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锋 作者:恒山羽【完结】(17)

2019-06-11  作者|标签:恒山羽 强强 相爱相杀 励志人生 江湖恩怨

  倘若小学徒的话有据可依,那最近一家神Cao堂或许恰好与京城相去不远,现下好歹知道了这一条还算有用的消息。

  还要起码与赫戎朝夕相对一段不短的时日,他可不想赫戎哪天发起疯来,把他当人r_ou_馅饼给整个吃干抹净,那他可真是冤枉大了。

  两人的衣服一个赛一个狼狈,客栈是万万住不得的,还要赶紧趁清晨人少,匆匆忙忙溜出大街,吭哧吭哧往郊外走。

  “我说……”出了有人的地界,二人的“深情厚谊”便宣告瓦解,汗水滚下祁重之的脸,他烦躁万分地甩了甩脑袋,“你他娘也太沉了。”

  若非赫戎之前跟他承诺,只要找大夫医好他腹间的伤,就将当年如何得到陌刀秘术的经过告诉他,否则就这副杀千刀的态度,他实在很想撂挑子不干,就此把赫戎扔在路边不管,爱怎么死怎么死去。

  祁重之现在觉得自己跟扛着座山一样,压得腰越来越弯,从腰眼那钻出酸涩来,逼得他不得不停一停步子。

  赫戎不为所动,冷冷淡淡抬手指挥:“就之前那座破庙。”

  祁重之故意扣紧腰间的两条大腿,力道之重,几乎要隔着裤子把赫戎的皮r_ou_掐下一块来。

  他磨了磨牙根,继续往前走。

  那庙不知是猴年马月留下来的老古董,用来撑屋顶的四根木柱都被虫子啃得漆洞斑驳,正中的关帝爷脏得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稀稀拉拉的北风吹过,卷起一阵手舞足蹈的过堂灰。

  祁重之把他放进一片干Cao堆里,连膝盖都没直起来,直接往旁边一滚,呈大字形贴在了地面上。

  赫戎调整了下坐姿,一时三刻,身边竟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他扭头去看,祁重之歪着脑袋,挺拔的鼻梁上浮出晶莹的汗珠,脸蛋儿红红的,已经睡着了。只是眉头皱着,显出几分颓疲,似乎在梦中也不踏实。

  赫戎头一回仔仔细细去看他的脸,几经端详之下,竟越看越有几分面熟。

第17章 第十五章

  “奇了怪了,你说少爷怎么会为了个外人跟老爷决裂呢?”

  “谁说不是呢?祁少爷的好脾x_ing是街坊邻里出了名的,平时就连咱们这些下人不讲规矩地跟他开玩笑,他都不会变脸色,怎么这回就生了那么大的气,看着好不吓人。”

  两个巡逻的家丁凑近说着悄悄话,谈到昨天白天发生的事儿,皆是一脸唏嘘。

  其中一个想起什么,拿胳膊肘捅捅身边人,压低声音道:“哎,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咱家少爷又不是个近女色的,我看那个男人不会是他的……”

  “嘘——”另一个竖起指头到嘴边,四下里偷摸一瞅,“这种话可不好乱说,咱家少爷是正经人,从来不干那些坏名声的腌臜事儿,又不是强抢民男,你见过哪个相好的,是被锁在笼子里带回房的?”

  这年头民风开放,世家小姐都可以戴笠上街,达官贵人们豢养一两个男宠,实在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可他二人既不像是情人,又不像是仇人,头个家丁满头雾水地挠挠后脑,两人并排往前院里行去,都觉得愈发想不明白其中关窍了。

  在他们走后不久,从屋顶上轻悄落下一人,院子里的大黑狗见了,上蹿下跳着哈哧哈哧吐舌头,把尾巴摇成了一朵无影花。

  这人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不轻不重一拍黑狗脑门,低声轻叱:“坐下。”

  黑狗灵x_ing十足,立刻收敛了神通,一屁股蹲坐下去,眼睛在黑夜里亮得吓人。

  他这才抽身而退,沿着墙根熟门熟路拐进后院,在客房前头的台阶上摸黑找了一圈,没见着要拿的东西,原地停顿了片刻,忽而转身,往张家老爷睡的卧房奔去。

  祁重之侧耳贴在门板上细听,确信屋里的人已睡熟了,拿出根磨细的小木木奉,伸进门内一挑,撬开了门栓,轻手轻脚推门而入。

  屋里很暗,好在他眼神极佳,一眼看到了桌上放着的锦盒。

  锦盒很眼熟,是他少年时用来藏镶剑材料的“宝盒”,祁重之打开盖子,正中躺着自己那柄从中断裂的残剑,盒子里还有各种瓶瓶罐罐,都是些应急的药物,最底层垫着一封信件,祁重之拆封,率先见到一沓银票,数目起码有五百两。

  他从厚厚的银票中间抽出一封信,展开阅览。

  只有一句话——

  “在外漂泊不易,勿轻信他人,望吾儿保重,尽早归家。”

