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部/萧峰慕容复同人)廿五史·俱摩罗天+番外 作者:太史【完结】(47)

2019-06-14  作者|标签:太史 武侠

  冷笑声中,萧远山如被雷鸣,那一日妻子哄着孩儿的呶呶声,手下乱作一片的喧闹声,不知甚么玩笑的哄堂大笑声,一股脑儿涌了上来,还听得见自己在哄然叫好中大声道:“好!便走雁门,省下半个时辰来与我喝酒,看你们谁能……”

  萧远山喉中荷荷作响,双目一片赤红,自齿缝中喃喃地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老夫还道仇人只差一个便干干净净,却原来……还是杀得少了!

  “少了!!!”

  一声大吼,塔顶灰土簌簌震落,烟尘飞腾。萧峰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也未眨上一眨,心底狂啸却和父亲吼声几要一齐冲上了天去,只道:“宋辽之争,原来,还是宋辽之争!宋人辽人,你杀我,我亦杀你,然则杀人再多,却又如何?却又……如何!”

  慕容复也是心中大震,这才知道自家之势未进辽境的原由,心道:“爹爹是失了先机,只怕全盘都将泄漏,果然不能入辽。而我今日,又怎能……怎能再……”

  尘埃影中,玄慈长声宣道:“阿弥——陀佛——”

  作者有话要说:  区区无良不才在下我的更新,可能周更,可能月更,可能断更……

  何以解忧,唯有长评【溜了溜了

第八回 淮水东头旧时月 3

  只有慕容博一人不为所动,漠无表情地举手拂了拂衣上尘灰,听玄慈又道:“萧老施主,雁门关一战,老衲已……悔不当初。之后见了你石壁留书,方才知道,不但众家兄弟,更有你一家三口,那些契丹武士……许多x_ing命鲜血,原来只不过因我一念……之差。自那日上……”

  慕容博忽然截道:“自那一日,方丈便大彻大悟,立地成佛。心境如此,我辈凡人难及矣!佩服,佩服。”他本来洒然自若,这几句话声音却拖得长长地,嘲讽见于颜色。想见对于玄慈断了复国念头之事,实是怒气难抑。

  萧远山哈地一声冷笑。玄慈白眉不住颤动,目光直视向慕容博面上,道:“不然。老衲心魔未断,斩不得无明,终究未能将你我所作所为告知天下。然则……我玄悲师弟之事,便也由此而起,慕容老施主,是也不是?”

  慕容博冷笑道:“我原说刘兄见识如昔。令师弟掌着戒律院,不去管束你本寺僧人,却对雁门之行追查不放。执着如此,老夫……呵呵,老夫无奈,只得权且行了一条诈死之策。你等佛门大德,知我身故,必为死者讳,那便不至有碍我儿的大事。只可惜,到头来还是有此一劫,未能避让得过。”

  玄慈道:“那位柯百岁柯施主,他家财豪富,你要收为己用,柯施主不允,因而丧命在你手中。而玄悲师弟听闻,生了疑心,你已藏身少林,为何不在寺中对他下手?是了,那是要挑起大理段氏与少林的纷争。你向玄悲师弟偷袭之时,原本使的是段氏一阳指罢?”

  慕容博走到窗边,隔空一拳向院中大树挥去。哗啦啦两声,两根树枝落了下来,叶片溅得满地。他打的是树干,竟将距他拳风丈许的树枝震落,实是非凡。

  玄慈惨然道:“韦陀杵。若非你一阳指学艺不精,只怕这桩冤孽,到今日还难以理清。”

  慕容博道:“冤孽之生,方丈大师与其问人,何如问己。”

  玄慈垂下了头,低声唪诵,声音庄严肃穆,却隐带悲苦之意,萧峰曾听过这段经文,知他是为圆寂的师弟诵经,不由心中一酸。慕容博却笑道:“方丈你明察秋毫之末,而不见舆薪。说到冤孽,如何便忘了现下英雄大会的那一桩?”

  玄慈身子一颤,慕容博已自顾自说道:“你自修菩萨心,我只走修罗路,说甚么‘不将你我所为告知天下’,恕在下未敢尽信,说不得,要送上一份小小薄礼,以证此心。玄慈方丈,你可还记得辛巳年的八月初二么?”

  饶是玄慈这等修行,霎时也失声一句叫了出来道:“……是你?!”

  慕容博哈哈大笑道:“若不是我,那叶家只是个乡绅,方丈你不过平常路过,哪里正巧来的强人灭他满门?又怎会留下个身中剧毒的孤女,非你纯阳内劲,不能救她?哈哈,今日一家团聚,你两口儿,还欠着老夫一杯谢媒酒哪!”

  玄慈耳中一阵轰鸣,宛然便是那一夜的电闪雷鸣,雨水倾盆浇落下来,将怀中少女浇得s-hi淋淋地,贴着自己的身躯热得烫人。呼吸一丝一丝,吹上颈边耳畔,竟是什么经书法理之中,从来从来,也没有说到过的。

  只一夜后,便成冤孽。

  玄慈缓缓抬头,只见萧远山目光灼灼逼视过来,嘴角正挂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慕容博则眼中含笑,一副胸有成竹之态。玄慈迎着两处目光,双掌合什当胸,道:“老衲身有大罪孽,又犯下大戒,今日已不敢再说‘悔’字。只是以萧峰施主为人,我玄苦师弟和武林中诸多人命,想来绝非他所为。萧老施主,慕容老施主,又是你二人谁下的手呢?”

