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锋 作者:恒山羽【完结】(43)

2019-06-11  作者|标签:恒山羽 强强 相爱相杀 励志人生 江湖恩怨

  祁重之叹口气,接过下人递来的冰毛巾,兜头抹了把脸:“哪有那么容易,剑是死的,想要铸把什么样的兵器,就会有什么样的标准,可人的手是活的,调剂时的分量总有偏差,这一样少了,剑身就会偏硬易断,那一样多了,剑身就会过软易折,古今多少名剑,每把都独一无二、不可复制,原因就在于此。”

  李兆堂唏嘘:“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想不到一柄小小长剑,也内涵那么大的门道。”

  “的确,手艺越精湛的铸剑师干起活来越严谨,单就调剂这一项,我爹当年就能翻来覆去琢磨四五天。”祁重之把第一批配制停当的原料交给其余师傅,下一步是装入坩埚熔炼,他腿不好,坩埚的开口架在高处,郡公惟恐他一个不稳闷头栽进去,烧成一把灰烬,给他派了十好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下手。

  他解下系在腰间的外衣,往后一甩搭在肩上,正要趁势溜过去跟李兆堂唠会嗑,外头便火急火燎跑进来个小厮,进门先行礼:“李先生、祁公子!”

  祁重之隐有一种直觉,不由自主停住步子,看向李兆堂。

  李兆堂与他对视一霎,神色微变,也慢慢站了起来,试探道:“……可是济世峰的人到了?”

  小厮躬身:“是,已经到城外的凉岗亭了,约莫再有一个时辰就能入城,请李先生尽快准备一下。”

  祁重之问:“我可以去给先生送行吗?”

  小厮:“大人吩咐,只要带好护卫,祁公子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他说完,再行一礼,扭头回去复命了。

  祁重之接收到李兆堂焦虑不安的视线,把拐杖往墙边一放,穿好外衫,尝试着朝前走了两步。

  李兆堂忙问:“如何?”

  祁重之回头:“你的医术高超,已经没大碍了,就还有些疼。”

  “但还是不宜多动,你当心一些,”李兆堂嘱咐完,四下悄悄观望,见尚无人注意这边,跟上他低声耳语,“公子,此事非同小可,你真的想好了?”

  祁重之:“想好了。”

  二人各自回房换了身体面衣裳,马车已在大门口候着,祁重之的在后,李兆堂的在前,没安排在一处。

  李兆堂借搀扶祁重之之机,凑近问:“鬼帅那边……”

  祁重之故意放慢了步子,与他多说几句:“你最好不要寄希望于他,他不认路,我都拿不准他会不会准时到。你别慌,会骑马吗?”

  李兆堂一听这话,心都凉了半截,魂不附体地说:“……略懂。”

  “那就成,”祁重之说,“介时我给你信号,你拿着药方,不要坐车,直接骑马,别走正城门。也不用管我,是我害你至此,若有不测,就当是还你的人情。”

  李兆堂瞠目:“祁公子,你——”

  祁重之却不着痕迹推离他,动作滑稽地爬上了马车。

  “李先生,请吧。”驾车的马夫催促。

  李兆堂怔怔望了会落下的门帘,长叹口气,拂袖前去。

  成败在此一举了。

  孟凡林早已等在了雅间,他爵位不高,竟能越过众多大员,出钱包下了整座后楼,单挑了一间最宽敞的用来设宴。

  李兆堂他们早到一步,济世峰的闲杂人马在其余客栈扎营,被流光阁的侍者引进来的,竟是位还未蓄须的年轻人。

  李兆堂初一见他,只略略一扫,似乎并不惊讶,还是年轻人主动上前,先给李兆堂见礼:“大师兄。”

  李兆堂眉心微蹙,少见的脸色不佳:“外公只派了你来?”

  年轻人字句清晰,只回:“家丑不可外扬。”

  李兆堂蓦地捏紧了拳头,险些当庭发作。

  年轻人同姓李,叫李殿,自称是李兆堂的师弟,师父是已故的济世峰圣女李善蓉,即李兆堂的亲生母亲。

  李殿八面玲珑,为人圆滑,推杯换盏间,与大他几十岁的孟凡林都能相谈甚欢。酒席近半,自然要谈起拿药方来换神Cao堂一众x_ing命的事情,李殿异常爽快,仿佛能救济世人的方子在他眼里,只是一张废纸。这正合了孟凡林的意,得了梦寐以求的药方,意味着他今后的路子将平步青云。

  他酒灌得不少,臃肿的脸更显肮脏的老态,两只眼睛笑得眯起,祁重之的座位被安排在他旁边,他显然喝多了,在大庭广众之下,就攥住了祁重之的手,端起一杯酒,强迫着凑到他嘴边:“来来,祁公子也喝一杯!”

  李兆堂忧心忡忡蹙眉,李殿一脸了然之色,但笑不语地举杯应和:“祁公子少年英才,我也敬你一杯。”

  若按祁重之平时的x_ing情,必然不会去喝,此刻却异常爽利,抽回手来,接过满满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再将杯口朝李殿及孟凡林一歪,果然涓滴未剩。

  李殿哈哈笑道:“好,爽快!”

