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锋 作者:恒山羽【完结】(64)

2019-06-11  作者|标签:恒山羽 强强 相爱相杀 励志人生 江湖恩怨

  他的话没来得及说完,这次彻底见了阎王。祁重之醍醐灌顶般一震——赫戎!

  他解下特制的硝石,朝李兆堂的方位奋然扔去,火苗倏地窜起,他一刻不停,反身朝密道深处狂奔而去!

第63章 第六十一章

  密室里面别有洞天,与想象中的y-in沉昏暗不同,长明灯点了五六盏,将不大的地方映得亮如白昼。

  祁重之一眼看见整齐排列成了一竖列的铁笼子,笼子里盘踞着不需细猜,就知道必定不好惹的毒物。

  他跑得气喘,来不及歇上片刻,脚步不停地沿着排排铁笼找过去,在中间的牢笼里,看到了躺在地上的赫戎。

  他先是惊喜,可没等喜色漫上眼底,继而又袭来了铺天盖地的心悸。

  因为赫戎静静躺在那里,一动不动,露在衣袖外的手指苍白至极,干涸的血迹从耳朵里蔓延出来,细细审视,他竟连胸膛的起伏都不见,像是已经……

  祁重之身形虚晃,强稳住凌乱的心神,逼迫自己近前半步,脸贴到了铁栏杆上。

  “赫戎……”他咽了口唾沫,微微提高声音,“赫戎!我来了!”

  我来救你了,你转头看看我。

  ……可那厢静得毫无声息。

  彻骨的寒意瞬间钻入肺腑,祁重之手脚冰凉,蹲下身来,胳膊c-h-a进栏杆之间,颤抖去抓够赫戎的衣角。

  他突然有点说不上来的急躁:“赫戎,赫戎,我来了,你醒一醒啊!”

  “醒一醒啊!”他眦目大吼,“济世峰的牢房就那么好睡吗?给老子起来!”

  “他没死,”李兆堂的声音自后幽幽响起,“不过再也活不过来了。”

  他刚刚处理完硝石,款步向祁重之走来,浑身不见伤处,仅是衣角沾了些难洗的灰尘,让他觉得有失体面。

  不过看着祁重之现下的模样,他的心情便又好了不少。

  祁重之并未回头,他紧盯着赫戎,一双手攥得栏杆咯吱作响:“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他提起这个,李兆堂的语气霎时变得轻快起来:“如你所愿啊,我取出了他脑子里的蛊虫,替他完成了必生心事。啧啧……你猜怎么着,拿出来的时候,虫子还是活蹦乱跳的呢,给他疼的呀,满地打滚,真是可怜。”

  他故意将当时的凄惨场景三言两语描述出来,往祁重之脑子里扎钢钉似的,硬逼着已不堪重负的他听。

  “你知道他临近崩溃、拿头去撞地面时,嘴里喊的都是谁吗?”

  祁重之缓缓回头,眼眶灼红。

  李兆堂慢慢咧开嘴:“他说,阿钧,带我走吧。”

  可当初推他进火坑的人,却也是他口中时常念叨的阿钧。

  祁重之蓦地捂住口唇,弓身一阵哆嗦,鲜血沿着指缝源源不断冒出来,滴滴答答落到地上。

  他连咳都咳不出了,肺部艰难抽搐,往里吸进针扎似的的空气,穿透了他的五脏六腑,让他疼得痉挛。

  他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他机关算尽,心血燃竭,到头来害人又害己!

  他竟是这般没用的废物……

  李兆堂哈哈大笑。

  笑到一半,突兀由一个苍老的声音打断。

  “够了,停手吧。”

  祁重之颤抖抬头,循声望去,在赫戎的隔壁,有一位鹤发j-i皮的老者,正朝这边观望着。

  老者神态憔悴,浑身没生骨头似的歪坐着,仿若已活了一百八十岁,马上就要寿终正寝。

  祁重之意识到,这是传言中的那位老峰主。

  李兆堂目中含笑,踱近老峰主的笼门口,手掏进袖中,摸出一枚透明的瓶子。

  瓶子里蜷缩着一条肥硕的r_ou_虫,通体泛着恶心的油绿,表皮正随着呼吸缓缓起伏。

  李兆堂:“它是济世峰丢失了近三十年的毒蛊,外公,你看,我把它找回来了。虽然只剩其中一条,但没关系,凭我的毒术,完全可以天衣无缝地伪造出另一条。”

  他的态度一时间变得有点像要跟长辈炫耀自己做了好事的孩子,可惜老峰主全然不领情。

  李兆堂微微皱眉:“怎么了,外公,你不高兴吗?”

