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钟+番外 作者:杜冒菜【完结】(19)

2019-01-26  作者|标签:杜冒菜 情有独钟


方素懵懵地跟着他走,忘了刚才脑里的担忧都是哪些。
前院里,白萍还在等着,看见来人之后弯眸轻笑,侧身面向汪先生,盈盈施礼道:“我家夫人与庄主闹了小x_ing子,此番多谢先生照顾……”
汪先生但笑摆首。
马车自城北大道穿行回府,方素局促坐在车内,身旁除了最令他挂心那人,还有一位白萍姑娘,让他有话问不出口。
对座人确乎是变了一个模样,不比从前亲热,却始终带着温和浅笑看他,如旧目光中多了几许疑惑与兴味。
唐桥渊已看出方素有话想讲,但他不问,看他煎熬模样暗自觉得讨喜。
等到好不容易回到唐府主院,两人终得独处,方素才带着些心悸问道:“你……好了吗?”
唐桥渊闻言一顿,随即低笑出声,蓦然觉得如此挺好,这一回因果荒唐,而他误打误撞娶回家的夫人却着实可爱。
想着他便颔首回道:“好了。”
这人说着,一边往书桌后行去。方素离他几尺,一直徘徊不近,站在原地随着他转动双眸。
唐桥渊假装视若无睹,轻抚桌上画纸,墨迹已干,纸上绘着些他从前并不爱画的乖巧动物,他动了动眉梢,抬眼看看方素,又垂眼再看纸上小东西,觉得真是有几分相像。
唐桥渊无声弯唇,想起昨日拥方素在怀作画的亲昵样子,心中微妙又酥痒,半晌声音含笑,毫无预兆地开口讲道:“‘树妖对书生暗生情愫,庇佑他不被其他妖物所伤,却因此不得不与之别离’……我昨日是不是讲到这里了?”
房中静了许久,唐桥渊耐心等着,仿佛等了相当之久,终于听见有声音迟疑回道:“那……后来呢?”
他禁不住顺眉,双眸正视着他,道:“为了让书生活命,树妖毅然离去,为保书生万全,不惜自己受苦。后来书生忘了所有,圆满一生,树妖却根枯叶落,再无生机。”
“如此岂不是很悲惨……”方素听得于心不忍。
唐桥渊低笑点点头。
“是啊,亲手栽种之树凄凉收尾,究竟是伤人还是伤己?明明结局不必如此,这书生不是寻常人,难道还护不住一棵树吗?”
方素呆住,后知后觉,总算发现这人擅自夸大了结局,意在暗指什么……
尚未说话回应,唐桥渊已自桌后行出,靠近他后探出手去,以手背轻抚他脸庞,像是成亲那日所为的温柔动作,又说:“我唐桥渊的夫人就该留在这里为我所佑,你不必心有芥蒂,既然信过一次,何妨不再信一次?”
话语掷地有声,方素眼眶渐渐发红,字字句句皆沉沉落入耳里。
“即便不是一见钟情,却未尝不可日久生情……方素,留在我身边。”

