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光白马+番外【完结】(5)

2019-06-14  作者|标签:

木那屋小啜一口咖啡,玻璃器皿搁在木质办公桌上发出一声既响亮又沉闷的声音。

306不就是索菲亚小宝贝的哪间病房吗?还真是麻烦啊她自己跑得无影无踪,却把这烂摊子留给他一个人,他做什么要负责呢?因为被爱着,就这样任性吗?

本着一个医生的职业操守,木那屋翩翩起身,午后的风卷云动,都浅浅落在他飞扬起的白褂后。他已将资料熟记于心,相信安德出现的状况他可以完美解决。护士被留在木那屋的办公室里,她按照木那屋的习惯将他喝剩的咖啡一股脑倒掉,临行前她打翻了木那屋桌上的一份档案袋。她匆匆整理地上散落的纸张,却看见了一张彩色照片。

按理说她是没有见过这样的人的,却没由得来觉得熟悉特别是那颧骨处薄红之下显眼的苍白。

走到306的病房,木那屋停止了心里的小调。这条走廊都显得静谧万分,有时候他会透过磨砂的玻璃窗往病房里瞟去一眼,视网膜里往往只有一团模糊的人影。但他也可以凭借此猜测出,这个病人在睡觉,这个病人在做老年操,那个病人又在对着窗边的盆栽自言自语。

有时候自得乐趣,木那屋会推门进去看一眼,一定是符合自己猜测的。

站在306的病房前,木那屋什么都看不见。因为玻璃小窗上被挂上了一层帘子,木那屋只能看见一阵光影弧形的掠动,把波西米亚的彩色色块拼接成波浪的形状。他礼貌地敲了三声门,每一次的间隔都恰到好处,让屋内的人可以听见。

这回是苏桐开的门。两个人迎面打了一个招呼,彼此惊讶的眼神全部落在对方的眼睛里,最后化作一个友好而心知肚明的微笑。木那屋的眼神掠过苏桐,望向了床上拿着被子包裹住自己的安德,他的步伐也随之移动,走到病床前。

啊,怎么会这样?你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不不不,我只是不小心扇了自己几巴掌安德低落地说,同时小心翼翼地看向苏桐,对方给了一个宽慰的眼神。安德反而觉得更加内疚。

木那屋惊奇地坐在了房间里的唯一一把椅子上,上面还冒着腾腾的热气,他一手撑着下巴颏盯住安德的眼睛沉吟道,啊皮肤病嗯,我待会给你开一点药就好了,你先吃着吧。

说到底,还是心脏移植手术的技术不够成熟。安德作为一起病例,还需要多多观察才是。究竟别人的器官移到自己那儿会引发怎样的后果?身体同化又或是思想同化?更别说是心脏这样特殊的地方了谁又是谁呢?

木那屋已经决定以后要多多光临306这间病房了,他的一系列研究报告也应该着手实施起来。不过在此之前,他应该和安德打一声招呼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

苏桐站在一边,呼吸着病房里停滞许久的空气,这里没有风,只有轻飘飘没有质量的光线,它在每一个人的皮肤上轻触即离,有时候你以为永远地拥有了它,你却甚至连某一次的抓住,都做不到。

把安德好好安整在床上之后,木那屋就先行离开了。苏桐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跟出去,询问一些细致的情况。于是苏桐摸了摸安德,他的手已经落在了安德的脸颊上方,之后转而放在了安德亚麻色的柔软毛糙的头发上,大致理顺,又重新弄乱。苏桐满意地微笑起来,安德,好好休息。

每次苏桐说完这句话,安德都知道他要离开了。安德顺从地点点头,身体自然而然地下陷,困意重新笼罩在天空上方的时候,极轻的关门声已经从安德的脑海里远离了。

我们知道,一个人的思维储存在大脑里,可是我们个人的信息却会在每一处的细胞、器官上留下痕迹。当它们悄悄运作的时候,我们是没有感觉的。只有在很久很久之后,我们回首往事,才会发现原来自己改变了这么多。我们称之为成长,只在这一切发生在同一个个体之上的时候。