  老峰主的声音很清晰:“别叫我外公,我没有你这样丧心病狂的外孙。”

  这话出口时,李兆堂还纹丝不动举着瓶子,空气都仿佛凝滞了一霎。

  片刻,他倏然一嗤,毫无预兆将瓶子向地上砸去,咔嚓轻响后,他的目中迸出愤怒的火光,抬脚狠狠踩中不停蠕动的蛊虫,靴子碾动,将其磨了个粉碎。

  祁重之悄悄摸到铁锁前,拿一根铁丝撬开了锁链,他推门而入,跪在地上,抱起浑身冰冷的赫戎。

  李兆堂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此居然毫无察觉。

  “娘亲对你而言,究竟算什么?”他挪开沾了绿色汁液的脚,低声问。

  老峰主眉毛抖动,半晌才道:“这句话该由我来问你,你可曾把她当成你的亲娘过?”

  “我当然把她当成我的亲娘!”李兆堂勃然变色。

  “那为何要下毒杀她!”

  “为何?”李兆堂捏紧栏杆,把脸凑到缝隙间,神色几近有些癫狂,“你问我为什么?你不清楚吗?……她根本就不想活着,人间对她而言才是真正的地狱,她每时每刻都活在难以自拔的痛苦里,我每天晚上都是听着她的哭声入的睡!”

  老峰主盯着他扭曲的、充满恨怒脸,没有开口。

  “我是在帮她,帮她解脱出去。她太懦弱了,连去死都不敢,可死才是她最好的归宿,死了,就没有烦恼,没有痛苦了,”李兆堂与他视线相对,“名节与女儿的x_ing命,哪个更重要?我猜你也选的前者。”

  他一语中的,让老峰主的神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李兆堂:“被我说中了?”

  老峰主:“她身为济世峰圣女,却勾结外族,丢失传族之宝,毁的不仅仅是名节,更有责任!”

  李兆堂:“对,你说得不错。你们满脑子仁义道德,可曾想过,她当年也只有十六岁,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子不教,父之过,她犯下弥天大错,我倒想问问外公,你又为此付出过什么样的代价?”

  老峰主愕然愣住。

  “你没有,”李兆堂轻扯嘴角,退后一步,“把责任全都推给一个少不经事的女孩儿,你们才是最自私的。”

  说完,他转头看向祁重之。

  “祁公子,你说对吗?”

  祁重之怀抱赫戎,脸颊静静贴着他的额头,已是一尊失了三魂七魄的雕塑。

  他嘴唇皲裂,嵌着干涸的血丝,张口的幅度很细微:“你母亲忍辱负重,养你成人,不是教你如何心狠手辣、泯灭良心的。”

  “你说得好轻巧,可你尝过饱受冷眼的滋味吗?尝过孤独无助的滋味吗?尝过母亲受辱,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做旁观者的滋味吗?”

  祁重之冷眼相视,毫不同情:“所以你不惜代价,也要让别人一起尝尝痛失双亲,孤苦伶仃的滋味,是吗?”

  李兆堂的身世固然可悲,可这世上的苦难数之不尽,有的人生来享尽荣华,有的人直到死去也只得一张破席;有的□□妾成群子孙满堂,有的人无依无靠孤独终老。人间从没有公平可言,有的只是每个人心中对善恶的权衡,难道祁重之就活该少年成孤,赫戎就活该为父所利用吗?

  可他们谁也没有像李兆堂那样,将自己的悲苦加诸在无辜之人的身上。

  没有谁有义务替你分担,生而为人,就要掰直那根脊梁骨,不求顶天立地造福于世,也要坦坦荡荡无愧于心。

  祁重之:“你夜深人静时,不会做噩梦吗?”

  李兆堂走了。

  他知道祁重之不会扔下赫戎自己出去,而只要带着赫戎这个累赘,他就一定无法从济世峰重重围困下逃掉。

  他没有立刻下手杀掉已经万念俱灰的祁重之,这跟他先前的计划不一样,难以究其缘由。

  或许是因为,他想再多欣赏一番他们二人生死相隔的凄惨模样。他这样揣测自己。

  “从前我再难过,至少有赫戎支撑着我,可现在我连最后的支柱也没有了,”祁重之撩起赫戎的碎发,轻柔为他别到耳后,“李兆堂达到了目的,这可能就是他没杀我的原因,他可能觉得,我会自己撑不住去死。”

  老峰主问:“那你会去死吗?”

  祁重之沉默下来,摇了摇头。

  老峰主以为他要说不会,结果他是说:“我不知道。”

  祁重之从兜里掏出一枚药丸,隔空抛给老峰主。

  老峰主接过来,发现是软筋散的解药。

  祁重之:“虽然现在给你也好像没什么用了。吃着玩吧,别浪费。”

  老峰主吞下解药,扶着墙壁,一点一点尝试站起来。

  “不,还有用。”

  祁重之掀起眼皮,看他步步走到牢门前,又蹲下来,去够被李兆堂踩碎的那一滩蛊虫。

  “你怀里的人还没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李兆堂留了他一命。”

  祁重之不由自主挺直了腰背,抱着赫戎的手微微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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