  那两人虽各怀心结,但见玄慈转眼便宁定如此,也不由佩服。慕容博淡淡冷笑了两声,萧远山已亢声道:“不必明知故问,那玄苦和尚,乔三槐夫妇,都是老夫一掌震死的!”

  萧峰大吃一惊,转眼望向父亲,颤声道:“……爹?”

  萧远山虽则悍狠,对上儿子目光,却也一阵心悸,强自转开了头叱道:“这些南朝汉人虚伪狡诈,又是甚么好人了?夺了我的儿子,叫他拜大仇人为师,做大仇人的继任帮主,教得他也变成了一个汉人!知晓了自己身世,竟然还想留在南朝,做个没出息的汉民……哈哈!这等人留他们做甚!难道要我萧远山的血脉,终生就做了汉人的徒弟儿子么?”

  萧峰定定地望着父亲,眼中含泪,只落不下来,眼眶都逼得血红,哑声道:“既是爹爹所杀,便和我所杀没有分别。孩儿一直担负着这名声,却也不枉了。然则单正一家、赵钱孙、谭婆、徐长老等人……”

  萧远山道:“不错!都是我杀的。这些人袒护我家仇人,本就该死,何况……哼,何况若叫你早知了其中真相,难道你还肯回去辽国,做回咱们堂堂正正的契丹勇士么?”

  萧峰默然。在他内心,确然一直是爱大宋极深而爱大辽甚浅,不要说当日苦寻真相之时,便如今在辽国官居高位,万人爱戴,其实也并没有在丐帮做个没袋弟子的快活。然而这时轰雷一般,脑中无数人声翻涌,父亲、恩师、丐帮众人,南院下属,宋辽兵卒,两国打来的Cao谷,一声声,一句句,竟从不曾听得这般清楚。“师父教我做个汉人,生身父亲,又要我做个契丹人。哈!”忽地仰头笑了一声,声音嘶哑,几不能闻。“到头来,只是为了一句宋人辽人。还有……阿朱!阿朱!”

  突然之间,天台山智光大师临死所写的那几句话,清清楚楚地在眼前浮现出来:

  万物一般,众生平等。圣贤畜生,一视同仁。

  汉人契丹,亦幻亦真。恩怨荣辱,俱在灰尘。

  萧峰自从杏子林惊变,两载以来,几已历尽了一生的风霜血泪,却到此时此地,方才第一次真正明白了这番话的意思。一时间,这少林古塔上一片寂然,只听他双拳在身畔握得死紧,骨骼格格连声,不住作响。

  忽听几下拍掌之声,却是慕容博,笑道:“痛快!痛快!这桩公案演到今日,真是英雄手笔,精彩之至!”

  萧远山重重哼了一声,明知他存心挑拨,眼光如刀,还是不禁向玄慈面上刺去,切齿道:“是我杀了你少林和尚,在你寺里三十年,将你们的武学典籍也瞧了个饱,又待如何!今日我父子下不了少室山便罢,但只要……”

  玄慈摇了摇头,神色间平静安详,道:“萧老施主,你错了。”

  慕容博眼中精光闪动,踏上一步,便要开口。然而还不曾说出什么,玄慈已朗声道:“非作恶因,无作恶果,不能善生,何能善死。这三十年来诸般罪孽,若不是老衲一念,皆不能生,到今日,也当由老衲一身相还。”走上几步,自窗中向英雄大会方向看去,依稀可见人影幢幢,少林罗汉阵横在山门之前,阵前千百人群情沸沸,涌动不休。玄慈转头看向萧远山,微微笑道:“彼处是你一心所求,为我所设的去处,萧老施主,老衲这便去了。”

  萧远山登时一愣。他处心积虑,一旦揭破这少林方丈丑事,要的便是此刻。玄慈只要回到英雄会上,便是身败名裂,当众受辱,连着少林清誉也一并扫地。这情景,二十余年来他已想象了无数次,要叫这大仇人如何痛苦屈辱,如何恨怨难当。然而这时明明成事就在眼前,玄慈却是脸露微笑,坦然而去,二十余年的痛恨竟轻飘飘地,落在了空处。他脸上肌r_ou_不住抽搐,喝道:“你……!”一时却说不出话来。

  慕容博也是脸色骤变。他刻意引导,将当年真相一并道出,乃是料定了玄慈不惧生死,却不能不顾身后声名。若以叶二娘引得他心神大乱,再以雁门之事要挟,不论是要玄慈站在自己这边,共抗萧氏父子;亦或就势图之,重拾复国大业,未必不可期。哪想到千般筹划,一句都不及出口,心思纷乱,脱口喝道:“方丈当真要去?”

  玄慈双目凝视着他,和声道:“我之去处,我自明了,慕容老施主,你呢?”

  慕容博一窒。玄慈已转过身躯,向外行去。萧峰一言不发,只是几大步踏上,将自己挡在父亲和慕容博之前,双手合十,执少林弟子礼节对玄慈施了一礼。玄慈微笑,亦以佛礼相还,说偈道:“无大恐惧,方得极乐。”不再回头,一步一步地,径直下塔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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