第19章

双眼酸酸涩涩,方素再不能故作淡然,蒙着雾气看了看眼前之人,不敢张口说话,只怕一出声便忍不住掉下眼泪来。
不论唐桥渊是否真的喜欢他,起码他自己已如实深陷。方素不是矫情之人,只要还有可能,他当然愿意且希望能继续拥有这人,继续留在这人身边……
昨夜之所以离开,是因为他心有畏惧,害怕一觉醒来以后会看到唐桥渊完全陌生的眼神,或者更为伤人的,会是更加冷若冰霜的态度、与嫌恶的脸色。
——可是方素的的确确不想走。
说什么要凑齐盘缠,借宿私塾,明明汪先生乃心善之人,他大可以开口借些银两傍身,早日去他乡谋求营生,往后再慢慢偿还。
但方素没有。
他宁愿寻一个借口抱歉打扰,能多在麟州城里留得一日算一日,只希望能离唐桥渊更近一点,留着一丝遥遥看他的机会,打听他的喜怒安危,而自己活在暗处,也足以感到慰藉,不会觉得身在迷途……
然而,事实会如何向来不由人猜,唐桥渊连一天时间都没有给他,醒来之后便忽然前来寻人,接他回府。
方素昨夜未合眼,孤寂躺在床上,伤伤心心地幻想了诸多可能发生的结局,却唯独没想到眼前这种情景,一如他当初忽然与唐桥渊成亲,一切都突如其来,万分出人意料,令他措手不及。
眼下唐桥渊说完心中想法,简简单单凭一则故事便予他安慰与坦然,随后垂眸温柔看他,等他答应。
这人手指还在脸颊上缓缓游移,等了一会儿,拇指指腹往他朦朦含雾的眼角轻按一下,那双眼忍不住一眨,努力包了许久的眼泪淌下两行。
方素窘迫低头,昨日一直忍耐,未掉一滴眼泪,此刻情绪一经裂缝唯恐不断放大,不想给这人看见自己的委屈。但躲却是躲不了的,唐桥渊指腹被染s-hi,胸膛里的东西瞬间针扎似的疼,怜惜之意比脑中思绪先行一步,下意识想要哄他。
唐桥渊没有抬起方素的脸,而是自己俯身偏头,轻吻方素脸颊,带着抚慰意思。咸涩泪水入口却显清甜,片刻之后,这人眼露笑意,忽而又吻住双唇。
这一吻如旧温柔,方素闭上眼睛,手掌贴上这人胸口,感受着自内传来的稳稳心跳,渐渐地终于感到思绪宁和。
唐桥渊含着方素双唇轻吮,心下其实并未料到自己会突然作此举动。可方才一瞬,他看到那双眼里满是复杂情愫,深情里裹着浓浓的委屈与庆幸,令他心软无比。
分不清是已留下习惯还是如何,唐桥渊恍惚想了想,他最初本以为自己是出于良心接方素回府,但事实上平心而论,他确乎是做不到不温柔对待自己的这位夫人。哪怕仅仅是出于理x_ing而言,方素何其无辜,虽非出于本意,但怎么说都是在那时缓他情毒的有缘人。
如今已然成亲,那么他希望不让方素受此事牵连,依旧给他最好的所有,疼他怜他,以回应他坚定地递来一杯解药时所深藏的爱意。
唐桥渊越想越是欣然,他以前情缘寡淡,以秦眉莞那可笑说法来形容,可说是冷漠无情。但事实怎么会当真如此,唐桥渊内里其实称得上细腻温柔,绝不会轻易负心负义——只不过心不算大,不会见谁给谁。
以前没想过要找谁陪伴一生,如今看来,正该是方素。
唐桥渊想得太久,一边柔柔吻着方素的嘴唇,半晌未放开,直到方素扶在胸前的手掌软软地下滑,显出几分无力困乏。他睁眼离开几寸,看了看方素尚带泪痕的模样,双眼之下有一片不太明显的y-in影,问道:“昨夜睡了吗?”
方素确是困了,缓慢睁开眼来对他点了点头,回望到他的眼神之后,又诚实摆首。这人低笑,俯身抱他到床上去,替他脱去鞋袜,盖上薄被。
方素接触到温暖床铺后放松下绷了挺久的沉重心绪,入睡前睁了睁眼,见唐桥渊坐在床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稍作犹豫,从被里伸出手来搭上他的手指。
唐桥渊弯唇反握住,为让他安心,一直不曾松手,陪在床边久久坐着。
屋外浅浅蝉鸣,愈显宁静……
这一桩情毒之事暂了,府里众人除了白萍之外概不知情,唯有看府门童在清晨时摸了摸脑袋,没想明白怎么一大早的庄主独自出去,回来时竟带了个夫人,而至于方素是何时出去的,他全然没有印象。
门童只怕庄主怪罪他夜里打盹儿,但见唐桥渊毫不追究,才夸张地松一口气,开开心心地换人守门,睡大觉去。
一切如常,却仅有一个地方与府中气氛迥然相异。
花园另一侧的翡院被数十名仆从围得水泄不通,秦眉莞踏不出庭院半步,摔了房内几乎所有能摔的东西。
院中侍女胆战心惊,实在忍不下去了,只能跑来主院寻找白萍。
已是下午时分,夕阳未落,白萍正值清闲时候,坐在主院石桌边往手中簪花上缠着彩绳,听来人讲了半句便停下手来,欣然抬头,回道:“你急什么?让她闹好了。”
侍女面露为难之色:“白萍姑娘……表小姐凶起来便乱砸东西,不论什么拿着便往我们身上打……”
“那就别进她屋里去,送食取物,手脚快些就是了,再关她几天。”白萍笑道,偏头看向寝房窗内,能看见正陪着方素念书之人,愉快又说,“为她打扰庄主多不值得。”
侍女无言反驳,见她话里没有半分松动的意思,只好应一声“是”,施礼离开。
白萍含着轻快笑容继续缠绕簪花,片刻后将线收尾,拾起铜镜别在发髻之上,罢了对镜自赏,觉得悦目至极,想着这府里空气似都清爽几重。
桌上还剩了些五彩线绳,白萍拿起来,手指灵巧地编弄一只彩蝶。
时间悠然静逝。
而先前方素心事放下,终于睡得香甜安稳。那会儿醒来时,唐桥渊依旧坐在身旁,身体倚靠着床栏闭目养神,他手指动了动,这人便睁开眼来,垂首对他低低一笑。
罢了哄他起身,陪他写字作画,体贴如故。
方素失而复得,原以为此生不会再与这人有任何瓜葛,因而备感喜悦。
但与此同时,他亦茫茫然感到失落,大抵是人心不足,总觉得如此温柔的唐桥渊与从前并不完全一样,不是那个时刻把情意挂在嘴边、缠着他耳鬓厮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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