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世欧重新把韩铭抱回床上，盖好被子，然后撑着头看着他说：“小铭，我爱你。”
在这个绝对不搭调的时刻说出这种话……韩铭觉得秦世欧真的脑子被驴踢了。
秦世欧笑了一下：“小铭，是你让我有勇气说出这句话的。”
不知道又抽什么风……韩铭闭上眼睛，他确认现在无法靠自己的双脚走出这个门，那么，还是不要招惹秦世欧，等到休息好了再说。
“我以为你会提着枪来找我，可是你没来，”秦世欧笑得很开心，“十二点的钟声响起的时候，我觉得那就像仙乐一样。”
“……”秦世欧的话听在韩铭耳中，竟然产生了点点愧疚，他去了的，只是被安东撞开。
“我知道，你最恨背叛你的人，可是我背叛了你，你却舍不得对我动手……是啊，我在电视上说了那番话，说等你到十二点，如果你不来，我就不会再等你。”秦世欧笑着凑到韩铭面前，“因为我决定了，我要追你，坐以待毙什么的，都是过去式了！”
韩铭怔怔地看着秦世欧，心里翻江倒海，表面上却一派平静，他闭上眼睛，好像睡过去了一样，秦世欧看着他的睡颜，看了很久。
……
巷口，一个浅色的人影嵌入夜色，那人不知何时到来，静静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巷外突然掠过的车灯照亮他的侧脸，那里有一只古怪的器官，畸形贴附在耳后，露出张牙舞爪的形状。
黑暗中那一点烟火，足以让他找到目标。
他的手隐没在衣下，黑亮的枪筒露出端倪，随后，对准那一点烟火。
烟火像细小而脆弱的精灵，将自己暴露在黑暗中。
子弹穿过消音器，悄无声息地击中目标。
像磨过的深蓝色玻璃，一整块天空在他头顶震动了一下。
韩铭仍然端举着枪，举枪的手臂从指尖开始一股寒意战栗上升，冻住直到心脏的血管，然而还有残余的火焰在胸腔中燃烧，那是被背叛之后汹涌而至的魔鬼。
视野中，一点烟火坠灭于地。
用了很长很长时间，一双尖头精制皮鞋来到秦世欧身前，溢出的血液看不到颜色，蔓延到鞋面边沿新擦过油的接缝处。
接着，巷口传来大马力组装汽车发动的声音，尖头皮鞋在地上摩擦了一下，迅速离开现场。
……
“他死了？”车里，副驾驶位的男人眉头深锁，留下两道竖痕。
“是的，少爷。”安大略回答，“子弹从左侧颧骨穿入，右侧太阳穴下穿出，脑部损伤当即死亡。”
“是我失策，没有保护好他。”
安大略递上一根熄灭的烟，说：“少爷，在那种光线下选择一枪爆头而不是打击颈部以下，我想，是因为这个。”
“你是说，秦世欧故意暴露？”
“少爷，就算您给他穿上十件防弹衣，也不能阻止他自杀。”
……
打开门，走进空无一人的客厅里，韩铭突然失去直立行走的能力，一下子摔倒在地板上。
门口横铺的地毯沾染上鞋底血腥的气味，韩铭把它抓在手里，埋在鼻子底下，一股呛人的酸气直冲囟门，眼泪鼻涕瞬间刺激出来，汹涌而下，他像个孩子似的大哭起来，毫无节制地干嚎，撕心裂肺，源源不断的泪水沾满地毯硬质的胶底，让它摸起来又湿又冷，几乎要从手里滑出去。
他的全部力量已经溃散，再没有一丝一毫能用来遮掩，他前后摇晃着身体，用脑门使劲撞地板，他想把自己撞晕，因为清醒是一种凌迟般的酷刑。
他杀了那个人，他杀了那个人。
意念变成声音在脑海中盘旋，他杀了那个人。
仅仅只是声音，没有画面，就能让他彻底崩溃，他根本不敢回忆任何细节，他不敢，心脏像要被呕出来一样。
可是那双尖头皮鞋上还沾着那个人的血，血是热的，他能够感觉到，那血温暖着他的脚心，就像那个人还活着的时候，每到冬天，捧着他的手，放在手心里揉搓，因为他的手总是凉冰冰的。
为什么他现在才发现，原来他很怕冷，没有那个人的世界里，还有谁能给他温暖呢，他已经失去了获得温暖的资格，他杀了那个人。
那条老街里等待着他的那个人，是不是听到了同样的风铃声，尽管风铃铺子早就已经搬走，可是那些回忆还长长久久地回荡在风中。
“不要走……”
那个人在昏暗中最后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烟火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就像黄浦江上他们一起看过的烟花一样，最后都化成白色的轨迹，消散了，如果还能看到什么，也只是视网膜上残留的幻觉。
他说不出话，他说话的能力已经被仇恨折磨殆尽，他想大声叫喊，让那个人停下，停下来，回到他身边来！
“回来……”
流进气管的眼泪呛得他咳嗽，一个单音都发不清楚，他为什么这么笨，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都押给了仇恨的魔鬼。
“秦世欧——！！！！！”
“我在这里，”一个坚定有力的臂膀把他圈进怀中，熟悉的面容近在咫尺，秦世欧脸上显出笑意，“都多大了，做梦还当真。”
心口的剧痛还在，脸上全是眼泪鼻涕，韩铭把脸埋进秦世欧怀中，确定那种温暖还在。
还在……真好。
秦世欧打开床头灯，回身，心疼地捧住韩铭的脸：“你个傻瓜，怎么哭成这样了。”
湿漉漉的眼睛望着秦世欧，一刻也不愿转开，秦世欧低下头，吻了吻韩铭的眼睛。
呼吸变得暧昧，韩铭主动抬起身体，贴上秦世欧，在这个时候，两个寂寞已久的人都格外渴望对方的温度。
何况是向往已久的……
高潮时韩铭嘶哑地叫唤着秦世欧的名字，因忘情而向后仰着头，秦世欧注视着爱人的每个表情，坚定而温柔地给予他更多……
数天后。
韩铭终于不耐烦了，该死的发音练习！他就是发不准音怎么样吧！有发声器不用干吗把自己嗓子整得又红又肿的！
“秦……世……欧……”
“怎么了？”手拿锅铲的秦世欧回过头，“练好了吗？现在检验一下？”
韩铭把教小孩发音的书使劲摔在地上，伸出脚碾了碾，表示自己坚决不练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