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荒凉·胭脂泪 作者:荒凉【完结】(2)

2019-06-20  作者|标签:荒凉

【正文】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梦中的亭台廊桥,雨打芭蕉,浓郁地滴得出水的江南。飘摇的单舟,静默的石桥,愁思交错朦胧的江南。坐在路边的小摊上静静等候,中年的摊主端出了一个缺了角的白瓷青纹大碗。碗内清汤上飘着些许葱花,里面静静地沉着数来只饺子。江南的饺子似乎都沾着它的灵气,几乎透明的皮现出里面青青的馅,隔着汤料看去是格外的诱人。举起和那碗相配的汤勺,还未来得及没入汤中,便听到突兀的敲门声,敲碎了一帘幽梦。

  恍惚地睁开眼睛,茫然不知身在何处。敲门声却是不间断的一下又一下,一声一声地敲到心里去,整个人变得空落落的。身体一忪,猛得记起来,赶紧翻身对门外说:“I am up! Thank you!”

  听了我的话敲门声便断了,却是一个字没有,我知道门外的人已经走了。又回想起刚才的梦,想起前两天刚才读过的诗: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心里便空了一块般的难受。

  转头看了一下时间,马上从床上跳起来,从堆在旁边的干净衣服中拉出几件就往身上套.

  穿好衣服冲进卫生间,洗漱完后CaoCao地扎了一个马尾。抓过外套和书包又冲下楼,扔了一片面包在烤箱内,四处找又不知道被狗叼到哪里去的鞋子。面包烤好的时候我还没找到鞋,只好换了人字拖,抓起面包就冲出门去。

  我冲到马路边时那橘黄刺眼的校车已经在等我,果然还是起迟了。

  我向那没什么表情的司机打招呼:“Good morning.”然后找到我第二排的老座位,边看外面的风景边啃面包。M国果然是比中国漂亮很多,难怪这么多得人说什么都要挤进来。但这也只限于漂亮而已,没有内涵的空洞,华丽的一层皮看多了也会厌。闭上眼睛不再去想,我抱着书包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感觉有一点奇怪,很长时间没有这样有睡到自然醒的机会。

  我揉揉迷糊的眼睛刚想问有没有到学校,谁知一睁眼我就傻了。眼前一片碧水丹山蓝天绿树,我坐在Cao地上抱着书包,哪里来得什么公车学校?

  我挣扎地从地上站起来,心中一片惶恐。刚想往前面迈一步,却突然被裤脚绊住又倒了下去。

  低头一看才发现,从来都是只紧不松的裤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变的又松又长。紧身的上衣也变得宽松得像睡衣一样。

  心里一阵惶恐,自欺欺人地想着没事,手脚并用爬到水边,看到水中印出整个缩小了一圈的我,头脑轰的一声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将近黄昏。我只想找个有人的地方住一晚,如果有办法联络到家人是最好,没有的话也要想办法去大一点的城市,想办法回去。我带着护照和信用卡,还有朋友昨天还我的一百多米圆,如果这里不收信用卡的话只希望这些钱够用。我不想去想为什么自己会到这里变成这个样子,怕一去想就连步子都没有信心跨出去。

  我卷起裤腿,收紧了皮带,依稀记得我十三四岁的时候就是这个腰围。背起了书包算是我的全部家当,拖着那破鞋遥遥晃晃,向着隐约有炊烟的湖畔走去。

  太久没有锻炼的我走了好长一段山路快要虚脱了,心里嘀咕早知道会碰上这么嗑碜的事早上就是迟到也应该找到运动鞋的。没有穿袜子的脚被一路上的花花CaoCao刮得流血红肿,本来就不好看现在更是像糖醋蹄膀一样。实在撑不住的时候想歇一下,转头看到黑洞洞的群山树林在夜幕中一片狰狞的恐怖,我走不动爬也是要爬的了。

  天黑得差不多的时候我才挪到一个大光团的附近。远看隐隐约约的像鬼火,走近了感觉大概是一个村庄。等走到跟前,我就着那恍惚不定的灯火看清楚这是一个毛竹搭建的原始鱼村时,疲惫加打击我恨不得两眼一翻昏过去。

  我没什么知觉地走进村子,眼前一个正在补鱼网的村妇抬起头打量我,满是风霜的脸上显出满腹孤疑。身心备受摧残的我忍受不住那锉刀一样的目光,还没来得及开口,那村妇便大声地开始说什么。

  在听了一分钟之后,我已经浑身僵硬。她每多说一个字我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她说的话我竟然完全听不懂!

