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荒凉·胭脂泪 作者:荒凉【完结】(8)

2019-06-20  作者|标签:荒凉

  现在是初秋,我还是贪凉住的夏房,又舍不得让若即去住冬房,只让人再打了一张床隔着放,他便是包了端茶倒水洗衣叠被。有一次还巴巴地跑来要帮我穿衣服,被我红着脸赶跑了。

  我们都是贪睡的人,平日没事不到午时谁也不起。我也不想搅了他的觉,只披了件外衣就跑了出去,想去楚冉那里洗漱。

  我就这样蓬头垢面衣衫不整地晃到楚冉的竹圆外面,一路别说人,连只鸟都没见着。虽是初秋,清晨已经是y-in冷y-in冷的,我又是体寒之人,不多久就四体放发凉。

  穿过那些怎么看怎么变态的麻风竹,才看见寒心小小的身子,正坐在台阶上靠着柱子迷糊。

  我推醒他,问:“楚冉呐?”

  寒心迷迷糊糊的身子一抖,见着是我才放松下去,揉揉眼睛说:“公子还没起呢,若小姐有事吗?”

  我就纳闷了:“不可能啊,刚才还有人来叫了我起来。”

  寒心歪着头想了一会,恍然,眼神却开始闪躲:“想着大概是公子昨晚吩咐的……”

  一大早的我脑子不是很灵光,愣了半天才想清楚:清风楼要到晚上才开门,就是楚冉挂牌待客也要到下午,哪里有一清早起来的道理。

  “好你个楚冉!”我一声暴吼,揣门进去。

  楚冉大概是被我喝醒的,坐起身来,双眼朦胧模糊,一头青丝散着垂了下来,身上的衣服被睡得皱巴巴的。

  我身体一滞,赶紧伸手去摸,还好没有流鼻血。

  一见到美男就气短,气也消了不少。我在心里唾弃自己,面上却装得没事样,一双眼睛刀子一样直戳向楚冉。

  他定睛看清是我,似是翻了个白眼,竟转身又睡了下去。

  拽得二五八万的小样!我当时血冲大脑,刷刷走过去,一掀被子就钻了进去。

  楚冉显然是没料到,一碰到我就一僵,然后刷得坐了起来。我趁机将他往边上挤,自己占了被捂得暖暖的被窝。本想一直把他挤出去才罢休,谁知一沾那香软的被窝我便七魂飞了三魄,不过三秒就沉沉睡了过去。

  想那楚冉绝代美男,我是中下之姿,自不用担心他不离这榻铺。却还觉便宜了他,迷糊中似是不甘心地嘟了嘟嘴。

  这回笼觉醒来,先看到的竟是若即那张满是委屈的小脸,便想这十五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喜欢扮小孩。

  当初我见他与我样高,以为他是同寒心一般年纪,谁知竟有十五岁了,比我这身子还大了两岁。

  刚开始还约束,处了两天便露出本x_ing来,竟是小孩子心x_ing,不大不小的事就皱着脸耍委屈。我本是最见不得这样的小孩的,可他一张脸长得实在讨巧,每次都是我败下阵去依了他。事过后再想想,觉得他也是极知轻重的,拿来耍x_ing子的都是不管痛痒的小事,也从不与我为难。我十五岁的时候哪来这种心机?又觉得他吃了许多苦,平日里不禁带了许多宠溺。楚冉见着直摇头,我也不去管他。

  我瞟见他身后一脸笑的楚冉,才将前面的事都想了起来,心里大叫不好。

  果然,若即撇了撇嘴,满腔娇嗔地开口:“小若是嫌即儿不够好吗?竟然一大早的就跑来湘公子这里。”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不整的衣冠。

  这小屁孩脑子里都装的什么东西,成天就往那方面想。当初他怎么都不肯叫我的名字,说是极不吉利,磨蹭了半天才红着张脸轻轻叫了声“小若”。我不知怎的一听就想起小受,自是不同意的。他竟嘟了一天的嘴罢了两顿饭。我实在无法,万般不情愿地默认了。

  我耐着x_ing子把事情都说给了他听,他总算舒平了脸,又含嗔带怒地瞪了楚冉一眼,我却怎么瞧都觉得媚眼的成分多一点。

  梳洗完,将他们都打发了出去。自己换了男装,束了头发,一时间觉得神清气爽意气风发。正要昂首挺胸阔步而前,不想被门槛绊个正着,一下子冲进楚冉的怀里。红着脸挣扎出来,瞟见若即又飞出一串眼刀。

  好说歹说是将若即留得同寒心一起,我装出一副狗腿样随楚冉去前楼,见他笑得眉毛都快飞了,才又想起寒心平日也不是这样的,便摆了个不咸不淡的表情。

  我见着了他的房间,也没什么特别的,只中间多了架破琴和一席卧榻。

  我开了窗,垂了帘,焚了香,便再没事做,傻站了半个小时,心中开始大喊无聊,后悔没留着和若即一起闲逛。

  楚冉倒是宠辱不惊的样,只斜靠在卧榻上慢慢地喝着茶。我快睡着的时候总算是有了一个二等小厮拿了拜帖进来。虽只是跑腿的小厮,模样也比我不知好了多少去,心底一阵郁闷。

  楚冉看了拜帖脸色竟是一变,只挥了挥手没说话,小厮就退了下去。我正纳闷呢他是见还是不见,门口的细碎东珠帘就被一俊俏小厮打了起来,昂首阔步进来几个人。

  打头的两个我是认得的,二王爷和五王爷。后面一个白衣飘飘谪仙般的男子看着眼熟,不一会我就记起来了,那日在集市上抽了我一马鞭的就是他的侍卫。

  我随着楚冉跪下请安:“见过二王爷、五王爷、白宫主。”