  不管孩子犯了多大的错,让步的总是疼爱他的家里人。

  祁重之鼻头一酸,抽出所有银票,一张都不肯拿,都整整齐齐放回桌面,只将信件及盒子里的东西收好,临走时,对着屏风后的床榻撩袍下跪,难言感激地磕了三个响头。

  随后调头,趁夜翻墙出府,向郊外掠去。

  就在三更天前,他终于从赫戎口中获悉了当年旧事。

  北疆是极其不太平的地方,不仅仅是战乱,其余什么天灾人祸,都喜欢没事儿去他们那儿光顾一番。

  那是十七年前,数千块天外飞石结伴而行,噼里啪啦砸在北疆境地,将方圆三里内的牛羊畜牧一股脑儿全拍成了馅饼。

  上百户北疆族民一夜之间皆成了乞丐,呼天抢地,好不凄惨。国君认为这是不祥之兆,是上苍向北疆降下的惩罚,正六神无主的时候,国师很有眼力见儿地在旁提醒,说近日无战事,咱们的兵营里不是正闲着一位“天降神使”吗?

  此话一出,座下群臣纷纷附和,摇摆不定的国君顿时拍案定章,特派遣大元帅赫戎前往边界安抚民心,择吉日动身。

  这个吉日就是即日,赫戎只身赤条条去,没带兵马护卫,没有赈灾金银,唯独有一匹陪伴他征战多年的老马,还因为长途跋涉,外加气候恶劣,马腿上诱发了寄生虫,本来四天左右的路程,足足拖了半个月才到地儿。

  老马忠诚,虽然走得慢,路上却从未闹过脾气,等送他抵达受灾部落,两条后腿已经溃烂流脓了,自此倒在地上,再也没能爬起来。

  “族民们认为它是罪徒,是没有灵智,只会拖累主人的畜生,理应拿它的头颅来慰藉发怒的上天。”

  “于是我砍下了它的头,摆在那些被压死的牛羊前面。”

  说这话的时候,赫戎盘膝坐在关帝爷座下,语调很平静,好似在跟祁重之叙述:今晚吃的那顿饭,饭里少搁了一勺盐。

  顿了许久,就在祁重之怀疑他是否走了神时,他忽然又道:

  “它还活着。”

  ——在还活着的时候,被自己的主人亲手斩下了头颅。

  祁重之眼皮一跳,隔着熊熊燃烧的篝火,抬目看向他的脸。

  没人知道当时还是少年的赫戎在想些什么。

  他在满地飞石前整整跪了一夜,关外的风骤且疾,刀子一样刮着他的脸。牲畜尸身散发出的腥臭味直钻鼻端,他握拳抵在左胸口,低头静静祷告,像是与数千个石块化为一体的冰冷雕塑。

  他是天降的神使,承载了北疆族民的希望,是唯一能与鬼神沟通的人,为族民赎罪、祈福,是他生来就应该做的。

  竖日清早,第一缕阳光投映在大地,深夜里黑漆漆的石块,在光照下竟改头换面,坑坑洼洼的表面染上层流光溢彩的釉,赤灰交错,呈现出一种不寻常的绚丽。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此地与中原边境一座小城离得很近,中原的珠宝商人听说后,纷纷认为有利可图,大举涌入北疆,拿大批量的粮食和牲畜来交换。

  北疆人将这些石头视为来历不明的秽物,正发愁该怎么处理掉,中原商人们的到来简直是雪中送炭,起初愁容满面的一众族民转眼欢呼雀跃,人人镇日不打猎不放牧,拖家带口,为捡陨石换粮而争破了头。

  当然,国师又立下了大功一件,因为赫戎的祷告再一次为北疆带来了好运。

  “这与陌刀铸术有何关联?”听到这儿,祁重之问。

  “那对将陌刀铸术交给我的夫妻,也在中原商人之列。”赫戎答。

  事情还要往后再挪两年,那是十五年前,赫戎领兵驻扎在蒲城四十里外,某一天傍晚,他乔装打扮成北疆牧民,秘密潜入蒲城打探消息,途径一处民居,被悬挂在墙外的一把兵器吸引了注意。

  那把兵器的形态头宽下窄,似剑非剑,似刀非刀,晚霞辉映下闪着灼灼光亮,赫戎看得出神,鬼使神差伸出手去碰,指腹刚触及锋刃,便被切开了一丝见血的口子。

  “我敲开了那家住户的门,出来的是个不到四十岁的女人,”赫戎的眼珠微微转动,在祁重之脸上停留了会儿,幽幽点评道,“长得跟你很像。”

  祁重之不自觉屏住了呼吸:“那……然后呢?”

  女人自称是打中原来的客商,和丈夫一道,为收购两年前掉落在北疆境内的陨石而来,如今是租住在这户民居里,等收到了足够的陨石就走。

  可两年的时间过去,就算有数以万计的陨石,也早就被中原商人们争抢一空了。

  祁重之心头发涩,深深一闭目:“他们必定没能达成所愿……”

  赫戎:“不,他们收到了。”

  祁重之难掩愕然:“收到了……?”

  赫戎点头:“我问他们,如果真的想要陨石,为什么不早一点来,或者从别的商人那里收购次一些的货色,费点人力稍加打磨,也能获得不小的利润,何必要千里迢迢,不惜跑到正逢战乱的边境来犯险。”

  “他们解释,说家住在偏僻山郊,消息闭塞,这次是偶然听朋友谈及天外飞石,才有了来试一试运气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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