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想了，一切都不对。
所有一切都是错的，一开始就不应该发生，少年连连摇头，挥开脑海中越来越模糊的身影。
他在院子里吹了一阵冷风，索x_ing也睡不着，便走到书桌下开着灯，继续翻开辞典翻译那本薄薄的羊皮小册，且端出一碟零嘴儿时不时咬上一口。
慢慢的，白纸上布满了少年密密麻麻的字迹，有些犯困，他突然低下头，只觉得眼皮一沉，眼前黑了一黑，等再次猛地睁开眼睛，看清楚自己刚刚记下的一行药名时，浑身睡意在黎明黑暗中一扫而空。
“遗忘汤剂……”
第9章 卖药
“患者服下汤剂后，在其耳边不断提示需要消除的记忆，等待……”他视线飞快越过自己翻译出来的一行行小字，握笔的手随着扑通不停的心跳颤抖着，有一瞬间他几乎坐不住了，只想狂奔而出，拔光栽培室里乱七八糟的药Cao……不！最好直接买到Cao药成株，尽快制炼成药！
——过往如果不再被人记得，没有人知晓，那发生过什么又有什么重要呢？想到曜诚、自己都将忘记那件事，霜白仿佛被美好的未来给蛊惑着，需要不断咬紧牙关才能按捺内心的狂跳，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看下去，很快发现自己的压抑纯属多余。
“选用药材：灵犀Cao……”单是开头已经让他后背一凉，灵犀Cao，高阶稀有药材，成株在百足城市面上从没低于过三金，向来有市无价！待他看下去，目光继续越过坠萤尾幻心石空龟甲佛芯蝶……定格在最后的沐雪、枯晨上，只觉得自己未寒的尸骨上再覆上了一层薄冰。
大脑深处轰的一响，他猛地推开纸笔，翻身就往大床上重重压去，被惊醒的小鱼飞快的从他起伏的胸膛上凌空越过，悄无声息落了地，直到房门吱的一声掀开又合上，少年才忿忿不平的闭上眼睛。
真有这么多钱干嘛还费工夫炼药，直接找些小混混把那家伙干掉比较省事吧，这样也算天知地知，你不知我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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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不、那日下午醒来，霜白揉揉睡眼，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远远望着书桌上仍亮着的灯，意识慢慢的回笼——哪怕桌上那摞没翻译完的古代药方，只有一张高效又大众的方子，赚钱也是指日可待的事，至于请杀手，小说里想想就好了，他才不会干这种r_ou_包子打狗的蠢事！
这么想着，人也精神起来，出门就看见院里雪箱边，小猫一次又一次的顺着光滑箱壁往上爬，途中接连不断的滑落，仍然不死心，难道是饿了，霜白看它蠢相，直摇头。进了栽培室，两盏荧荧培育灯下，左边的凤尾Cao比昨日高了大截，从门口敞进的日光中勉强分辨得出成熟药Cao尖上特有的一点红，就待收割了；另一旁原本半年一熟的蛇眼蕨、冷仙，也一夜间蹿出参差不齐的嫩苗苗，他扫了几眼，挖出那些没发芽的，重新补了种。
收获的凤尾Cao经过一番搓揉嗅闻，散发出的药香比往日常见的甚至还要浓些，说不定源生石真没有什么副作用，霜白一面嘀咕着，一面继续往空下来的石盆里一比一比一的种下新的凤尾Cao、蛇眼蕨跟冷仙种子。
如此不出三日，第一批药材都成熟了，往常四个月、半年一期的Cao药，不到三天全长好了，甚至还长势喜人，源生石果然是好东西，可惜那日屠戮告诉他，激活状态下源生石里蕴含的能量能维持四个月左右，一想到这，他立马又将它从地里刨了出来。
催熟植物仅费了三天，处理完药材又足足花了两天功夫，真正开始炼制跌打损伤丸——霜白勉强算得上有些天赋了，以前炼制五味药的回神丸，一小时能炼出一炉来——可这仅仅四味低级药材的跌打损伤丸，刨去了吃睡拉撒六小时，每日埋头苦干也仅勉强炼出两炉来，若不是平日墨师cao练他太狠，估计还要报废不少材料。
头一批跌打损伤丸炼制完，冬假已然过去两周，少年脸上多出两圈明显的熊猫眼，更由于闭关漏接傅小光传影无数，出来的那天上午，他横尸在地板上给傅小光数不清的绒毛生物们来回践踏摩擦，对方最后警告，若再看不见人，他们都打算回城给他收尸了！
霜白真想用自己刚炼制的跌打损伤丸糊他一脸，可他想到未完成的遗忘汤剂，终究什么也没说。等终于消停了，他才灰头土脸爬起来，愣了一会儿，又猛冲出去，只见小鱼窝边盘子里只剩下零星几条小鱼干，以及边上一大堆密密麻麻的鱼头，他这才松了口气，任劳任怨的清理猫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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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制好的跌打损伤丸，色泽淡绿，光滑圆润，凑近嘴边能闻见淡淡花Cao香，没有这类药膏一贯的刺鼻药味，若不是他亲手炼制，恐怕自己都会误以为只是些增香的玩意儿。
