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且深情(翼年代记,黑法) 作者:山有树兮树有枝(下)【完结】(11)

2019-06-13  作者|标签:山有树兮树有枝 天作之合 欢喜冤家 原著向 幻想空间

  他一定知道,黑钢想。就像樱都国晚上给他喂水的那样一口一口喂给他,只不过这次是关乎生命。已经缺血到奄奄一息的他软软地靠在自己怀中,半张着嘴,像个小孩子一样喝着……一杯不够就再一杯,反正血有的是,黑钢不厌其烦地给怀里的吸血鬼喂入自己的血,直到最后离开时,连黑钢都感觉到了瞬间的眩晕。

  只要能让他活下来,多少都可以。

  等到忍者终于鼓足勇气推开门的刹那,他只看到骨瘦如柴的魔法师在地上,执拗移动着身体努力地爬,手上沾满了碎瓷,鲜血与地上自己的血汇在一起,在他越穿越显宽大的黑衣上晕开点点墨花;神志不清的身体按照求生的本能,伸出舌头舔着洒在地上的血。

  他的心猛地抽痛,让他支开了同样担心的两个孩子,然后奔过去,用自己已经半月未愈的伤口去诱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心爱的人,即使知道他会恨自己。

  他一定会恨自己。

  黑钢看着抱住自己手臂疯狂吸血,无神的眼里却流出汨汨泪水的人,知道他会离自己更远。

  ……

  于是黑钢的回忆,到此就快要结束了。

  已经在魔法师死水一般忏悔中决定的色雷斯之行,黑钢将擦拭过的苍冰收进刀鞘。藏青色的日本刀,几乎从旅途一开始就帮助自己保护了一行人的武器,接下来将与自己共同踏上那片土地,

  色雷斯。

  魔法师的故乡。

  关于魔法师的过去,从那人寥寥几语中就已经可以探知。忍者的脸上写满了凝重,野兽般的直觉让他知道将面临一场恶战,也许这一去就再也不能回来了。从来不赞成逃避的忍者居然有一瞬间希望过:

  若是能不去,该多好啊。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忍者自嘲地笑笑,难不成是和那家伙待太久,连胆小都被传染了么?他又叹了口气,因为知道自己不能拦他——这是他的过去,是他的选择,排除要去抢回公主身体的原因不算,就算是让魔法师走出过去,这大概也是必修的一课。

  既然要去,自己只要尽最大力量护他周全,也就是了;大不了,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陪他而已。

  若不能同生,但求共死。

  忍者一边在心里嘲讽自己被魔法师传染上的消极,又不忍心真的诅咒魔法师什么,只能埋怨自己真是软弱。经历过一场大起大落后连黑钢都感到有些疲惫,他却没什么休息的心情。

  想去找他道别。

  已经求不得了,所以至少,想找他去道别。

  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去找他。黑钢再次拿起苍冰,想让自己安下心来,但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还是让他舍不得不分心。

  轻快却温柔的脚步声,如那个人一样,如今却带了数不清的犹豫。

  脚步声在门口,让他听得见他的踌躇。

  前路未知的顾虑,好比那天一样,又好像不一样。

  ……

  思绪不由再次飘回雨后那日,大吵一架的结果仍旧是让他与少年再度出门,而当公主主动提出要和自己一起去找他时,黑钢不知道自己是多么感谢公主。

  像那个雨夜一样疯狂地寻找之后,当熟悉的瘦削人影终于出现在自己视线中时,黑钢第一次想要感谢神明。

  还好,他还在。

  他一个人站在被打倒的混混中,明明已经脱险,却还是站在原地,直到为了躲避冲突而绕开的人群都渐渐不再绕道,他都站在原地。

  不知所措。

  黑钢可以看到他的手在发抖。脑海中再一次浮现酒吧里那头柔软的金发,黑钢再也没有犹豫,他大跨步走上前,不顾众人的眼光,牵住他的手。

  ——不知道该去哪里吧。

  ——那就让我来带你走。

  ……

  他犹豫着要不要去找他。

  门外人的犹豫他听在心里,不知是痛是痒。

  之后……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就站在他面前。忍者细细地看着,看他近日少了些光泽的金发被夕阳映照得极暖极美,修身的衣服套在身上也宽大得要命,手指干瘦苍白,就像漂白过的枯树。

  但今天有什么不同,因为天空蓝的眼睛,在雪白的脸上愈显澄澈。

  黑钢的心口就像被什么重击了一下,然后就看到半年以来都伪装得没有一丝裂缝的脸上,露出一丝来自心灵深处的熟悉。

  黑钢知道,就是那让自己甘愿沦陷。

  ——那是魔法师从未失去过的温柔与深情。

第44章 Chapter 40.无限市(六)

  Chapter 40.

