有余,不但平定了在西北方不断扰乱的游牧民族,更组建了一支比先王统治时期更为强大的铁甲骑兵。而如今仅仅用了五个月不到,便破了那传说中神血后裔统治的鲜风之国。

这一切,都足以让敖烈国的上下民众欢欣雀跃好一阵子。从最边缘的狼脊城到北边腹地的都城沉月都,百姓早早就备上了美酒佳肴、鲜花铺地、鼓乐夹道、张灯结彩,翘首等着那年轻的王者骑于那匹雄赳赳的过隙黑驹之上,走过万人敬仰的歌功颂德之路。

这是难得亲睹他们年轻俊美国主一面的机会,无论是拄杖蹒跚的老人、还是被父母怀抱的婴儿,都穿戴打扮得整整齐齐,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更何况,此次还能见到传说中神嗣的鲜风国新王陛下,虽然赤帝教义自重烈登基之后便在整个国内衰败,但仍有不少笃信教徒怀着复杂的心情列队等待,渴望一睹神嗣风貌。

他们瞧见了第一武将独孤休,白马华服、器宇轩昂。长发以金冠高束在头顶,鬓发垂落随风而动,凤目樱唇,竟比画中美人更美上几分。

亦瞧见了国主的亲弟——玉城公重雅,一路懒散风雅,斜靠榻上,眉眼微醺,白面泛红,不住向着那人群之中面容娇好的女子抛出迷人的微笑。

可国主陛下却居于十二人抬着的一盏巨大金辇,辇顶四方上翘,每一角均悬有金啷当,金红色帐幔垂落,将内里遮地严严实实。纵使民众如何欢呼赞美,那金辇之中似乎无人一般毫无动静。

而风夭年,则连个坐辇的影子都没瞧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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