木那屋这一天在自己的医学笔记本上新添了一笔,他才刚刚送走一位麻烦的家属,这会儿终于能闲下心来沉思这个问题。一个脑死亡的病人,心脏却还在喘息,它已经很微弱了,但仍旧活着。按照医学界的习俗,把那颗心脏储存在极低温的环境里,等待之后的命运。一切都显得那么安详,唯一不安的是家属的决定。

多数人会选择让那些心脏按在一具死亡的尸体里,让它们一起尘归尘土归土,只有很少的人会同意把它送给另一个少年吧,让他们健康地活下去。这需要很大的勇气,因为这在上帝的爱徒眼里是反人性的,甚至大逆不道。

我们珍惜上帝给我们的一切,在生活没有下达旨意的时候,我们都该坚强地活下去。

但当上帝把致死的种子按在我们身体的某一处,我们不该用别人的身份,选择抗拒。

木那屋不信仰上帝。可笑的是,医学,为了拯救人类的生命,却全都是上帝的叛徒。他们利用科学仪器,剖开人们的身体,以另一个上帝的身份对人子的身体进行安配组装。一开始人们都是抗拒的,直到医学发展至今的当代,人们才把治疗当做是生活里的常事。

只是心脏移植这一块始终不被人接纳。木那屋想不通:为什么人们总是执念于此呢?心脏和眼鼻肺胃之类又有什么差别?努力至今,就只剩下这一块了,为什么偏偏是这里?

第五章(下)

白鑫医院里的所有工作人员都是生命至高的教义徒。

他们看得很透彻,从理论上来说,万物平等,人类不过处于其中之一。但是物种有分,我们生来具有亲疏远近,这是埋藏在每一个物种里为了生存而滋生的自私的基因。我们在面临存亡的关头,当然选择同类,也是为了彼此共同的利益。

我们被创造,不是为了全盘接受走向死亡的命运,一生庸碌无为。太阳在升起的那一刻走向坠落,一天二十四小时无法改变,但是人类已经发展出了极其完善的一套医学理论以及科技,我们能够在掌控命运的平台上也占有一席之地了。那么,何乐而不为呢?

在我看来,这只是医学的一种手段,并不是反人类反上帝。当一者的牺牲已成必然,我们应该用发展的眼光让其死亡变得物有所值。把一个人的心脏按在另一个人的身上,让他们一起活下去,难道不好吗?木那屋问,上帝的存在难道是为了让人类面对重重苦难,不给人一丝希望?你们的宗旨,和平,幸福这是一切活着的人才有资格说的话即使是我,也认为若上帝存在生命,才是他的名字。

他的助理沉默了一会儿,在自己杂乱如草稿的笔记上留下了一行大字,他刚刚正进行了一场真正的头脑风暴。在他学习了十几年上帝,继而通过医学走向另一条道路之后,不一样的神光已然照遍他的全身。他沐浴在一中幸福的思想里,精神时时受到启示与洗涤。

老师,我知道了。助理还不敢说自己明白了。我们始终在懵懂里前进,我们的思想不会达到臻美,因为事物总在完美的一瞬走向死亡。若有一天我们的思想没有任何前进的余地,那它和死了又有什么差别?助理希望他现在的思维仅仅停留在一小阶段上,这样他才能雄心壮志,并且兴致勃勃地期待着今后的每一天。期待着,还尚未完型的一幢璀璨大厦,正拔地而起。

白鑫医院的广告语,和摩梭金科的箴言如出一辙:我们以上帝之名。若人人都知道这句话真实的含义是什么,恐怕再没有谁愿意光临白鑫医院。舌灿莲花、口若悬河的医师们谁都不畏惧这种情况,他们在外人面前都会伪装成上帝的热忠者,潜藏一颗挚爱人类社会的心。

安德热爱上帝。他总要在白鑫医院的这条广告语下伫足半天。

我们以上帝之名、我们以上帝之名。安德询问身边的一个小孩,你知道什么是以上帝之名吗?我们以上帝之名做什么呢?

