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九渊依旧是本体魔虎的样子，它化成近乎一米多高的身形迈步走进来，沿着丹陛的台阶一步一步拾阶而上，直至蹲坐在旁边属于它的位置上，全程中规中矩没一点出格失礼之处，折让原本还有些担忧的重衍心下略松一口气，又止不住有些疑惑。
这墨九渊怎么突然就变得如此规矩了？总觉得有些奇怪。
百里笙在他旁边轻轻道：“昨日夜里，师弟有见过墨九渊，说明了你真正的身份，不过别担心，他不会害你，你正常谈判就是。”
重衍愣愣的点头，忍不住伸出一指揉揉额角。
怎么感觉只是过去一夜而已，这个世界都变得有些陌生了。
百里笙站在他身边，居高临下打量着下面随行的魔族之人。
这次来的，加上墨九渊一共有九人，分别是魔帝，魔界六大魔君，以及一个白衣人与一个黑衣人。
那黑衣人浑身气质冷冽沉静，就像一柄黑夜之中伫立在苍茫雪原上的长剑，整个人给人一种锋芒毕露的锐利之感。
这应该是墨九渊的本命法宝地冥剑了。
至于那个白衣人……
他微微蹙了下眉，犹疑道：“那是……命源石？”
重衍轻轻点了下头，“魔界第一神医慕言，乃命源石所化。”
百里笙摸了摸下巴，沉吟道：“命源石可是天地奇物，可蕴天地万物，对于温养你的灵魂有显著奇效，何况他修为这么高，有他在，你的魂魄恢复指日可待，若是可能，尽量把他留下。”
说着，他又突然顿了顿，“不过……我看这命源石状态不太好，应该是被下了魔印。”
魔印？那可是一旦被种下便无法解除，终生得效命于魔族，永世不得离开的印记，一生背叛之心，便会魂飞魄散，不可谓不霸道。
重衍不觉蹙紧了眉心，“可有解法？”
百里笙轻轻点了点头，“有是有，不过有些麻烦，你尽量让他留下来再说。”
重衍摸着怀里小猫毛绒绒的皮毛，沉吟一番，正色道：“仙魔两界自三万年前开始便争乱不休，以致两界子民耗损极大，每年战死在边界处之人数不胜数，如此下去，对我们并没什么好处，此番状况需得改善，诸位想必也是因为而莅临仙界，多的话本尊也不一一多说，仙界可以停战，只需魔界答应几个条件。”
“第一，烦请魔帝管束诸魔，莫要在人间随意作乱，仙界虽说停战，却绝不会姑息以祭炼之法获得魔力这等残忍血魔，残虐人命者，必不饶之，自然，本尊也会约束好自己属下，若出此等状况，决不轻饶。”
“第二，人界千渊山泄露出的魔气，烦请魔帝派人尽快收回，以免对人界造成什么损伤。”
“第三……”
他一一说出几个条件，皆是在合理范围之内斟酌二三的，并无一条犯界，墨九渊在一旁静静的听着，期间竟未反驳一言，直至重衍话音落地，它低头沉思一会，竟然直接点头道：“可以。”
“陛下！”
台下六魔君连忙开口，脾气最爆的山y-in魔君忍不住道：“我们魔族向来肆意惯了，强者生，弱者死，遇到不对眼缘的，直接撕了都是常事，若是因这事招惹到仙界，那仙界岂不是有了开战的借口？”
墨九渊淡淡瞥他一眼，漫不经心道：“那你就别去人界了，魔族自己的事，仙界自然管不着，若管不住要去人界作死，那就封了魔力，化成只小黑猫去。”
不咸不淡的话噎的山y-in半响说不上一句话来。
“陛下……”
处事最严谨的鬼泣魔君沉吟着开口道：“泄露出去的魔气可不是那么好收拢的，若是万一被有心人吸进了体内，怕也是会变成魔人，不知……这算是魔族还是人族？”
墨九渊漫不经心眯了眯眼，淡淡道：“揍他一顿，逼他把魔气吐出来便是，哪来那么多废话。”
瞬间又把鬼泣给噎得，讪讪的半响都说不上话来。
一边的重衍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这魔帝的行事作风，够霸气的，若是按照书中所说，让自家软软的小猫坐上魔帝的位子……
他低头看向小猫。
猫崽子也在看着他，幽蓝色的眼睛眨巴眨巴，伸出一只爪子塞嘴里，啃……
重衍面无表情看着它，默默想象一只软软的小白喵坐在魔帝位子上，下面是一堆目露凶光择人而噬的可怕魔兽……
魔帝蹲坐在座位上，居高临下扫视群魔，猫嘴一张，软软糯糯的开口：