  岂知祁重之接着搁下酒杯,起身告罪:“我负伤在身,不宜多饮。我是头一回来流光阁,临进门时,在院子里见了朵域外引进的兰花,想去仔细看看,就不扫几位的幸了。”

  他这厢已给足了郡公的面子,孟凡林没再苛求,大方吩咐:“去吧,找个人跟着你。”

  祁重之躬身:“多谢。”

  他由护卫搀扶,慢慢绕过桌面朝外走,不经意抬起双目,淡淡扫过李兆堂的方位,与后者的目光接壤,各自心照不宣地微微颔首。

  整个后院都被包下的好处就是清静,侍者们都自觉退到了前厅,轻易无人进来打扰。

  及至到了花坛边上,祁重之无意间扭头,不知看到了什么,惊异睁目:“奇了,他怎么会来?”

  护卫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没注意到身旁祁重之的眼神一凝,继而就被一记手刀重重砍在了后颈上,两眼一翻,彻底昏了过去。

  祁重之托住他软倒的身体,吃力架起来,扔到了茅厕边上。

  他脱下自己花里胡哨的外套,里头竟是件黑色劲装,左右一看,确信四下无人,他再不是那个瘸腿的病秧子,闪身飞掠在屋舍之间,沿路从袖中洒下某种金属细末,接着掏出两块石头,两厢碰撞,擦出一线火星。

  细细火苗沾到粉末,只一霎那,忽地窜起极高的火焰,随着粉末的走向蜿蜒燃烧,如一条游走奇快的火蛇,御风而行。

  与此同时,雅间内还热闹非凡,李兆堂感慨道:“李某只身在外,很少能回一趟故乡,这张药方是外公亲手所写,可否在献与大人之前,再让李某看上一眼,权当睹物思人,聊以慰藉?”

  孟凡林笑说:“当然可以,李先生拳拳孝心,令人感动,来人,呈给李先生。”

  下人捧起装药方的盒子,送去给李兆堂,或许是思乡情切,他未等下人走近,就迫不及待站起身,主动迎了过去。

  李殿冷眼旁观,直觉有些奇怪。

  李兆堂的手刚沾到药方一角,外头突然响起一声扭曲的尖叫:“啊——!着火了!”

  四座人皆是一惊,李兆堂率先反应过来,一把抓起药方,迅速退到门边。

  李殿霍然起身:“师兄?!”

  孟凡林的酒登时被吓醒了一半,马上反应过来,猛地一拍案:“混账!都愣着干什么,给我把药方抢回来!”

  他话音刚落,立即意识到了不对,惊道:“祁钧呢?!快,把他给我找回来!”

  两个护卫扑上来抢药方,李兆堂把纸一折,牢牢护在胸前,像只刺猬一样弓起身。

  拳头即将要落到身上,李殿一个箭步冲近前,握住了其中一个护卫的拳头,任另一个实打实捶在了身上。他闷哼一声,朝李兆堂吼:“你是要拉整个济世峰陪葬吗?!”

  李兆堂匆匆把药方塞进怀里,对师弟为他挡拳头的事儿毫无波动:“你们舍我,我舍你们,很公平!”

  门砰然被推开,先前被祁重之打晕的护卫灰头土脸地爬进来:“大人,祁公子跑了!”

  李兆堂狠一咬牙,以头撞开本就站不稳的护卫,跌跌撞撞冲出了门外!

  孟凡林暴怒:“抓住他!”

  李殿眼睁睁看着师兄弃他而去,眼眶逼成了赤红,回身死死合抱住一个护卫的腰,以微薄之力牵扯住了他追赶李兆堂的脚步。

  但也仅此而已,孟凡林带来的护卫,少说得有十来个。

  李殿太失策了,将济世峰的人都隔在了外头,因为他绝没料到,李兆堂胆子大到居然敢想出这等计划——是要连他的命也赔在里面!

  倘若今日来的是老峰主呢?!

  李兆堂不会武功,跑到半路便被摁在了地上,眼见药方要被抢走,从天而降一人,飞身两脚,将压着他的护卫凌空踹翻了出去!

  李兆堂惊喜:“祁公子!”

  祁重之赤手空拳,与护卫们打在了一起,抽空厉喝:“跑!”

  李兆堂不再犹豫,狼狈爬起来,头也不回奔向马厩。

  片刻后,一匹骏马载着他,从正门横冲直撞逃了出去。

  祁重之见势,疾退数步拉开战事,朝门板扔出一把硝石木屑,拔出一枚火折吹燃,甩手扔了过去!

  爆炸声轰然响起,冲天的火舌倏地窜出,由红木精雕细刻的前门成了助长火势的最好加持。

  几个护卫被炸得头晕眼花,再想追已被大火彻底拦阻。祁重之早就地一滚,利索爬起来,蹬地跃上房梁,朝孟凡林所在疾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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