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连环 作者:思梁【完结】(17)

2019-06-11  作者|标签:思梁

清晨醒来,全身酸痛,膝盖高肿,挪动都困难,只好在chuang上躺着。

史今和伍六一来的时候,高城正在玩九连环,他拆的很快,根本不用想。

伍六一笑道:“这个你从小玩到大,不烦啊。一共就那么多步,每次都那么解,有意思吗?”

高城把九连环装好,继续拆,“你懂什么,我现在拆玩的是速度。人最大的敌人是自己,我这是挑战自己。再说,你想解解得开吗?教你了那么多年都没学会。”

伍六一抢过来,用力一掰,铜骨分开,所有的环都出来了,“这不就行了,解什么解。”

高城一把夺过来,大骂道:“有你这么玩的吗,再好的九连环也被你掰坏了,滚滚滚!”

伍六一大笑,“解连环,解连环,解开不就行了,弄那复杂干嘛?”

九连环在高城手里变回原状,一环扣一环,去掉一个牵动其他,不会玩的,一辈子都解不开。

从看到九连环开始,史今的脸色就有些古怪。他和高城认识的时候,高城才十五岁,骑马路过他家,看到史今父亲骂史今,史今垂着头一句都没有反驳,父亲抽出藤条打他,史今也不躲。

难得高城有耐x_ing竟然看了好一会儿,越看越觉得这小子有意思,一抖缰绳,骏马越过矮墙,跳入院中,吓了史今父亲一跳,高城也不顾,直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史今看了他一眼回道:“史今”

高城点了点头,转身对史今父亲说:“你别再说他没出息,地都不会种,从今天起他跟我了。”

史今父亲看得出高城出身官宦,他以为这位身着华服的公子是看中了儿子想要他跟在身边做小厮,连忙回道:“难得公子看得上,我儿子给您做牛做马都愿意。”

“谁要他做牛做马了!”高城有些不高兴,“你”马鞭指着史今,“明天到紫衣营去。”

史今一愣,问道:“去紫衣营做什么?”

高城大笑道:“当然是做龙骑啊”说罢扬鞭而去,史今的父亲愕然站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

一个毫无背景几代佃农的毛头小子一跃成为汴梁城最精锐的骑兵护卫,史今的父亲觉得自己家祖坟上一定冒青烟了。不然他这个最不中用的儿子,怎么会成为老史家最有出息的孩子。

高城十八岁那年,宋汍澜把侍卫司骑兵交给他,史今跟着他从紫衣营来到侍卫司,成了皇帝的贴身侍卫。

春耕大典时,宋汍澜和皇后一起来到城外开耕,史今一身黑金的站在皇帝身后,史今父亲看到了激动的差点没晕过去。

从此,村里最有钱的地主见到史父也要低头哈腰的让路。

史今和高城认识快十年了,对高城的脾气秉x_ing了若指掌。他从小就喜欢玩九连环,最初史今很奇怪,一个几乎没什么耐x_ing的人,居然喜欢玩这么复杂的游戏。后来,史今发现,高城只有在心情不好,又发 泄不出时,才玩九连环。

“指挥使,王大人让我问你,今年秋选什么时候开始?”史今问道。

高城手一顿,半晌没说话,伍六一看看他又看看史今。

“史今、六一今年的秋选我不参加了。”

伍六一惊讶的问:“为什么?每年秋选你都亲自挑选的。”

高城放下手里的九连环,看着两人,“我已经不是侍卫司骑兵都指挥使。”

伍六一猛的站起来,史今也惊呆了。

“你看你俩的反应,一个恨不得吃了我,一个眼睛都直了。”高城嚷嚷道,“多大点事啊,幸好提前和你们俩说了,不然宣告的时候,你俩还不跳起来。”

“陛下,不让你你干了?”伍六一反问,忽然又觉得不对,“不,陛下不会撤你,是你自己不想做。”

高城点头。

伍六一怒道:“你怎么回事啊,不就是输了,胜败乃兵家常事,你怎么”

“六一!”史今喝道,“你怎么跟指挥使说话。”

伍六一脾气很硬,除了史今,谁的话都不听,高城也拿他没办法。

“我要去戍边。”高城语气平和,“侍卫司骑兵都指挥使陛下会派别人来,史今、六一你们俩个照顾好大家。”

“你昨天跪了一天,就是为这件事?”史今问道

“嗯”

史今和伍六一从辅国公府出来,信马缓行,铁掌击打着青石地面,声音清脆。

伍六一用鞭子扫开干枯的柳枝,气闷的说:“他这回又发什么疯。”

“他没发疯。”史今道,“他早就想上战场,只是一直没机会,这次他是铁了心去燕云。他爱面子,虎豹骑的脸被我们丢尽了,他想自己挽回来。”

伍六一道:“怎么挽?燕云是铁路的地盘,在汴梁他们就这么不留情面,到了燕云,还指不定怎么样。”

