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质为臣 下——药半夏【完结】(4)

2019-06-14  作者|标签:药半夏

“哦?何物?”

再呡一口水酒,笑道:“山人自有妙计。”

唇色沾染了酒液,在昏暗的烛火里透着荧亮的色泽,自信的嘴角微微的抬起来,华伏熨生生吞了一口口水,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菜过五味,酒意渐浓,锅子已经收了火。一顿暖融融的晚膳罢,华伏熨放下空酒杯道:“回吧。天色晚了。”

告辞了掌柜,华伏熨与赵诩出门,外头冷风一卷,又是一场苦寒。

“世子若是不弃,与本王略散散步罢,左右库明街也不远。”

“好。”

侵湖离库明街不远,走两个街口就到了,花不了一刻钟的时间,两人都不搭软轿,在寒风里走走聊聊,循着夜色皎皎,倒也生出几分诗情画意来。

赵诩边走边道:“齐王与温王都赶着称呼在下表字,独贤王恪守本分,真是奇也怪哉。”

“我就是忘了问,贺公子是何表字?”

“为何不用子谦为称?”

华伏熨只想着赵诩这表字极普通,称呼起来不足以显示亲疏之别,倒没想过为何执着于贺迎的假身份,也许潜意识里,贤王殿下私心着那点不可言说的情愫,譬如说自己比之旁人,在对方心里是不一样的。

但这心思如何宣之于口?华伏熨默了默道:“无甚,好奇罢了,子谦不必介怀。”

‘子谦’这个表字是皇后所赐,就算听再多遍,赵诩还是觉得起的太潦草太敷衍,听谁称呼都像是一种调侃。因而皱着眉头说道:“没有,贺迎不过是一个虚构的人,哪里有什么表字。”

哪怕贺迎是个虚构的人,他听起来也更有血有肉一些。至少它不是皇宫里一抹血色,而是江湖上一个少侠。赵诩微服八九载,贺迎扮了三五十回,没个表字怎么混?这会儿说没有,当然是讹贤王的。简而言之,华伏熨想找点存在感,而赵诩觉其资质不够。

华伏熨倒是深信不疑,不再细究:“过完年就该赐婚了,皇后差不多该给你张罗婚事的事情了。有什么……得抓紧。”

“我倒是忘了问,那女子芳名为何?其父是什么官职?”

“她叫林若歆,是皇后外祖那边的表亲,说起来这亲戚走的是真远,不过林若歆的爹倒是个清水文官,在礼部当个员外郎,尚书大人对其也是赏识有佳。年内恐怕还要升一升。”

“不过一个员外郎,又是皇后一表三千里的亲戚,为何会参加皇宫家宴?”

华伏熨知无不言,说道:“皇后本意是让林若歆在皇上面前露个脸,选秀时候多个际遇,谁道林姑娘芳心暗许了你。皇后也是无心插柳。”

“林若歆。”赵诩咬着字,念了一遍,又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不远处悠扬飘荡起一缕琴声,横空夜色里铮铮然似噙着婉转怨怼,两人抬眼去寻这琴声的来源,却见看到了街头烟花三月坊的挂藩,离的不远,依稀还能听到那一处老鸨在外头揽客的笑闹声。

华伏熨忽调侃道:“桃乙七弦琴曲艺精湛,一曲《凭拦忧思》,不知比之公子箫声如何?”

桃乙是烟花三月坊的小倌,想来是贤王听出的奏曲之人。

赵诩随即黑着脸道:“殿下真是雅致。”说完加快步子,打算不理这登徒子。

华伏熨本意不是取笑他,不曾想撩了虎须,忙道:“我不过随意一说,你还真当真啊?”

赵诩不理。

华伏熨伸手去拉人,也难为他准头够,浑圆大氅罩着整个人,出手就能擒获对方的皓腕。

赵诩倒不是真气,笑着道:“你见过我吹笛子还是吹洞箫了?偏这两样我都不会。你说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么?”

华伏熨听他缓和了气氛,立时有些忐忑,说道:“不气就好,唐突了。”

“无妨,世人皆道三教九流,殊不知伶人娼女支,但凡有一条出路,又怎会堕落至卖唱卖笑?”

华伏熨跟着笑了一下,贤王殿下很少笑,但笑起来脸上应有的刚毅线条统统化为绕指柔,显得颇为和善,他忽皱眉,问道:“你手怎这样冷?”

斯所谓登徒子,皆兼有厚脸皮之能,华伏熨一只手牵不够,连着左手一起牵了起来,在赵诩躲闪之际,把他两手并在一处,四手交握捂在胸前,一边说:“给你暖暖。”

饶是赵诩脸皮再厚,这样面对面手覆着手,还是薄面浅红,一脸的仓皇。

好在贤王殿下脸皮堪比城墙,若无其事的道:“我猜你也不会拘泥这些俗世地位。声色场所虽不入流,却极易安插耳目,你前年中秋被绑……”华伏熨斟酌用词,解释道:“最先得信的确是本王。”

赵诩闻言怔楞半晌。

烟花三月坊安插耳目又如何?思索片刻,明白过来,烟花三月坊莫不是华伏熨的地盘?

华伏熨爱在青楼楚馆整些信报,这在赵诩探窟回来一路上也有耳闻目睹。贤王殿下终于愿意显示出冰山一角的诚意来,甚为纳罕呐。

正思来想去间,手上忽传来一阵柔湿的烫意,抬眼一瞧,华伏熨低着个头,唇贴着赵诩的拳头,好似虔诚信徒一般,亲了一口。

赵诩急忙想抽手,奈何被华伏熨大手包裹的紧实,挣脱无力之极。对方略紧了紧力道,示意赵诩稍安勿躁,然后牵着彼此的手落于身侧,两人之间再无阻隔。

覆来的温软带着一缕若有似无的香气,在赵诩的额头上轻轻的驻留。

赵诩的视线里只剩下对方削锐的下颚和带着脆弱弧度的脖颈。他闭上了眼睛,贪恋这一时的温柔缱眷。

唇离之际,额头的湿意被冷风带过,立时透出凉意。温软的唇瓣却又改换了目标,亲向了眉心。

华伏熨周身一缕香气如影随形,暖的人不由自主的捧心相迎。

离了眉心处,那不听话的唇又往下贴覆了鼻梁,赵诩再无力睁眼,心思化为淡淡光点,漂浮于虚空里。天地间寂静无声,遥远的琴音缭绕在耳际,却好似隔着一层轻纱,显得极不真切。

华伏熨亲的兴起,带着愈发向下的趋势,鼻尖亲够了,欲向贪念已久的那处殷红覆下去。

若是不言明,也便无瓜葛。道不出口的情愫在个人心理沉淀,年复一年,心芽早就长成了参天大树,赵诩不过略触了层纱隔阂,立即惹来了一身债,这便是镜法师太所谓的‘勘不破’么?

那可真真是作茧自缚了。

赵诩推力暴起,将华伏熨的推出了一步的距离,心思斗转之间,面上冷了三分,语气尚且还带着软弱颤抖之音:“殿下,你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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