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朗喝的不多，浅斟慢酌，高城拿着酒坛走过来，要和他喝酒。
袁朗摇头，“我酒量不行，尤其不能喝猛酒。”
高城挑了下眉，“行，今天我信你，你跟我来。”
高城放下酒坛，走出房间，袁朗站起身跟他走了出去。
月光清亮，两人踩着积雪，咯吱咯吱作响。
高城让袁朗在沙盘兵舍等他，袁朗点燃烛火，端来火盆，边看沙盘边等高城。
高城手里抱着一坛酒，雪色的瓶身，青色的瓶颈。
高城打开酒塞，梅花的香气，隐隐飘来，沁人心脾。
“雪醅”袁朗笑了。
“你还挺识货的”高城摆好酒杯，为袁朗倒上，“现在是喝雪醅的最好时节。”
袁朗轻抿了一口，“很多人喜欢夏天喝雪醅，清爽。”
“逆时而动有什么好，夏天我喜欢喝刘伶醉，一杯下去出一身大汗，那才叫畅快淋漓。”
袁朗大笑，“我就说，你这x_ing格应该喜欢喝烈酒，怎么会喜欢雪醅这种清淡酒。”
“雪醅我也喜欢，冬天喝”高城不再往下说，袁朗回头看他，高城侧转头，避开袁朗的目光。
“高城”
“嗯”
“我们边喝酒边推演吧。”袁朗提议道
“好”
雪醅在旁，犹如梅花在手，清逸悠远的梅香，让高城心绪平和，甚至连表情都温柔起来。
袁朗细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道：“高城，你全军覆没了。”
“怎么可能？”高城惊醒过来。
袁朗用竹杖画了个圈，“你的人马已经完全进入我的伏击圈。”
“你你你”高城指了半天，也看不出有任何出路，这次他败的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惨。
高城揉揉额头道：“幸好你不是戎狄人。”
“你觉得戎狄人比不上我？”袁朗问
高城答：“这世上没人比你更狡猾了吧。”
袁朗笑而不答。
“还有人比你厉害？”高城诧异的问，“啊，除了我爹和铁将军。”
“斐然也很厉害。”
“他也是我们这边的。”高城答
袁朗放下竹杖，“其实很有意思。戎狄人说我们狡诈，我们说戎狄人狡猾，无论谁都觉得自己才是正直的人，其实，两边一样j-ian诈无信。不过，不偏不倚的说，我们的心眼确实比戎狄人多。”
高城立刻道：“所以，我觉得他们根本不会用你这种战术。”
袁朗挑了一下灯芯，光猛地一亮，照得他的眼睛亮如星辰，“以前也许是，但现在恐怕不同了。”
“高城，你听说过耶宗真这个名字吗？”
高城摇头。
“他以五千人灭了漠北六部。”
“不可能！”高城矢口否认后又道，“不，不该说不可能。”
“我第一次听到时，也说不可能。”袁朗苦笑道，“我以为我都不会说这三个字了。谁知”
袁朗站直身体，“当我确信这是真的之后，你知道我心里的第一念头是什么吗？”
“什么？”
袁朗转头看向高城，道：“戎狄出了个辅国公。”
高城的竹杖掉在地上，袁朗继续道：“这个战绩，即使是铁将军也做不到。除了辅国公的虎豹骑，没有谁可以用五千人马消灭戎狄最彪悍的漠北六部。”
“耶宗真”高城低声念着他的名字。
“后来的情报也证实了我的想法。铁将军在戎狄安c-h-a了很多细作，细作传回来的消息，前几天我看到了。耶宗真的嫡系部队，从编制到训练和虎豹骑如出一辙。戎狄人六岁上马，十二岁就能打仗，他们的骑术不是我们能比的。耶宗真会把他的部队训练的比当年的虎豹骑更强。”
“他们怎么会知道虎豹骑的训练方法？”高城疑惑的问
“不知道，细作只探到耶宗真有个汉人军师，但军师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一概不知，很神秘。”
袁朗将酒杯里的雪醅一饮而尽。
“高城，你的对手不是戎狄，是虎豹骑。”这是那天袁朗对高城说的最后一句话。