  那天,我说出了一切,却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我猜,大概也就是能说出口的部分,该向他们道歉的部分吧。像我这样的人,罪孽已经堆到罄竹难书,真要说的话,或许需要三天三夜才能说完。

  像什么刚开始瞒了羽毛的事,像我出来旅行的理由,像我知道的飞王想要完成的一切,像我知道的小樱小狼的身份……已经习惯了撒谎的我没什么需要注意的,能说的不一定都说,而最深的罪孽却一定是不会坦白的。

  我就是这么一个可耻的人,没有担当,没有正义感,直到现在都不能和盘托出自己的罪孽,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真心丢到哪去了。

  亲手杀了小樱的这双手像干柴一样,丑陋得无以复加,我坐在房间里,有种想砍断它们的冲动。头脑在叫嚣,身体却冷得像冰一样,我咧嘴笑了,也是,要是现在砍了的话,没的说又要拖他们后腿了。

  那个人又该看不起我了。

  所以就暂且留着吧。在一场“忏悔会”会之后,同行的几人各自去休息了,房门被小心地关好,可屋子里还是残留着他们的味道。和当初濒死失去感觉的时候不同,我能清晰地分辨出他们每个人的味道,尤其是刚刚那个莫名奇妙挥拳揍了我的人。即使他身上没有诱惑我的血腥味了,我还是一下子就能分辨出来。

  而少了的,就是一直以来最疼的女孩子。

  这么一想,就又觉得黑钢这一拳打得太轻太少,他应该狠狠地打我,打到死才好,才好赎这亲手杀了她的罪过。

  不过,也没关系,

  因为就要回色雷斯了。

  这场从开始就被安排好的旅行——至少对我来说——终于已经接近尾声了。想到马上一切都要了结,想到终于再也不用拖他们的后腿了,终于不用再连累他们了,我就突然从对女孩的哀悼里扭曲地生出一种快乐来,那是一种变态的快乐,却不能否认它是真的发自内心。

  原来,我也还是有心的。

  魔女小姐还说这场旅行开始以后的事情,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当时真是惊了一下,但转念又想这不过是安慰的话罢了,因为若真是那样的话,为什么我依然不断地让他们陷入险境?

  我还是自始至终都没有逃离过我既定的命运轨道,每一天细数着自己距离死亡的距离,多活一天便是赚到了。

  现在的我,终于也接近尾声了吧。

  莫名的轻松感传来,想到即将见到阔别已久的王,身体不知害怕还是兴奋地打起颤来,心中异样的快乐与无限市y-in沉的天气对比鲜明,却不知怎么与记忆中终年飘雪的色雷斯的天空,有了几分相像。

  公主离开以后,闲置下来的房间留给了忍者,睡了近三个月沙发的他却没有为此而有过一丝高兴。少年养伤,众人休整,直等着我生命最后的这场旅行。

  从那场悲伤的决赛到现在的几日,每天一秒一秒数着时间,仅剩的这点时间却还是大把大把地流走了,我却无动于衷,放空自己在昏暗潮s-hi的房间中,摁灭的烟头已经多得数不清楚。

  我这般自我催眠似地一个人待着,假装自己真的了无牵挂,了无遗憾,好在他们谁也没有过来打扰,只是每日与我讲话,确定我是否还活着,然后便默默离去,不再多言。这样的距离感让我感到安全,让我不必去面对很多感情,很多愧疚,还有很多想说却说不出口的真心话。

  如此颓废着,竟也挨到了将要出发的前一天。

  明天,这一切就要结束了。

  我望着烟头缓缓燃至指尖,感觉自己就像这烟头一样,穷途末路,即将被人弃置一旁,不问不闻,再也见不到谁,再也没有未来。

  再也不能见到他,他的未来里再也没有我。

  这一刻我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时间了。

  我突然发了疯一般想要见到他,数天未曾使用过的腿连站稳都有些困难,我几乎是鬼使神差一般来到了他的房门前,直到想要抬手敲门的瞬间,才恍如梦醒地止住了动作。

  我来这里做什么呢。

  就算见到他,我能说什么呢。

  ……

  旅行开始以后,我竟与那个一见面就相看两生厌的人产生了难解的羁绊,而那个看似冷漠的男人竟然就这样爱上了我,并一直以来拼尽全力只为保下我的命。

  为了他认为存在着的,只要活下去就会有的希望。

  想到那个人,我再度微笑起来。

  男人看上去是很酷的,但实际因为很年轻,又因为习惯沉默所以并不能很好应付我言语上的调侃,所以当对上魔女还有我这样话多的人,就总是显得难以招架。他在见面第一天就给我留下了□□包的印象,而我也一直执著地逗他,只是看他假装生气的单纯样子,就觉得上天大概还是厚待我的。

  也没想到会有更多的厚待。后来,和他并肩作战,生与死的交付大概是厚重的,关系就在不知不觉中拉近了;深知两个孩子身份的我自然不会过多与他们透露什么,而他居然也在这一点上与我高度一致,大概也是不想让他们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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