  心理的承受能力已经到了极限,顿觉两眼一黑,如愿以偿地昏了过去。

  惶惶然睁开眼看到这家徒四壁和微弱如蚕的灯光,一瞬间满脑只有恍如隔世四个字。身上盖的破棉絮散发浓臭的鱼腥,对于我这个讨厌吃鱼的人简直要命,胃中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还是一下一下抽搐地难受。想要喊人,无奈口干舌燥连一个音都发不出来,于是挣扎着要起来。

  外面的人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动静,一个中年男子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东西就推门进来。

  我盯着他的衣服看,那几快洗得褪色发黄的布怎么看都不是现代的东西。不知道他是没注意我的目光还是不介意,那男子走到床边搁下碗,碗里是煮得发白的鱼汤。

  我肚子里有千万个问题想要问,但是想到刚才陌生的语言,心里又凉了半截。

  那人大概被我的目光盯得不自在了,清咳一声,目光瞟向别处说:“姑娘,你先把这碗汤喝了,爷还在外面等着回话呐。”

  “我不喝鱼汤。”未经思索话就飘了出来,回神一惊,目光像刀一样戳向他猛得坐起来:“我听的懂你说话!”

  可惜我忘记了自己有低血糖,随之来了一阵翻天覆地的眩晕,整个人又无力地回到床上。

  渔民不知是被我吓到了还是不懂我在说什么,一时愣在那里没有回答。

  “刚才有个女人和我说话,我完全听不懂。”我战战兢兢地看着他,生怕他说出什么将我的情形弄得更糟。

  他想了想,不一会便恍然大悟:“必是晴嫂了,她刚从东荒过来,还是一口土话。方才也是她将你送来的,听说是昏到在村口了。”

  是被吓晕的。我在肚子里嘀咕。如今人生地不熟的要是再语言不通我可怎么找回家的路。

  “东荒?这里是中国吗?”问这个问题自己都觉得别扭,都在说中文了还会是哪里。

  那人面上一变色:“中国?这里有十国,里国,荒国和凉国,向东向南便是海,向西是蛮夷之地,向北是冻原,到是从来没有听说过中国。”

  我脑中又是轰的一声,甚至怀疑自己有脑溢血的迹象,眼前都一片模糊。

  那人必是见了我脸色不对:“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这里是哪里,今年……今年是什么年……”

  “这里是洞庭水系的一个偏湖,今年便是元佑七年。”

  我瞬时浑身一阵瘫软无力。这……这又算什么……

  “姑娘,爷还在外面等我回话呢。说是要问姑娘的名字和来处。”

  “我叫若离。从……从东海以东来。”挤出这几个字以后我就再也说不出什么了。那人看着我面有疑色,却终究没有多问,端了那还是满的碗就出去了。

  空空的房间里便剩了我一个人。

  我掀开被子,见里面还是我来时的衣服。其实也没什么可担心,现在我看上去充其量也只有十二三岁。如此的返老还童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我四周一扫,看到还搁在墙角的书包,立马拉了来抱在怀里。

  想着刚才那些陌生的名词心里一阵阵的发慌。这里决不是原来的世界,也不是以前有历史记载的一段。无论我历史怎么差,也完全不记得有一个朝代国家名拼出来会是十里荒凉。十里荒凉呵……

  正在想的时候那渔夫又端了碗进来,只是这次碗内盛的是清粥。他一路走过来的时候盯着我怀里的书包看了好几眼,放下碗后却不走,好象是在犹豫什么事情,几次张口欲说又咽了回去。

  我艰难地喝着粥,粥里一股鱼腥味,肯定是用刚才烧鱼汤的锅子没刷就煮的。

  “那个……姑娘,你刚才说你是从东海以东的国家来,是真的么?”

  不算是骗人。M国在中国的东边过去半个球。只是这人为什么这样问?

  我放下碗,看着他说:“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他嗫嚅着慢慢地出去了。

  我盯着他的背影,没有再说话。

  往事只堪哀,对景难排

  待那人出去后很久都再没有动静,我抱着书包坐在床上一动不动,总觉得他最后的问题有什么不对。刚来这里我自然是不知道东海以东到底意味着什么。而且这也不见得是那人的意思,否则不会堪堪地折回来问。怕是那人口中的什么爷的意思。今晚虽然就这样算了,但明天肯定是要被盘问。要是被问到是从哪里、如何来的,呵,我自己都不知道。只是自己古怪的衣服和行李,古人思想狭隘又不谈人权,现在自己这种不清不白的情况被什么有权的人撞上了只怕是凶多吉少,别连自己的小命都送了。

  我轻轻地起身,推开床头的一扇窗。已近半夜月亮才刚刚升起来,照得氤氲的水面一片朦胧,恍如梦境。

  我初高中的地理都学得惨绝人寰,根本不知道现在算是一月中的哪一天。我向窗外扫了一下,确定没有什么杂物,然后关上窗转回房里,理了理床上的被褥,中间做出空高的样子。从柜子里翻出几套旧衣服,灰灰的颜色看不出干净,上面的腥味到是熏得我作呕。此时也顾不得了,剥下身上的衣服只留了内衣,快速地套上了破布,卷起衣袖裤腿倒也是合身。换下来的衣服被我勉强塞到了书包里。房间里只有日式木屐,还不如我的人字拖来的轻便,便也不再打算。我把包背到背上,吹息了油灯,靠坐在墙角静静地等。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2/47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