这句话让高城在沙盘前站了一夜。
腊八一过，新年就近了，侍卫司的训练却更加艰苦。
高城和袁朗的推演越来越复杂，每天都挑灯夜战到很晚。
高城派人从家取来了很多有关虎豹骑的旧档，袁朗和他一起研究。
这些旧档高城接管侍卫司时看过很多遍，那时他是借鉴。
而此时，他要做的是想尽一切办法，摧毁父亲一生的心血。
高城做梦都没想过，有朝一日，虎豹骑会成为他最大的敌人。
正文 第8章 上元
侍卫司回到汴梁是腊月二十六深夜，一进辅国公府，高城倒头便睡，连衣服都没有换。
一觉醒来，已经腊月二十七，高明正忙着布置庭院，挑选桃符，高城洗完澡，向泰安公主请安。
泰安公主正在选衣服，见高城进来，笑道：“昨天进家，今天才来，你的礼数就是这么学的？”
高城忙道：“昨个回来太晚，不想打扰母亲，一觉睡醒就下午了。娘，儿子给你请安。”
泰安公主招手让高城过来，“行了，娘还不知道你。来，试衣服。”
“我又不是小孩子，过年还穿新衣服。”高城看了看，有二三十件，不太想穿。
泰安公主拿起一件比了比，“过年穿新衣，哪家不是如此。全府上下都有新衣服，就你穿旧的？辞旧迎新，要讨吉利。”
高城不再拒绝，老老实实的穿起来给泰安看，母亲生日他没到，试衣服能让母亲开心，也算是尽了些孝心。
“你瘦了不少。”泰安公主道。
“不会吧。”高城伸开手臂，侍女正在给他束腰带。
“衣服是比照去年的尺寸做的，你看，宽了很多。”泰安公主捏好衣服，对贴身女婢芸嫣道，“重新量一下，马上改。”
高城放下手臂，看了看道：“腰带一束，看不出来，不用改。”
芸嫣量好记下，“公子看不出来，可有人看的出来。您穿着新衣参加除岁筵，让人瞧出衣服不合身，砸了奴婢的手艺是小，丢了公主的面子可就坏了。”
泰安公主叹气道：“你要早成家，现在cao心的就是你妻子，哪还用娘替你挑衣服。”
“除岁筵就是吃个饭，每年都搞这么隆重”高城微微昂起头，芸嫣灵巧的手指穿过衣领为他系上缎带。
泰安公主后退了几步，细细打量，高城身材修 长，即使身穿圆领宽袖的长袍亦显高挑。
“怎么样？”高城问
“颜色好像暗了些”泰安道。
“我觉得挺好”高城甩了下袖子，“省得舅舅赐花，弄个紫配绿。”
侍女们噗嗤笑起来，去年除岁筵，颖昌公主的驸马太中大夫童甯之穿了件绿色的衣服，在男宾里非常出挑，比的其他贵戚黯然失色。开筵前皇帝赐花，他和辅国公都是长公主驸马，所以赐给他的簪花和辅国公一样，是尊贵的紫色。
得到皇帝赐花在昭国是莫大的荣耀，一定要马上佩戴。童甯之第一次得到紫色簪花，想也没想便c-h-a在头上，这一c-h-a可是丢人丢到家了。
簪花的紫色和他的翠绿衣服非常不配，几位年轻的妃子忍不住笑出声，羞的颖昌公主满脸通红。簪花是皇帝赏赐的，戴上了就不能取下，头c-h-a紫色簪花坐了一夜的童甯之，被王公贵族足足笑话了一年。
“他是你妹夫，你怎么这么说他。”泰安公主挑出一件月白暗纹长袍递给高城，“试试这件。”
“他要肯听明夏的话，也不至于穿件绿衣服参加筵席。”想到那件衣服，高城皱起眉，“他脑子怎么想的。”
泰安公主轻打了高城一下，“说了多少次，颖昌已经出嫁，你不能再叫她闺名。”
“嗯”高城闷声应道。
试完衣服，天色都暗了，高城前脚进奋武厅，芸嫣后脚便跟来。
“又怎么了？”高城喊道，“靴子、外衣不是都试过了。”
芸嫣笑道：“公子，我来送账本。”
“账本？”
“公主封地今年的赋税早就交上来了，公主一文钱没动。”芸嫣摊开账本给高城看。
“给我看这干嘛？”高城问
芸嫣扫了一眼屋子，道：“公主怕你临到年关又去当铺当陛下赏给你的东西。”
高城讪讪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