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骑绝尘去——卧槽将军【完结】(55)

2019-06-12  作者|标签:卧槽将军

全身接近麻痹,方才那一挡便是凤十六的全部力气。只见那鹰甩掉喙上的血肉,向凤十六再次袭来。

而此时凤十六再也支撑不住,身上再也使不出力,人从岩壁上滑落。因手指还卡在岩石中,只听见轻微割裂血肉的声音,森森的指骨一寸一寸露出来。

凤十六眼睁睁看着鹰嘴啄向自己的眉心,一时间脑中空白一片,心想自己恐怕真要丧身此地了。

然而眼角掠过红光,鹰擦着自己的面滑过,尖爪在面上留下刻痕。

等凤十六回过神来,他似乎已经安全落地,周身接触十分柔软,入鼻一股药香。他貌似身处别人怀抱之中,尴尬地小挣一下,那人便立刻松开手。

于是凤十六便真的结结实实地落地了,虽是直接摔在地上却并不疼痛。

红衣飘过凤十六眼前,凤十六抬首,只见是个女人。那女人冰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冷冷地看着凤十六,眼里却似没有凤十六这人一般。在没有比这更形象的目中无人了。

女人并不貌美,然而饶是凤十六也看不出她的年纪来。她生就一张娃娃脸,本应是十分爱笑的,却面若冰霜。不知怎的,凤十六平白觉得这女人脸上应该有两只酒窝,笑起来应该甜甜的醉人。她本该另有一番风致,却似历经沧桑,心死了一般。凤十六又莫名其妙有些心酸。

就在凤十六体会这莫名而来的情绪时,那女人平板毫无机质的声音响起来:“夏,你看怎么办。”

凤十六心头一跳,他缓缓地将头转向那女人声音投去的方向,就在自己身后,那人所在仿佛很近的样子。

又是一身白衣,洁白无尘。肩头乌发如瀑,檀木一般的深黑。再往上看去,便是一眼诛心,只一眼便仿佛隔有万年之长。

凤十六只觉自己的喉头给什么堵住,说不出话来,眼酸发胀,心痛得要死。他本以为,碧落黄泉才能相见,或者万水千山之后才能再遇,谁知、谁知造化却是这样弄人。

凤十六眼圈发红,喉头挤不出声来,只得勉力抬手,似在召唤。

能让凤十六这样激动的人,除了夏绝衣再无第二人了。只是从方才开始夏绝衣便冷清清的,浑身没有一丝人气。若说他从前还有个人样子,此时便只剩下鬼样子了

红衣女人见凤十六如此,忽然发声:“你这样做值得么?从你坠崖那刻他就知道了,却一直不救你,眼睁睁看着你死。若不是海头青带来信儿,你死也见不着他。”

见凤十六不为所动,仍贪婪地看着夏绝衣,女人又道:“你道信上怎么说他才救你么?”女人似乎知道凤十六不会回答,便继续道:“信是魏明楼捎来的,你应当知道写了什么吧。我想你既有这样的好计谋,竟能摆上魏明楼一道,如何就栽在这个死人手里?”

女人见凤十六表情似有所动,说话的声音似乎也欢畅了些微:“你千方百计要寻鬼医来医他,似个傻瓜一般爱怜他,却不知他就是铁棠谷的铁血第一人,却不知鬼医还要听他号令行事,一直被他蒙在鼓里。他这样欺骗你,你还要死心塌地爱着他么?”

见凤十六终于看向自己,女人继续道:“然而你更不知道的是你千辛万苦寻到的西府海棠令,却是个冒牌货!那个柳乘风藏身魏府真是好棋,先前那倚红声东击西也真是妙极,留令与柳而你则调虎离山确实妙招。牺牲这些忠仆还不足惜,你甚至还要以死为契,行一步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险棋。只是,妙虽妙极,你的西府令已经早早注定是假的,而你要医要寻的人也早早就医,到头来,终是一、场、空。”

恍然如梦,终是一场空。凤十六有些茫然。夏绝衣之事不由他插手,凭其一己之力即能成事,绝衣公子何需假手他人?

凤十六固执顿在半空的手终是放下了。连那女人都以为自己其实未能撼动凤十六那颗坚定的心的时候,凤十六血肉模糊的手重重地落在地上,拍飞一地尘土。微尘飞扬在细雪里,像极了破碎的尘缘。

女人露出一个奇异的微笑来。

夏绝衣全程都十分平静,冷眼看着,仿佛事不关己。凤十六落下的手,白骨森森,就在他的脚侧。原来他俩隔得竟是这样近。

疼痛仿佛入骨,迫他脊椎弯下。夏绝衣却仍直直地站着,与那入骨疼痛抗争。

其实即使那只手落下来,他还是想去握住。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新凉。

“呵。你看,世说情比金坚,世说永结同心,世说白头偕老,那样好听,可有哪样能成真?人间情爱哪里能够长久?再痴惘也是枉然。凤十六,你如此掏心掏肺,遇上的却是个没心没肺的。何必呢?”女人的声音仿若叹息,似从天边而来,声调却是说不出的诡谲。她好整以暇,抱臂而观,似乎执意要等这二人的终结。

凤十六的嘴唇微微蠕动,细微的声音从他口里发出来。女人一心要知道他说了什么,便微微眯起眼睛,盯着凤十六的唇,作其唇型。

只听一字一顿,字句缓缓从女人口中漏出来:“好、好、

真、好……”

凤十六连说几个好字。是夏绝衣所为伤透他心,令他连声称好么?

“你究竟想说什么!”女人不禁气恼,快步上前,揪起凤十六的衣领,侧耳倾听。

只听夏绝衣回答她道:“他说,你还活着真好。”与此同时,女人也听清了凤十六反复重复的话:真好,你还活着,真好。

女人的动作就那么顿在那里,她愣了一下,便开始哈哈大笑,“痴人!你还在做梦么?你拼死只为他活着的时候,他却不管你的死活!姓凤的也有这么痴情的儿郎,真是报应!活该这畜生无情!”

此时凤十六满心都在夏绝衣身上,并未深思女人之语的怪异之处。

只听凤十六淡淡道:“确是报应。阿衣前半生吃了那么多苦楚,之后自要有人来疼惜他。我甘心情愿那人那是我,即便阿衣不需要,我也要让他知道,这世间,他并非孤独一人。”凤十六的视线一直胶着于夏绝衣身上,“阿衣,不管你回应我与否,我一直在这里。这世间,只有我会一直这样不离不弃对你好。你若是需要兄弟情,只需从我这里取得;若是需要情人,我一直在等着;若是需要上钩之鱼,尽管来钓我……予取予求。”

“只是,倘你于红尘中愿执一人手,不能是旁人。”说到这,凤十六的语气不再缠绵,然而之后他却又温柔道,“你的凤兄一直在这里,一直。”凤十六反复重复这句话,最终却有些失神道:“我虽口上说得这样无怨无悔,可心里有时却是怨着的,总问着这样强求可能结出好果?阿衣,我真怕自己有一天会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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