  还没等我站直,又传来门帘的声音,抬头一看,竟然是满面笑的安昭文。

  我朝天翻了个大白眼,难得出来一次,竟好死不死碰上这帮白眼狼。

  珊枕腻,锦衾寒,觉来更漏残

  几人在房间的另一端坐定,我把卧榻四周的竹帘半卷上来,拣了个最远的角落站着。

  楚冉半坐半卧地趴在琴上,庸懒之间无限风情,眼睛盯着二王爷问:“王爷今天来是想要听什么曲?”语气之间竟是极为熟悉,丝毫没有客套紧张,想来大概是熟客。

  前多日听人在嚼舌根,说二王爷在朝廷与圣上不合,明暗相斗,弄得乌烟瘴气的,五王爷本是跟圣上最亲的兄弟,不知怎么竟给二王爷拉拢了过去,手握重权的安昭文又同二王爷颇为交好,一时间三分朝廷竟有两分给他拢着。颇有些才情的二王爷在江南仕子中名望远比皇上高的去。如此一般,要再说他无异心,怕是谁都不信了。

  我心里将楚冉的八代祖宗都好好问候了一遍。之前为了保险我是仔仔细细地问了他,确定平时来的是些普通乡绅贵人,或是名门的公子,都是和权势丝毫扯不上边的人,这才放宽了心随他来。

  现在见二王爷和那个姓白的一路,别再是笼络了什么江湖上的势力。朝廷江湖向来面不和心和,说穿了就是那狼狈为j-ian沆瀣一气,现在竟明着勾搭在一起,还指不定要掀起什么风雨。

  我是标准的投机小人,只想着保自己平安无事,其他什么江湖政治杂事是概不关心,也没的心怀天下救民水火的胸襟。现在这么多麻烦人物在面前,我找不到什么比装空气更好的办法了。于是垂着头缩着肩双眼盯着脚尖,一心一意只想熬了这个下午过去。

  谁想一道视线盯得我是如在针毡,微微抬头,瞟到是笑得一副欠扁样的安昭文。从上回之后。我虽知这人是笑面虎,心里却不是很怕他,大约是狼狈的一面被他看去的也多了。于是一记眼刀过去,他脸上的笑意倒是又浓了几分。

  我就纳闷了,这帮人真是毒药当补吃,还是我的功力不够,为什么每次的眼刀杀伤力都那么小?又不敢在两位王爷面前造次,撇撇嘴,不甘心地低下头扮狗腿。

  二王爷不知是见安昭文笑得实在变态还是什么,竟然开口:“不知道什么事情让昭文笑得这么开心?”

  楚冉也不知怎么,竟然按停了琴弦,一时间屋子里只听见安昭文笑意盈盈的声音:“我是在纳闷了,湘公子才艺卓绝,为什么身边跟的竟是这样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小厮。”

  刷刷刷地,房间里几道目光都投向我这里来。我估计自己的肾上激素指数肯定是急速飙升,面上却还是动都不动,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地面。

  楚冉不说话,只缓缓地拨着琴,也不知道是什么音,竟弄得屋子里剑拔弩张的。

  “的确不像是上回见的小厮。”二王爷柔柔缓缓地说。

  “寒心今日告了假,这才临时抓了个来顶替,不懂得规矩,让安大人见笑了。”楚冉淡淡地为我开脱。

  我心里一阵感动,还没来得及许愿,五王爷轻佻的声音就差了进来:“这一抓得也巧,到是把名满临阳的若小姐抓来打帘子了。”

  我心里暗暗啐了一口,真他妈衰。

  赶紧走上前去跪了下来:“若离实在不知王爷大驾光临,失礼之处还请王爷多多担待。”

  安昭文不说话就难受:“今日倒乖巧了,上回将我骂出门来的难不成是别人?”

  “若离一时糊涂,没了轻重。安大人定不会与民女一般见识。”

  他似是向四处瞟了瞟,问:“你上次买的那娈童模样也俊俏地紧,倒是将他安置到哪里去了?”

  我纂了纂拳头,脸上一阵发热:“若即今天告了假,同寒心一道在后院。”

  五王爷轻笑一声:“头次见还以为特别,倒也真是特别,半大不小就买了个小厮养着。”

  没权没势便半点不由身,任着别人糟蹋。指甲一点一点埋到手心里,钻心的疼才勉强压下怒火,千万般的凄凉又浮上来,一时满心苦涩。

  “姑娘家去哪里不好竟在小倌馆住着,真是一点脸面不要了。”

  说到这楚冉也停了琴,我只盯着膝前巴掌大大一块地,冷着脸听,默不作声。

  “想来若姑娘也是有什么难处,才要住在这里。”不认识的声音,温润如玉,想是那个白宫主的,若不是那日见了他头也不回地绝尘而去,我定是会以为他是什么君子。

  “哼,能有什么难处,怕只是有的人就喜欢这种不干不净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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