“他们也不是故意让我们难堪,燕云狼骑和虎豹骑齐名,究竟谁才是立国以来最强的军队,别说我们就是普通百姓也想分个高下。再说,既然三多成才都出来了,那燕云派出的一定是鹰锐。”

伍六一冷笑一声,“苍穹之鹰,锋锐天下,口气真不小。”

“人家确实厉害”史今微微一笑,“你和指挥使怎么都对这个称呼不满。他们并不夸张,只有狼骑最顶级的士兵才能进鹰锐。三多说过,他们三队二十五个人干掉了对方六百多人。”

“听他吹牛吧。”

史今正色道:“三多从来不骗人。”

伍六一无从反驳,因为他清楚,依许三多的x_ing格,只会往差了说,绝不会夸耀自己。也恰因此,伍六一更生气,他向来对自己能力很自信,但是以一抵二十五,别说打仗,就是斗殴也打不过。

想到三多在比武场上的表现,史今欣慰的笑了,“三多出息了,当年我向他爹立下的承诺没有食言。”

“你记得对他爹的承诺,他可不记得你为他做过什么。”伍六一想到许三多就气不打一处来,“进京这么多天,除了比武,连个人影都没见着,怎么说他也得来看看你。”

“我又不缺人看,争这个做什么,他可能驻扎在城外,进城不方便。”

“什么驻扎在城外,鹰锐的人不是住在铁路家就是住在官栈,离咱们住的地方近着呢。”

“也许军令不许吧。”

“得了吧,整个狼骑都在轮休回家探亲。”

史今再没可以解释的理由,许三多没来看自己,确实让他有些意外。

“没有你,他还在京郊修路呢。”

“胡说,调他进紫衣营的是王大人,不是我。”

“没你,他能在紫衣营站稳?刚进来,他连马都不会骑,不是摔的鼻青脸肿,就是吐的虚脱。还有那个成才,他底子是不错,可s_h_è 箭谁教他的,你不教他,他能被铁路看上?能进鹰锐?真不愧是老乡,一样忘恩负义。”

“唉唉唉”史今用马鞭轻抽伍六一的背,“你骂的得意忘形了,三多和成才跟你也是老乡,你也忘恩负义?”

伍六一一时语塞,他都忘记三多他们三个是老乡了。

“六一”史今仰起头看了看正午的太阳,“我想跟指挥使一起去燕云。”

伍六一一怔,转而笑道:“好啊,我也跟着一起去。”

史今低头,笑容温柔,伍六一的心情忽然好起来,“回去问问兄弟们,有愿意跟着指挥使的,咱们一起去。”

“好”

许三多蹲在地上看蚂蚁,小蚂蚁背着比自身还重的食物朝树下的蚁洞爬,一队一队整齐有序,遇到障碍就绕开,路线蜿蜒,目的却始终明确。

成才的笛声从远处传来,是首新曲子,个别音还有些不准,曲调却已连贯不绝。

还在紫衣营时,成才就想学笛子,只是他的手一直握着弓箭,心一直想着晋升,所谓喜爱要远远排在这些后面。后来去了燕云,天天都有战事,根本没时间学。再后来,去了鹰锐。再后来离开鹰锐。再再后来,他又回到了鹰锐。就是那时,许三多忽然发现成才会吹笛子了。

三多问他什么时候学会的。成才说,只要真的想学,总会有时间学。以前走的太急,抛弃了很多东西,现在找回来,就再也不放弃了。

戎狄的重甲骑兵拐子马阵横行燕云近百年,以摧枯拉朽之势攻城略地,所向披靡,从无畏惧,然而现在他们最怕的人是一个箭壶旁挂着短笛的弓箭手。

无论马速如何快,他的身体都稳定如山岳,无论拉多少次弓,他的手都凝固的像石刻,所以他的箭能穿透重甲骑兵身上唯一不能包裹黑铁的部位——眼睛。

拐子马阵,连伍成队,联队成阵,举阵同时攻击时犹如铁壁平推,冲击力极强,步战车也挡不住,而且由于全身包裹铁甲,任何强弓劲弩都对他无用。

虎豹骑之前,普天之下没有人能挡得住拐子马阵,昭国死在拐子马阵下的亡魂数以万计。

而成才,几乎可以以一人之力对抗一个百人拐子马阵。

翎箭s_h_è 出,洞穿眼睛,一人坠马,整排马匹的行进将不能同步,前排节奏一乱,后排也跟着乱。四五支箭出去,拐子马阵的威力荡然无存,落马的骑手亦被自己的战马踩踏成泥。

戎狄汗王耶隆绪的必杀名单上,短笛弓箭手排名第一,他之后才是高靖远和铁路。

许三多喜欢成才吹的这首曲子,悠扬舒缓。秋日午后的阳光懒懒的散落在三多的后颈上,温暖沿着脊柱一股脑钻进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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