一共炼出一百七十二粒丸子，第二天大早他兴冲冲的装了一盒，拿到分院，也是城里唯一的药物检析所去分析药效，可一进学院，不仅氛围比之前更冷清不说，抬眼望去扇扇大门紧闭，甚至连图书馆都闭馆了，更不用说什么检析所。他想想，又带着盒子到交易区药铺里寄售，却被告知假期客人太少，管他学院学生还是墨师弟子，就是不收这些“来历不明”的新鲜玩意儿，最后倒给他介绍了条出路——摆摊。
又是摆摊！先前摆摊也就罢了，没想着如今进了学院，自己还要沦落到街头摆摊的地步，若让傅光知道了，恐怕得捂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吧，不过，笑归笑，吆喝的时候照样也少不了他！
城里是没指望了，除非他等到假期结束？这怎么可能，他对遗忘药剂简直望眼欲穿了！所以也只能出城前往狩猎区，暑期他跟着队伍外出过一次，如今大冬天里安全系数上升不少，可霜白也不打算以身试险，想想翻出地图找出距离百足城最近的两个狩猎区来。
遇龙之森，危险系数较高，里面徘徊着等级不定的凶猛异兽，坐马车需要四小时，一天勉强能跑个来回；窥月地城，难度系数低，就是距离太远，去一趟就要一天半的车程。
想到要在马车上过夜，况且摆摊又只在外面进行，霜白终于选了遇龙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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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龙之森，又名回归林，临靠着广褒的迷雾山脉，足有百来个百足城广阔，之所以改名遇龙森林因为十七年前有人在迷雾山脚下发现一具被啃干净的巨大龙骨，立起来有两百米高。这具新鲜龙骨一出，引来蛮荒各处探险者无数，可再也没有人见过这样的巨龙了，更何况随随便便就咬死了巨龙的超级生物。如今，骨架依旧摆在自然分院生物馆内供人参观，可越来越多的流言说龙骨其实是仿造的，整件事情纯属炒作。
霜白清晨六点出了门，坐车到遇龙森林外已经十一点了。这儿比城里热闹多了，满脸风霜的猎人们荡着身后的辫子，身着厚重皮甲，背负猎刀，三五一群穿梭在小摊贩间——附近卖什么的都有，防具、武器（那刀坑坑洼洼的还没霜白炼出来的好竟然也有人要）、各类伤药、热腾腾的食品更不计其数，霜白啃了俩包子，又吃了俩烤地瓜，这才找着集市负责人，花两银币换来一块灰扑扑的地摊垫布，以及远离森林入口的摊位。
交易区最热闹地段当属车马行附近，各类食品、杂物摊客人络绎不绝，霜白好奇打听了一下价钱，被告知那些位置是人常年预定的，普通人想都不要想。他拎着自己号码牌，走向摊位，一路上看见不少猎人蹲在路边贩卖着自己货物，诸如缠着血丝的兽牙，粗糙拉扯出来蔫耷耷的珍奇Cao药……甚至看见了一株疑似未语花的伤痕累累植物，但那成色太差了，他狠下心来终于没买。
若不是心里还惦记着赚钱这回事，霜白简直都走不动了，心里狂热，这也想要，那也想买……
等到达自己的摊位，附近一下子冷清了下来，热闹氛围一扫而空，几乎门可罗雀。霜白租了张小板凳，摆好药瓶，无聊的撕着包子皮，倒真给他引来不少麻雀儿，但他一点都不高兴，气呼呼的！
唉，他叹了口气，感觉有些茫然，一时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其他摊位前行人络绎不绝，到了自己这儿就空空落落的，霜白想了想，又找来块硬纸板，写了几个大字，摆在那一溜光洁的药瓶前。
要是力院的那群多动症在就好了，他顶着厚厚的绒毛小帽，两颊冻得通红，没精打采捂着手里暖炉想着……力院学生一向是药师们试验新药的免费苦力，皮糙r_ou_厚抗毒害不说，人也大大咧咧的，只要不搞出什么人命来，他们绝不会用力吼你一句，若真不小心试出了新药，也不必去找什么药店寄售，光那群好奇心爆棚、精力充沛的怪兽们就能都给你全部消耗完……
终于，来了一位衣着光鲜的大汉，低头看看他写的牌子，蹲下来，一个接一个的拧开瓶塞不停的问：“这药真能活血化瘀？”霜白心烦意乱的点头，但因为没有试过，心里多少有点没谱，万一出了问题……
他看那人不厌其烦的拧开一个又一个木塞，闻了又闻，就是不像要买的样子，恼了起来：
“你到底买不买啊，有完没完！”意识到时，话已吼出。
先前他还跟伙伴们吐槽过店铺伙计糟糕的服务，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一出——那人果然瞬间放下了药瓶，站起来，恶狠狠的瞪着他：“爷给你面子不要，嘿，谁还敢买你这些不明不白的假药！”说完往地上啐了口浓痰，大摇大摆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