“喵呜，今天吃什么？”
顿时眼皮一跳。
唯一的可能就是被那群魔兽啃的皮都不剩。
算了，为了自家小崽崽的安全，魔帝什么的，还是哪凉快哪待着去吧。
第48章 记忆回溯
整个一下午的时间, 几乎都在争对两界条约的激烈讨论之中度过，重衍列出的那些条件都是一个大致框架，具体还需要一些内容来填充, 例如到底魔族做了哪些事情才算是破坏约定, 若是在仙界和人界发现胡作非为的魔族，具体什么情况又应该怎么处理, 泄露的魔气需得在多长时间内完全收拢之类，争争吵吵一个下午, 到差不多商定好的时候, 已经是晚上了。
重衍几乎是揉着额角出了穹天殿的, 临走之时，晃眼瞧见面前隐约来了一抹白影，他抬起头一看, 晕乎乎的脑袋乍泄一抹灵光——谈得太兴，倒把慕言给忘了！
百里笙三万年没和外界有所接触，乍一到了如此吵闹的环境下还是很不适应的，忍着头疼好不容易撑到完了, 早就把慕言的事给忘到脑后了，满脑袋只有睡觉两个字，在重衍说结束的下一刻, 他就消失不见了。
猫崽把身形变大一些，不着痕迹撑住重衍身体，看着面前走过来的人，还有些开森, “慕言神医。”
慕言朝它笑着点了点头，看着面前重衍微有惨白的脸色，有些担忧道：“仙尊面色不好，可要我看看？”
重衍见周围没人，略微送出一口气，轻轻颔首道：“正好我也有事要与慕言神医相商，请到天阙宫一坐。”
慕言自然是答应的。
猫崽见重衍状态实在不好，便化成三米多高的本体，尾巴一伸把他卷到自己背上，看了眼面前站着的慕言，犹豫一下，还是道：“慕言神医……也上来吧……”
慕言岂会不知它的真正想法，这虎崽是只认可了重衍可以坐它背上，至于自己，大概也是出于礼貌，所以才有此一问，他又怎会如此不识人眼色？
笑着摇摇头，“我驾云即可，不必客气。”
说罢，脚底便升起一团白色的云雾，托起他略显瘦弱的身形，往天阙宫的方向飞去。
虎崽翅膀一扇飞天而起，看着慕言驾云在前边飞着，还有些不太好意思。
慕言在魔宫里帮它良多，它对慕言很是尊敬，它可以为他出生入死以报当初照拂之恩，却并不太想让他骑自己背上。
它下意识知道，那个位置，是只有逗猫木奉一个人可以坐的，其他人，不在它的考虑范围之内。
一路慢慢的飞着，微凉的夜风吹过脸颊，混乱的思绪也终于开始逐渐理清了。
重衍趴在虎背之上，微低着头看着下面滚动的云海，辉煌的宫殿，零散的浮岛，翱翔的仙兽，一切都是如此的缥缈而美丽，如梦似幻，彷如一片世外仙境，让人不自觉的沉沦。
这是无回一点一点创造出来的世界，是他拼尽x_ing命不要，也要守护的世界。
脑海之中突然掠过这么一句话，他愣了一愣，还没待想清楚这句话的来由，意识海里突然掠过一道灵光。
等等……无回……
怪不得之前总觉得百里笙有些怪怪的，他说受他师弟所托，帮他驻守仙界处理仙魔谈判这等大事，那态度也太过理所当然，就好像他师弟是这仙界的主人一般，况且他说过，昨晚他师弟与墨九渊见过面，之前墨九渊对他那般纠缠不休，他师弟只是与墨九渊见过一面，墨九渊顿时就对他变得生疏有礼，只能说明，他师弟与墨九渊关系不浅。
而能为仙界之主，又与墨九渊有如此密切关系的那个人……
无回……仙尊……
他猝然睁大了眼，之前被他忽视的线索一条一条在脑海里闪过。
是了，百里笙说过，他是他现在最挂念的人……
百里笙也说过，是他助他平息了灵魂的伤势……
三番两次出手相救，却都叫墨九渊做“小九”……
他之前胸口突然出现的奇异伤势……
灵魂之中出现的那个，对仙界了如指掌的奇异光点……
明明他没契约，却能运用只与无回仙尊契约过的翻天印……
以及对这具身体所有的能力近乎本能一般的熟悉……
是了，那个灵魂是无回仙尊，而据他之前自梦中想起的点滴回忆，无回仙尊的残魂，是被天衍剑的剑灵收入了灵体之中温养的。
那么他真正的身份……
天！衍！剑！
他是真正的天衍剑灵！
他当初，是被菩提树丢下天渊，坠入时空之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