小孩摇了摇头。

这是安德活了二十年,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上帝究竟以什么样的身份存在于他的生命里。索菲恩教导他,上帝是一切光辉所在,它是带领人类获得幸福的伟大领袖。

我们以上帝之名。安德,记住这句话,我们以上帝之名。安德记得这就是索菲恩的原话,只是索菲恩从来没有解释过这句话。对于不同人来说,即使文字以同样的模式来组合,也会产生千差万别的理解。现在安德就很糊涂,糊涂到了怀疑的地步。

上帝究竟对于他做了什么呢?它从未能让他好好地活下去,甚至一开始就抛弃了他让他患有心脏病。他为什么要一切想着上帝,它又凭什么,让他一声唯唯诺诺、俯首称臣地在那说着我们以上帝之名?

安德抬首看阳光,他以前总是幻想着,用自己的手,通过触碰阳光来触碰遥远的太阳。那些炙热的温度却总是成倍增长,真正的太阳是会把人灼得连灰都不剩的。就像上帝的存在一样,源于一点点美好的祈求,妄想靠近一些,多拥有一些。最后靠得太近了,不知不觉就会忘记恩惠与残害,相生相伴。

安德收回自己的手,眼前白花花的一片,看什么都泛着白光。以至于面前是谁都认不出来了。他揉揉自己的眼睛,手掌是一片冰冷,带着青草冰冷的香气。之后手指间被磨去了那种自然的芳香,转而带上一点人工的机械化香气。

那是他皮肤上的药水,不是很刺鼻,但闻起来却像是所有的花香交杂在一起的那种味道,因为各种特色被模糊得一团糟,所以究竟是怎样的香是像玫瑰的,是像百合的,还是像薰衣草的都闻不大出来。只知道研制这药的人,大概对美学研究的不太透彻。

第六章(上)

我有个喜欢的人,他在网上会发些心情简语,更多的是他上传的图片。

他似乎是个美术生,打开他的页面的时候文艺气息铺面而来。直到有一年,他的风格突然变了,有一种沉郁中的狞厉,读起来有种喘不出气的疼痛感。我一边折磨自己一片翻看他的网页,那时候我闷在自己黑漆漆的小房间里,轻悄悄地用陌生地口吻读着他的文字。

嚎啕大哭的时候,希望是个下雨天。这是我印象里最深刻的话语之一,因为就是这一句话开启了他的转变。从那一场瓢泼漏雨的屋檐之后,他就再没有画什么午后的奶茶杯,亲爱的人的背影之类的图像,也再没说什么话。他的照片多数变成了灰色的黑色的,抑或是另一种极端,大红大黄的。我的心有时会砰砰直跳起来。

我觉得我越来越喜欢他了。

他的悲伤和我的悲伤这样的合拍。我渴望生命的薄光,在一切惨淡的废墟里唯一能给我的温度,就是阳光。他曾经画过一副画,叫做呼吸。画面上耀眼的让人张不开眼皮的阳光,在粼粼的波纹下荡漾的眼光,在周围渐渐远去的阳光,那么地让人骚动。我当时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他和我一样,我们都有渴望的、却抓不到的光。

我不知道他是在那里看到的这种景象,还是说这幅画面突然就成为一道灵感扑簌进他的脑海。我只是期待着走在周围的某处,抬首仰望时能花了眼,或者有谁的泪滴进我的眼眶,好让眼底的一波湖水将阳光变得柔美瑰丽,一如他的画中光。

只是无数次追寻,都没有踏破铁鞋无觅处的幸运。我踽踽行于盛夏的寒风,在一片寂寥中也只收获了一寸寂寞冰冷的阳光。天空,光滑贫瘠而又坚硬,那些广袤的景色,全被一双眼收割。我有时候很悲伤,强打着精神欢笑。虽然我处于疲惫的精神境地,但是我念一句我们以上帝之名就又会燃起对生的希望。我还未感受过生命之轻重,不可让它鸿毛一羽地轻易飘走。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5/8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