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鹊君——如鱼饮水【完结】(28)

2019-06-11  作者|标签:如鱼饮水

“这人我晓得,听说他已受命吏部尚书,应该已经在成都府往京城的路上了吧?”

“这人可是公开标明他断袖的身份,而且是个吟诗弄月的老手!”

“呵,端的是个嚣张的主。”

“这人在文坛上颇负盛名,和一帮狂士号称临海八仙,每年到东海蓬莱仙岛的望海阁上喝酒吟诗。引得一帮不经事的小

娘们年年跑去堵阁子。”

“这等人要是来了京城,还不把露水坊弄个天翻地覆?”

天衍呷着酒一边听一边微笑,想不到自己提拔上来的吏部尚书,竟还是这等人物。那几人话音刚落,天衍却忽闻不远处

一人说话,那声音如纱如缎,让人想一听再听。

“在下久闻红叶公子之名,不知今日能否有幸一见,可劳烦老爹通报?”

“哎呦,真是,今个红叶福薄见不了公子这标致人物了!”那露水坊老板愁眉道,却看着天衍,“已经让这位景公子给

先要了。”

这时不只适才说话之人,连刚刚交头接耳的狎客们也俱回首看天衍。

天衍的眼睛却只打量着说话之人,手中的酒停了许久,才回了神继续喝起来。

那人一身水蓝色兰叶纹长衫,外面罩了件薄如蝉翼的纱衣,腰间松松垮垮的系了带子。姿容清俊,风流雅正。举止打扮

如风月老手,神色却又有几分天质自然。

那人也看了天衍多时,才转而对露水坊的老板。少顷天衍见他讨了纸笔,唇畔含笑写着什么。天衍等得有些倦了,心想

这个红叶如今谱大了,对他都要摆架子。

一会儿又见那个人站起,把手中信笺交付老板,道:“今日无缘与红叶公子相见,劳烦老爹将此书信交与公子,在下另

择佳日再来造访。”

那老板拿着信颠着小步跑向后院。天衍见那人不紧不慢的穿过堂中不少美少年灼人的热目,向门口走去。他步子几乎迈

出,却骤然听得一个清亮的嗓子:“墨公子留步。”

红叶一身朱红色的曳地长裙,敛起傲慢,嫣然一笑:“墨公子作了好词,怎不见一面就走?”

“听说红叶公子已有人等了。”门边的男子回首微笑。

红叶瞥天衍一眼,道:“这人无妨,他那十两银子,怎比得上公子一纸千金。请公子就坐,我这就唱一曲。”

红叶走上台,台上弹唱的都匆匆散开,他抱着琵琶独个坐在台上,稍凝神,即指尖起舞。

随着缠绵的曲调,那清亮的嗓子飘到了九霄云外:

“暖凉天,清明未至雨来先。疏竹浅草,相与玉兰对无言。轻寒。意阑珊。相识旧雁何时还?只叹斯人如烟,一朝辞别

竟经年。无梅无酒,无琴无剑,一纸幽思蔓延。怎奈何肠断,寄与阿谁,不可释然。

“光阴漏下指间,不成片断,思绪总无端。犹记你,心轻如燕,强作愁颜。一少年。回首可堪,落梧满地,言笑晏晏。

世间无常,人心向背,只叹情随事迁。

“回眸雨声阑。旧恩新怨,尽付流年。草露一朝一暮,叹何匆匆,留萋草连连。纵得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弹指一挥间

。思故人,举首目婵娟。忆往事,雁度寒潭。窗见昏,衣冷凭栏。默无言。人生本若然。长路漫漫,欢欢悲悲,悲悲欢

欢。”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众宾客皆动容,无一人声。天衍喉中甜润的梅子酒此刻也显得有些苦涩。这样一首词,唱得虽是

小官思念故人恩客,然而这其中所叹人世沧桑,思念故人之情,却绝不止于勾栏之中。若非词人亲身经历,断不能写出

如此词作。天衍不禁对这个姓墨的另眼相看。

“这词用的是柳三变自度的《戚氏》之调,取名为露水姻缘。”红叶眼光潋滟,嘴角勾起,“不愧是成都府的墨青蓝。

墨青蓝三字一出,满座哗然。

话分两头,却说旧曹门街宰相宅,闻重翻阅着成都府来的书信。墨青岚这人闻重有印象他少时清傲狷介,后来改性归心

,二十二岁考取功名,如今在成都府做了四年的知府,政绩卓着。

天衍下旨迁墨青蓝为吏部尚书之时,朝中大臣普遍赞同。一来这墨青蓝在成都知府任上确有作为,二来其祖父曾为翰林

学士,其父官至兵部尚书,算是个官宦世家。

自三年前开始,天衍便亲自给京试出题,主持殿试。凡有才学者都留在京城,安置于史馆等“储才之所”,再陆续鉴识

分配至重要职位。朝中老臣中已有怨言,认为皇上这是想甩开老臣弄出自己的一班朝廷来,更有甚者说他这是兔死狗烹

段太后见缝插针,极力拉拢老臣,俨然形成两个帮派。闻重算是泰明帝时候的旧臣,然而天衍帝又是他一手带大,夹在

夹缝间,左右为难。他本不喜这种朋党作风,议论政事时只就事论事,两边不靠。然而宰相位高权重,怎可独善其身,

一来二去,宰相府反而成了众矢之的。

段太后有心结,他自己又何尝没有。随着泰明帝驾崩这些结看似小了,其实却是拉的更紧。有些事只有慢慢去化解,闻

重只怕天衍操之过急。这些忧虑时常盘旋在他心中,然而却不得出口。

如今的景天衍,是个心里装得下天下事的九五之尊。

闻重骨子里是孤傲的,不愿再去遭那一党人的白眼。如今天衍身边聚集着一批当世俊杰,早已不是当初他孤弱一人,紧

抓闻重衣角对峙群臣的姿态了。

闻重正凝眸沉思,突然一个十岁的小男孩跑了进来。

“阿呆,你来做什么?”闻重走过去,蹲在小男孩面前问。见他鼻涕流到了嘴边,闻重掏出帕子给他抹掉。

“伯伯,钱,阿呆吃糖。”小男孩说着口水流了出来。他两只眼睛的距离明显太宽了。

闻重从兜里掏出两个铜板,放在阿呆手里,对他说:“叫你娘给你买糖吃,自己不出去,好不好?”

“娘,买糖。”阿呆呵呵笑道。

“对,找你娘去。”闻重送他出了屋,看他跑去了西厢房。

当年闻重在澶州曹村救了一对母子,一年前这个叫荷花的女子带着呆傻的儿子来到京城,说是近来听到了孩子爹的消息

,来京城寻他。想在闻重这讨个厨娘的差事做,攒够了盘缠再去找。女子说得凄楚,闻重一时心软,就让他们住了西厢

房。东厢房已经住了个三年前来雇来的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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